“二百钱,一钱也不能多了,不卖的话就带走。”说话的女人徐娘半老,穿着青草色的曲裾,白色袖缘绣着不知名的花草。女人头发绾成髻,鬓边簪着一朵大红色的芍药花,随着女人说话间头部晃动,芍药花瓣颤颤巍巍,细碎的花粉落在发间,成为最自然最巧妙的修饰。
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瞧得眼睛都直了。
女人嫌恶的用丝绢捂住鼻唇。“不卖算了,下一个。”
“卖、卖、卖!”身躯佝偻的男人被身边的女人踢了一脚,顿时抛却心底那点犹豫,连声答应,把还不及他膝盖高的小孩往女人身边一推,小孩险些摔个狗啃屎。“二百钱,给您。”
小孩刚刚感叹了女人绿衣红花的恶俗配色,一心二用的听见自己被这个身体的亲爹卖了二百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都值四百钱,我才值二百?凭什么??”她不服气的指着女人身后不远处怯怯生生的小女孩。
女孩比她略大,约莫六七岁,同样衣衫破烂,面黄肌瘦。
人牙子还没开口,小孩的后妈先骂道:“你个赔钱货还不闭嘴。再嚷我撕烂你的嘴!”
赔钱货半点不怕,灵活的躲开后妈伸来的手,围着人牙子和后妈玩起了“躲猫猫”,边跑边大声嚷嚷:“有本事你来撕啊,来呀~来呀~”气得她后妈七窍生烟。
这穷乡僻壤养出来的孩子要么像耗子畏畏缩缩,要么像鹌鹑胆小怕事。陡然见到一个活泼的,竟然还敢对自己的身价钱发表意见的,人牙子来了兴趣,挥手叫道:“停下停下,好好说。”
她决定着“货品”价格,说的话对预备卖儿卖女的乡民比里正乡老还管用,本就跑得气喘吁吁的后妈借坡下驴,屁股往地上随便一座,五指并拢权当扇子扇风,只不忘拿眼睛凶狠的瞪着继女。
随便瞪好了,她又不会少块肉。小孩自顾自的慢走恢复体力。
人牙子挑了挑眉毛,朝小孩问道:“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恢复了一部分体力的小孩昂着头,理直气壮的说:“反正比她多!”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一钱的购买力,只不过多年争强好胜的习惯使然,让她嘴巴比脑袋反应还快,明明决定明哲保身,却听见自己的身价比别人便宜就脱口表示不满。
算了算了,说都说了,总不能把说出去的话吞回去。小孩乐观的想。
人牙子收起笑容:“她已经八岁了,可以割草、烧火、打水、洗衣、做饭,再养个几年就可以嫁人。你呢?”
她她她竟然八岁了?那么瘦小完全看不出来有八岁,六岁差不多。
小孩吃惊的表情只有一瞬,她天性凉薄,除非关系自己切身利益,否则旁人怎样与她何干?!
“我有才艺!”小孩洋洋得意的说。虽然她不会割草烧火打水洗衣做饭,但她有别的技能。哼,电视剧不是白看的,人牙子能把买来的人卖哪儿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绝不能被别人比下去!
小孩说完,双臂左右平举,右腿猛地前伸抬高至额前,然后往右从右掌处划成一个半圆,利落的落地。接着左脚依样画葫芦。动作简单流畅。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刚做完一套“大踢腿”的小孩将一腿前伸,身体慢慢下压,最后两腿成直线绷紧,摆出现代常见的“大劈叉”造型。幸好小孩骨骼柔软,否则说不定骨折了都!得意忘形的小孩要紧牙关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心里尖叫“疼死了疼死了”!
忘记这具新身体不是原来那具每天至少李练两个小时基本功的身体了……
围聚在草棚子四周的乡民议论纷纷。“老刘的闺女在干嘛?抽疯了吗?”
簪着牡丹花的人牙子窈娘却眼睛一亮,拍着手道:“好!有点意思。”亲手将小孩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和气的说:“你想卖多少钱?”买良为贱到底有违律令,总要大家都心甘情愿才好。而且看这小孩有点与众不同,没准儿将来会有造化,对她好点也好借个善缘不是。
听见窈娘这句话,蹲坐在地上的后妈和亲爹双双跳起来。“三百钱!”
“三百钱!”不知道物价的小孩同时说,然后眯着眼打量新身体的家人。“给他们两百,还有一百钱给我自己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