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再过一二里就要正式进入滇疆的范围了。”一个鬼脸打探之后回来禀报。
几日路途奔波之后,气温逐渐升高,入眼的绿意格外繁茂。炫目的太阳悬挂在万里无云的天际间,阳光从树林间婆娑落下,金黄耀眼带着逼人的热浪。
这几日哪怕她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也感受到空气湿度的变化。连绵的森林,高低起伏的山峦,闷热潮湿的环境,她回想到在中国版图上确实有这样一个地方,是云南一带。如今要进入的滇疆应该与云南相似。
“稍稍休息之后就上路吧,大祭司应该想早点看见这个女人。”沐风的声音平淡而疏离,也不多看重莲一眼。
似乎这几日,越是靠近滇疆,他对自己的态度就越是冷淡。夏国与滇疆一向是水火不容,她是夏国的人,如果和沐风太过亲近,只怕会给他们俩人都带来麻烦。
白衣的沐风站在刺目的阳光下,整个人洁白得耀眼。不知怎的,重莲想起了天使。玉质下的皮肤苍白,折射着阳光泛着光晕,整个人宛然像一件精美的瓷器。
初见风流倜傥的身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了,变得孤寂而沉重起来。他不再只是沐风,她也不再是重莲,俩人都将代表不同的身份和地位,注定变得疏远。
她早已料到这样的发展,但亲眼看到阳光下他修长单薄的影子之后,心里却多出了一分说不清的感觉。
望着连绵山峦的远方,墨玉灵动的眼睛里多出了迷惘的神色。未来她将会遇见什么,滇疆之行到底是福还是祸呢?没有人能告诉她。
但很快,重莲就恢复了理智与镇定,她从不是一个自乱阵脚,胡思乱想的人。未知才会有刺激,一切随遇而安便好。她从不指望谁来保护她,救赎她。真正强大可以倚靠的人,一向只有她自己。
在森林前面有一个小溪,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有些刺目。白衣从青草上拂过,不沾一点尘埃,恍若流云。
他在溪水前蹲下身子,优雅地伸出手心捧了清澈的泉水饮了一口。看美男喝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但问题是这么多天来,他没进食没有休息,只有这一次喝了一些溪水。
“你不是人?”重莲忍不住开口。
四个鬼面都抖了抖身体,还没有人敢这样说过主人。
“人?”沐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具,“我却是不是……”温和的语气,细听之下才能发现其中的厌倦。
他望着潺潺的溪水,不知在想些什么。青丝随风浮动,白衣胜雪。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却似乎离她更远了。或许她不该问这句话,但为时已晚。
沉默之后,沐风转过了身子。如往常一样的风流潇洒,桃花眼中潋滟勾人的光辉,任何女人见了都会倾心。刚才她看见的一切恍若幻觉。
“赶在天黑之前过了断桥”白衣之下白璧的手指微抬,整个棺材又被四鬼抬了起来。
他们听到主子口中提到的断桥之后,面具下遮着的脸皆是一凛,脚下御风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不一会一行人就走进了森林里,林中树木高大,有的已经有了千年历史。外面是骄阳一片,而森林中却无比幽深可怖。
进入森林之后,他们御风穿行的速度慢了下来。透过水晶棺材,重莲望着层叠不见天日的森林,久经生死的敏锐感让她有一种危险即将出现的感觉。
她开始庆幸自己躺在棺材里,云南一带多瘴气,多蛇虫。贸然闯入森林中只有死路一条,不熟悉的人只怕进入森里之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现在她总算明白,已经刀耕火种的夏国为何会攻不下崇尚神力的滇疆。森林是得天独厚的屏障,连绵的山峦和温热的气候都是中原人难以想象的。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不断的沙沙声。像是在层叠的树叶下藏着无数爬行的生物,她从没有经历过这个,顿时花容失色。
“快走,有虫蚁大军。”她躺在棺材里不会被咬死,但这些人再不走,绝对会被成千上万的蚂蚁军团给活活咬死。
这些生活在森林深处的蚂蚁还有另一个名字,食人蚁。就连凶猛无敌的豹子遇见这些行军的蚂蚁都会落荒而逃,它们所到之处都会留下一片白骨。
玉质面具下,潋滟如水的双眸看了重莲一眼,“想不到你深居闺阁,居然还知道这么多东西。”
看他的样子像是早有了准备,大难临头还不忘奚落她一番。重莲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就不再说话,她想看看沐风他们到底会怎么做。这个年代既没有灭虫喷雾,也没有生化服,他们几个大活人怎样能与这些成千上万的蚂蚁相抗。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们会怎么做吗?好好看着!”沐风夺目一笑,桃花眼灼灼生辉。
重莲果如他说的那样,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雪白的长袖一晃,他手中多出了一只短箫,“你们四人后退保护好她。”
“是!”四个人得了命令之后,抬着水晶棺往后退去,只剩下一袭白衣,明若皎月站在洪流般的蚁群前面。
箫声吹响,很特别的曲调,并不悦耳。但在箫声落下之后,蚁群停下了,片刻躁动之后,整个蚁群都改变了方向。
“蛊术?”一些奇闻野史中说云南这一带多蛇虫,而这边的人会用特别的方法让毒虫成为自己的武器或是宠物,让它们完全听命。
“蛊术?”沐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晶亮的眼睛望着潇洒的白衣身影,“难道不是吗?”
沐风没有正面回答是或不是,只说了一句,“他们称这为神力,不是所有人吹响短箫都有用的,除非是月神选中的人。”
重莲初听这句话,心里忍不住想笑。他们还在信奉神灵?巫术再怎样强大也无法和飞机炮弹相比的,再过几百年,等这些巫术失传,那时滇疆就真的要葬送在夏朝的冷刀之下了。
这是两种文明方式。她用未来人的目光来看,滇疆的文明迟早是要消失的。任何国家只有拥有繁荣经济和锐利兵器,才能长远存在下去。但这些她没法和沐风说,这等于是对他们神灵的侮辱。
她望着他白玉下露出的优美下颚,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对于神力,月神之类,重莲听过之后也就忘记了,完全不在意。
但在遇见大祭司之后,重莲完全改变了想法,恍惚觉得世上真的可能有神明存在,而她是有幸得见的人。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
经过蚂蚁大军之后,森林中又恢复了幽深与寂静。他们抬着冰棺在森林里飞快穿梭,偶尔有一两只怪鸟在叫,或是有不知名的生物穿过,都没有引得沐风再次动手。
森林的广阔超出了重莲的预想,等夕阳西下,满天飞霞的时候,他们才从幽暗无比的森林中出来。
森林的尽头是高大耸立的山崖,苍白的石头屹立在群山峻岭之间。山崖前面是一道深渊,深渊上架着摇晃的吊桥,这是唯一通往对岸的道路了。
夜幕已经悄然而至,瑰丽的天空被分为了两半。一半是流光溢彩的晚霞,另一半是浅蓝色的夜幕,一轮皎洁的明月已经出现在了其中。
万顷浩荡的森林都沐浴在这样的黄昏之下,深绿浓黑犹如泼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