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道的拐角处,一家灯火通明的酒楼出现在俩人的眼前。纸窗边映出喧嚣的人影,不时有喝酒划拳的声音传来。
比起周围的店家,这家酒楼的生意好得特别。
门匾上写着三个字“醉仙楼”,旁边挂着艳红的灯笼,只怕酒楼外的行人看不见。
“好大的口气!”重莲细细望了一圈之后,也没有发现这家酒楼有何特别之处。
倾夜没有解释,只是先一步进入这家酒楼。重莲随后,刚要跨过门槛便闻到了一股清幽宜人的香气。
这股幽香她无比熟悉,等她明白之后,顿时睁大的了眼睛。难怪这家酒楼敢自称“醉仙楼”。她伸出细嫩的手指细细摸了摸酒楼的木门,厚实而细腻的触感传来,与她预想中的一样。手指间也多出了一股清幽的香气,久之不去。
酒店的木门是用沉香木做的,在她前一世的记忆中,沉香木极其难得,价格高过黄金。没想到这家酒店竟是如此阔绰,用沉香木来做大门。
重莲摇摇头,真不知一家酒店哪来那么多钱的?就在她研究怎样将这个大门偷走的时候,跑堂小二莲步款款走近。
“小姐,里面请。刚刚进来的公子已经定好了房间,等你上楼去一起宴饮。”软声细语响起,乍听之下骨头都酥了。
重莲怏怏地收回了手,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声音同其人,是一个姿容姝丽的美人。美眸顾盼,绛唇如珠,一袭红衣穿在她婀娜的身上,将她点缀得无比娇俏勾人。
好一个尤物!重莲在心中赞叹,酒楼真是大手笔!这样的美人竟在酒楼中当跑堂,叫青楼怎么能不停业?
红衣美人顺手抚了抚自己的长发,对别人惊艳的目光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对上重莲璀璨生辉的眸子后,她又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这双墨玉般的眼睛绝不是庸脂俗粉能拥有的,面纱下的面容应该比自己的这张脸更让人惊艳吧!
美人定了定心神之后,依旧是八面玲珑的样子。
“楼上天字号房,小姐请!”
重莲点点头,顺着红衣美人的指引向酒楼上走去。走进大厅中后,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只是嗅了嗅,她便有些醉意了。
剔透灵动的眸子中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光辉,潋滟如同秋水。一时间,酒楼的大堂中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白衣绝色的少女。
面纱下的面容虽然看不见,但那双迷离潋滟的水眸就将所有人的心魂都勾走了。
窗边坐着白色的身影,高大挺拔。他同样戴着玉质的面具,原本风流的桃花眼中,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暗淡。
他握着酒樽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白皙的面容染上了酒气变得绯红,越发显得颓废而不羁。醉仙楼中最为出名的就是这一壶“红尘醉”,寻常人喝下去之后就能忘记所有的红尘往事,酣畅淋漓地大醉三日。
而他们这些神官却不同,他们本有超脱红尘的能力,心中本就少有牵挂世俗。喝下红尘醉之后,反而不能醉倒,整个人反而清醒的要命,越发清楚自己渴望什么,期待什么。似醉非醉的时候,执念就会化为枷锁,生生缠绕着自己,爱不得,恨不得。这样求不得的感觉,像是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心口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青白的指节缓缓用力,琉璃的杯盏在他手心中碎裂。锋利的碎片刺入手心中,静若白雪的衣袖上染上点点血渍,艳若红梅,诡艳又惊心。
只有这样的痛苦才能与心头的疼痛相抵吧!这样他就不用时时刻刻都在思念那个人了,她艳若昙花的笑靥,她靡靡的说话声……
沐风伸出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面容。冰冷的面具贴在肌肤上,像是要嵌进肉里。只要疼痛才能唤醒他最后一丝清明。
此刻,他想要癫狂的大笑。向来,他都自诩风流无边,情或爱不过是他无趣时的调味品。没想到,竟会有今日,他完完全全陷了下去。想到她会心痛会期待,忘记她,他会更痛,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入我相思门,方知相思苦。这便是魔障,穷极一生,忘不掉,得不到。
就在沐风悲苦难耐,双目微红的时候。大堂中陡然安静了下去,隐隐有抽吸声响起。耳边有人惊叹道:“月华宫不是从来不收女徒的吗?何时多出了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了?”
“是呀,她身上的千层云纱只有月华宫中才有,看衣服上的花纹,她还不是一般的神官。莫非是她是圣女?”有人陡然像是记起了什么。
圣女?沐风已是半醉的眸子陡然变得清明锐利起来。
旁边一人接过了话,“哈哈,月华宫的圣女早已死了,似乎与那场宫变有关!”
谈到宫变,这是滇疆历史上的一个大事件,亦是当今君王不容任何人提及的往事。大堂中人声又缓缓静了下去,目光皆是一瞬不顺地望着白衣华美的少女。
重莲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了,上一世,她为了时刻保持机警,一向都是不沾烟酒。但没想到这具身体对酒水敏感到如此地步,只是嗅了嗅酒水的气味,就已经醉了。
面纱下的双颊上浮起了胭脂色的红晕,灿如烟霞。
她伸出细嫩的小手扶住檀香打造的阶梯,撩起面纱喘息着,想要等自己清醒一会再上去。面纱撩起的刹那,整个大堂中像是被一道华光笼罩着。面纱下的面容果真是世间少有,大堂中变得暖色生香起来。
刚刚还自视美貌的红衣美人,脸上已失去了血色。如今她才明白何为倾国无双,自己与她一比,显得风尘,显得做作,简直拿不上台面了。她脚步一乱,慌忙往阴影中退去。若是这些食客拿她与这个白衣少女相比,以后不论她怎样摆弄风情,都不会再有任何吸引力了。
坐在窗边的沐风,不经意地抬头正好对上她面纱撩起的霎那。心脏又是一阵不安地跳动,苦楚的思念传遍四肢五骸。他以为自己能够忘记,他以为自己能放下一切。但今日再次相见之后,他才明白自己依旧什么都没有放下。
当看见那张极致娇柔的容颜之后,他的渴望变得格外浓烈了。手心刺破的伤口疼痛不减,心口的酸涩依旧,可这些他都浑然不在意了。
暖色的八角灯下,只有她一人。轻纱层叠,纤腰细细,容颜如梦似画。如此佳人,百年一遇,哪有儿郎能够不动心?他亦非圣人,明知红颜枯骨,还是为了她狠狠摔入了红尘之中。
他痴痴地看着,苍白的手指抚着自己的心口,渴望伴着痛楚,这样复杂浓烈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吞噬了。
“重莲……”他忍不住,出声低喃。这一声太轻,饱含了千万种情感,像是一声哽咽,像是一声叹息。
如今她就在他的面前,他却害怕了,害怕这只是自己执念太深出现的幻境,害怕这只是自己醉酒后的黄粱一梦。声音大一些就会惊醒,醒来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并没有听见,放下了面纱。白色的裙裾从檀香的阶梯上摇曳而过,婀娜的倩影亦是风情万千。
重莲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之后,一阵晕眩的感觉袭来。头顶上的八角灯也变成了两个,不停在她眼前摇晃。
不好!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脚下便是一软,她身子一软就向阶梯仰倒下去。
大堂中响起了男人们的惊呼,美人要摔倒了,不少人都站起了身想要能接住她。就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白影晃过,带着一股醉人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