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帝五岁即位,其父献文帝拓跋弘甘当太上皇,实权操在祖母冯太后手中。冯太后为巩固本家地位,让冯家世代尊荣贵盛,把弟弟冯熙(官拜太师)的两个女儿嫁给孝文帝。
冯熙二女在宫中,定名位的时候,次女被立为皇后,姐姐却当了位次一等的昭仪。这是因为长女庶出,即冯熙的妾常氏所生,妹妹则是正妻所生,妹尊姊卑的缘故。
冯氏二女,虽然出自一门,但性格德操大不一样。皇后冯氏,仪态端庄,不苟言笑,旧史说她“贞谨有持,颇具德操”。她也曾一度受到孝文帝的恩遇尚重,但敬重不一定能导致爱情。姐姐冯昭仪不像妹妹那么矜持。她“独工姿媚”,善于献媚邀宠,精于迎奉应对,其玉貌花容、心计良策,也高出妹妹一等。
冯昭仪得宠,又自以姐姐自居,而且比皇后早入宫掖,“素见待念”(她曾因病被冯太后打发出宫,入阉养治。孝文帝托人四出打听,把她接回来),因而轻视皇后,常常不以妾礼叩拜后宫之主,甚至把妹妹视为眼中钉。
冯昭仪早就窥视中宫之位,欲取妹妹而代之,对皇后百般诬谗构陷。与元宏枕席私谈,无非讲皇后坏话,捕风捉影,挑拨离间,或无中生有,陷害妹妹。对国事从善如流的孝文帝,在婆婆妈妈的纠缠中,变得偏听偏信,从暗去明。他决定废后另立,群臣的进谏也不愿听从。
终于,在魏孝文帝太和二十年秋七月(496年8月),诏废皇后冯氏为庶人,打入冷宫。冯皇后有口难辩,只有自叹命薄。她乞请出居瑶光寺,情愿削发为尼。最后获准,当了练行尼,老死于瑶光寺。太和二十一年中历七月甲午(497年8月22日),册封冯昭仪为皇后。姐姐如愿以偿,位居中宫。
然而,这位第一夫人并不争气,在男女私情上有失检点,与宫内宦官高菩萨淫乱。冯昭仪又勾结中常侍(宦官)双蒙等,为其心腹,内外隐瞒。另一宦官剧鹏苦谏不从,忧愤而死。
事情终于在宫内外流传,当时孝文帝正在南征前线。问题由孝文帝女儿彭城公主首先揭发。元宏十分惊骇,未曾全信,权且保守秘密。
回到洛阳,孝文帝下令抓捕高菩萨、双蒙等人,经刑讯后弄清事实真相,又连夜传审冯昭仪。自彭城公主出走,冯氏也十分紧张。一方面把母亲常氏接入宫中,搞一些祷厌迷信之事,诅咒孝文帝快死;另一方面收买身边人心,赐以衣物,令勿泄漏。听到孝文帝返回,接二连三派人去拜问起居。冯昭仪受审前,从她身上搜出一把三寸长的小刀,这自然是图谋行刺的物证。
冯昭仪供出实情,孝文帝又气又急,病势加重,一命呜呼。死前遗命:“吾死之后,可赐自尽别宫,葬以后礼,遮掩冯门之过。”丑事不宜张扬,看在祖母冯太后、岳父冯熙的面上,孝文帝只好忍气吞声。
侯景反叛梁王饿死
太清元年(547年),萧衍已经做了四十六年的皇帝,自认为“文治”之盛,古今无人可比,十分得意。然而,得意之余,想到自己的“武功”与“文治”比较,未免太不相称,不觉又有点遗憾。自此,他茶饭不思,寝卧难宁,忧心忡忡。有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北朝的地方长官纷纷割地来降,不禁大喜而寤。次日上朝,他向文武百官宣布梦中所见,文武百官齐声道贺,都认为是统一天下之兆。这年六月,东魏大将侯景果真率众来降,应了萧衍的梦中所见,萧衍兴奋异常,迫不及待地封侯景为河南王,任命侯景为大将军、大行台、使持节都督河南南北诸军事,同时派侄儿贞阳侯萧渊明率师北上,协助侯景收复中原疆土。正当萧衍与满朝文武以为胜利即将到来,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的时候,北方的形势却急转而下,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变化。
原来,侯景本为北魏怀朔镇(今内蒙古固阳县南)羯族有名的无赖,为人狂妄自大、反叛成性。早年当过怀朔镇的戍兵和曹史。六镇起义失败,投降尔朱荣,受到重用,官至定州刺史。高欢灭尔朱氏,他因与欢有旧,降欢并受到宠信。北魏分裂为东、西魏的那年(534年),他受任东魏河南道大行台,统州十三,兵十万,专制一方,成为高欢手下最有实权的人物。从此,他疑心所有的人都觊觎他的权势,随时作好了反叛的准备。
侯景初镇河南,即对高欢说:“今后我在前方,距京城甚远,奸人易生诈伪,大王如果赐书,请先做记号,以便识别。”高欢采纳,凡与侯景书,均在另面加墨点,即使子弟也不让知道。中大同元年(546年)十一月,高欢病笃,不能握管,长子高澄便矫书召侯景,并无陷害之意,书另面无墨点,侯景遂疑惧,于次年正月宣布反叛。这年五月,侯景被东魏大军围困,不得已,向西魏权臣宇文泰投降。宇文泰对侯景的个性知之甚稔,受降如临敌,一面派兵侵占侯景的河南疆土,一面命令侯景速诣长安接受约束。围解之后,侯景果然致书宇文泰,声称:“我耻与高澄小儿平行,怎么可能与你比肩?”又宣布反叛。在东、西魏的夹击下,侯景不支,才于六月袭取梁朝的寿阳城做临时避难所,并向梁朝投降。
对于吃斋事佛的萧衍,侯景一向看不起,早年曾向高欢夸口:“我可以渡江缚取萧衍老公,以做太平寺的寺主。”而对于侯景,萧衍君臣毫不了解,先是期望甚高,后则极为鄙视,终于酿成灭顶之灾。
贞阳侯萧渊明率师北上,进攻彭城。萧渊明所部五万士卒,大都是强行征发而来的自耕小农,他们厌恶萧衍政权,厌恶于己无益的战争,毫无斗志。行至彭城附近的寒山堰,与东魏大将慕容绍宗所部相遇,一战即败,萧渊明被俘。侯景出师也不利,屡战屡败,最后干脆龟缩在寿阳城内,作起壁上观来。萧衍得知消息,紧张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希望变成了失望,萧衍君臣对侯景的看法和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高澄俘获萧渊明之后,令萧渊明修书到建康,称东魏愿与梁朝和亲通好。侯景在寿阳,地处南北通道,风闻其事,便伪作东魏书送建康,求以贞阳侯换己,以刺探萧衍的心事。舍人傅岐对萧衍说:“侯景百战之余,岂肯束手受挚?”谢景、朱异却大言道:“侯景奔败之将,一使之力便可成擒。”萧衍复书遂称:“贞阳旦至,侯景夕反。”侯景得书,大怒,道:“我知吴儿老公薄心肠!”开始策划反叛梁朝的阴谋。在此之前,侯景曾请娶王、谢之女为妻,萧衍大咧咧地答道:“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因而侯景发誓,一旦反叛成功,定要大杀梁朝的高门大族。
就在侯景把寿阳地区居民全部占募为军士,磨刀霍霍,反叛面目日益暴露的时候,萧衍还认为侯景不足为虑。侯景借北伐之名,要求赐给大量青布做征袍,派遣东冶锻工制造甲仗,萧衍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太清二年(548年)八月初十,侯景在寿阳正式举兵,宣布反叛。侯景利用人民对萧衍政权的不满,扩大队伍,军威甚盛,一口气打到长江北岸。这时,朱异还认为:“侯景必无渡江之志。
”萧衍也相信“长江天堑”,侯景渡不过来。谁知侯景早与阴谋篡位的萧衍的侄儿萧正德勾结,答应反叛成功,立萧正德为帝,萧正德秘密用大船把侯景的兵马从江北的横江浦(今安徽和县东南)接到江南的采石(今安徽马鞍山市西南)。这时,建康才宣布戒严,但为时已晚。
萧正德又暗派人打开城门,引侯景入城,并与侯景联合,包围了台城。
台城是梁朝的宫城,也是萧衍的最后一道防线。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的一味宽容酿成了侯景谋反的大祸,现在已无退路,只有一拼到底,听天由命了。台城防守牢固,侯景一时不能攻下。此时,萧衍已八十六岁,城中防务由太子萧纳主持,防军在羊侃的指挥下顽强抵抗。羊侃病死后,右卫将军柳津继续率众防守。侯景为攻下台城,想尽了办法,或用火烧,或用水淹,均未能奏效。从十月转到三月,台城仍未被攻下,然而城中的情况却越来越恶劣了。台城初被围时,城中有男女十万余人,甲士二万余人,米四十万斛。随着时间拖延,城中粮食断绝,战士死伤严重,能够登城作战的士兵已不足四千人了。这些人也都瘦弱不堪。城中道路上到处堆着腐烂的尸体,臭气熏天。三月十二日(丁卯)黎明,侯景军队从城西北楼攻入台城。
五月二日,做了四十八年皇帝、享年八十六岁的梁武帝萧衍,想吃蜜,侯景不给,在被囚禁的宫殿里饿死了。
萧衍之死,实际是大梁王朝灭亡的象征。
巧意媚主弄权造冤
和士开,字彦通,清都临漳(今河北临漳)人,生于北魏孝明帝正光四年(523年),他的父亲和安,很善于捉摸上司的脾气性格,因此在东魏官至中书舍人。和安曲意奉承的伪善行为,史书记载了一件很典型的事情。一次,东魏孝静帝于半夜和大臣们研讨学问,命他看看北斗星斗柄指的方向,他回答说:“臣不识北斗。”他是否真的连北斗星都不认识,当然是个疑问。当时是高欢专制朝政,孝静帝只是个傀儡,和安拒绝孝静帝命他看北斗之令,自然是对高欢表示忠心,因此,当即任命他为给事黄门侍郎,后为仪州(今河南汲县)刺史。
和士开生长在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西域商贾家庭,又有这样“善事人”的父亲,家教、身教、言教对他的熏陶,加上他有点小天资,比常人反应灵敏,自然深谙处世为人的秘诀。
北齐是北魏六镇军人高欢奠定的政权。他自称是渤海棱(今河北景县东)人,是当时汉族的名门大姓之一,因为祖父高谧犯法流放边镇,因而居住在怀朔镇(今内蒙古固阳县南)。他藉以建立政权的六镇军人,主要是鲜卑,或鲜卑化很深的其他少数民族、汉族等,其中的上层分子,与高欢有着共同利益,形成一个政治集团。正因为北齐统治成员主要是鲜卑贵族集团,所以他们大力反对北魏孝文帝以来的汉化政策,大搞鲜卑化,以致造成政治黑暗,经济破败的局面。北齐历代皇帝,基本上都是荒淫无耻的昏暴酷虐之君,以昏暴之君,必用奸伪之臣,因此北齐出了一大批奸诈佞幸之辈。而禀性卑鄙、曲意媚主的和士开,就有了条件玩弄手腕,以售其奸。
和士开一开始便投靠高欢第九子,即后来成为武成皇帝的高湛,高湛赏识他,是因为高湛特别喜好一种名为“握槊”(双陆一类)的博戏,和士开很会玩这种游戏,因此受到高湛的赏识,故而有此征辟。加以和士开乖巧灵便,善察人意,又能弹一手好琵琶,因而日见与高湛亲狎,大受宠幸。
太宁元年(561年),高湛登基做了北齐皇帝,和士开便开始飞黄腾达和贵幸用事了。他一日三迁,晋爵升官,累除侍中。
身居高职、手握重权的和士开,从来就没有想想怎样为国家、为百姓做一两件好事,整天只想着往上爬,抓大权,保住贵盛的地位,因而竭尽全力和挖空心思获取宠幸。他的办法是引导高湛干些无道之事,不但言辞容貌而且行为举止,都极其鄙亵,以夜继昼地寻欢作乐,君主不像君主,臣下不似臣下。士开竟至劝高湛说:“自古以来,帝王无数,尽成灰烬。贤德的尧、舜,与暴虐的桀、纣,又有什么不同的呢!陛下您应趁少壮之年,恣意行乐,纵横享受,放任情怀,这就是所谓一日快活敌千年啊!您将国政杂事分付大臣们去办,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不要自己为自己找苦吃了!”武成帝高湛听后非常高兴。
和士开除了百般奉迎,邀宠于武成帝外,还千方百计邀宠于武成胡皇后和皇太子,苦于经营,狡兔三窟,妄图武成之后,仍受重用,而胡皇后,也确是对他优宠有加,十分信任。
当时胡皇后喜欢小儿子东平王(后改封琅□王)高俨,想让高俨继承皇位,武成帝犹豫不决。和士开为了投靠太子高纬做靠山,采纳了祖惨的密谋,借彗星出现的机会,借口天文指示除旧布新,请高湛自为太上皇,立太子高纬为皇帝。高湛听从了他的劝说,立高纬为帝,是为北齐后主,自为太上皇。由此,他更加见重于二宫,大被亲宠。武成帝认为和士开有伊尹、霍光的才能,所以临死时将高纬托附给他,殷勤嘱以后事,临死之前,又握住和士开的手说:“不要辜负我的心啊。”死后还没松开和士开的手。由于武成帝深相寄托,后主对他“深委仗之”,对于后主高纬,和士开继续曲意相媚,运用各种手段,引诱后主不理朝政,只顾尽情游乐。后主也就深居宫中,沉溺在丽色淫声之中,不上朝理事,很少接见朝士,不亲自过问政事,国家一日万机,都委付给一班小人,而自己整天与美人宴乐。后主既然如此,和士开便能窃居大权,权势达到了炙手可热的程度。
和士开邀宠于胡皇后,所用狡黠奸计,竟是下流无耻地与她私通,经常利用与胡皇后玩握槊游戏的机会勾搭成奸。正因为两人有此暧昧关系,所以胡皇后成为太后之后,两人共相表里,狼狈为奸,干了不少坏事。
赵郡王高睿与大臣娄定远等人筹谋驱逐和士开,聚集朝中亲贵们共商计策。正好一次胡太后在前殿摆酒招待众亲贵王侯,高睿当面陈词,历数和士开的罪过,第二天,高睿等人又邀约共到云龙门前,派文遥入宫奏说驱逐和士开之事,太后不予理睬。段韶呼胡长粲再次传奏,太后才说:“先帝梓棺还未殡葬,如此大事,匆速处置,恐为不当,希望王爷们细加思量才好。”赵郡王高睿等人软了下来,一并拜谢而离去,不再说什么了。
同时,和士开也紧张活动,展开其玩弄权术的鬼魅伎俩,作了充分的表演。他先是稳住太后与后主,避免失去她母子二人的信任。为此,他编造谎言,说,如果将自己外放,正是剪除陛下羽翼。一番话说得太后与后主连连点头,真的认为和士开是自己稳坐宝位的屏障,所以极力与高睿等周旋,拖延时间,假意任命和士开为衮州刺史。接着,和士开又从对手阵营中打开缺口,在内部瓦解高睿等人。武成帝安葬完毕,高睿等见和士开并无动静,便不断催促他上路到职,他当即开始实行打开缺口的阴谋。他早已认准了娄定远贪鄙成性,便用车装了美女、珍珠穿制的帘子,和许许多多世所罕见的奇珍异宝运到娄家,娄定远十分高兴,和士开因此得以再次见到太后与后主,陈诉说:“先皇帝溘然驾崩,为臣我自愧没能跟从而死。我揣度朝臣权贵们的意图,他们是打算让陛下您做第二个即位不久即被废掉的乾明皇帝啊!我出京之后,朝中必有大变。我有什么脸面去九泉之下见先皇帝呢?”随即痛哭起来。后主及太后跟着哭泣,并询问有什么计策。和士开回答:“为臣我已进到宫中,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只须立即颁行诏书即可。”于是,后主下诏:贬黜娄定远为青州刺史;谴责赵郡王高睿破坏君臣之礼,心怀不轨,召入宫中将其斩杀;恢复和士开侍中、右仆射之职。娄定远将和士开馈赠的重礼全部物归原主,并另外用许多珍宝贿赂和士开。
这次高睿与娄定远、元文遥等权臣合谋逐出和士开,得到许多大臣朝贵的支持,如冯翊王高润、安德王高延宗等人,连北齐最富声誉的元勋段韶等也是赞同的,本来可以成功。但是最后功亏一篑,除了太后和后主坚决支持和士开的因素外,和士开的狡诈阴险,善于玩弄权术,制造冤案,手段毒辣,密谋诡谲起了决定性影响。事件之后,他不但官复原职,任侍中、右仆射、尚书令、录尚书事,还封为淮阳王。大权独揽,越发贵盛,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