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成吉思汗的家乡克鲁伦河河谷而上,抵达昔日克列亦惕部土汗的地盘。在记载他的旅行见闻的《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中,有对蒙古气候的描述。这部游记说,在这个季节里,蒙古朝凉而暮热,绿色草原犹如地毯,草中夹杂着各种花朵。长春真人一行顺蒙古的圣山肯特山山梁的南部分支而行,进人士拉河上游及其支流哈鲁哈河流域,接着进入上鄂尔浑河流域。
《游记》还写道,蒙古人“俗无文籍”,均靠“约之以言”或“刻木为契”,他们绝不违抗首领的命令,说话算话,是“有命则不辞,有言则不易”。
这些记载是非常珍贵的历史资料,充分证明了成吉思汗在各方面制定的法纪的巨大力量,这种法纪和秩序同以前蒙古的无政府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中原的这位旅行者来到杭爱山。山上白雪皑皑,一年之中有六个月积雪不化。长春真人一行渡过上鄂尔浑河,接着又渡过博尔加泰河,沿查甘泊而行。过查甘泊后,七月十九日,他们来到斡儿朵(金帐)前(此时成吉思汗的妻妾嫔妃都在金帐盼望成吉思汗早日凯旋)。
七月二十九日上午,长春真人及其随行人员离开斡儿朵,转而向西南前乃蛮地面前进。
八月十四日,他们从一个城市附近经过。这个城市位于扎布汗河南岸今乌里雅苏台西南。成吉思汗的大臣镇海在那里开办了一些粮店。那里还有许多被押送到这片山区做工的中国工匠。成吉思汗西征时曾把金王的两个妃子留在此城。
镇海奉旨对长春真人说,成吉思汗现在急欲长春真人早日去见他。为了催促长春真人快行,避免延误时日,镇海也起身与长春真人同往。他们此时正走在杭爱山和阿尔泰山之间的地形十分复杂的地区。
山路崎岖难险,行人步履艰难,而成吉思汗却又那么急切地要见到长春真人。因此,为加速行程,他们丢下了许多车辆,骑马赶路。据说这山区还有妖魔出入,“以前,乃蛮国王过此,每被山精所惑,山精要乃蛮王供献祭品,乃蛮王如其言,方保性命”。
九月二日,长春真人一行抵达阿尔泰山东北坡。
要翻越阿尔泰山,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可走,这条小道乃是以前窝阔台经过此地时所开辟。车辆难行,长春真人一行只好挽绳悬辕以上,缚轮以下,将车辆运过山。他们三天之间越过了三条岭。来到阿尔泰山南坡以后,他们进入乌伦占河上游支流之一布尔根河河谷(他们很可能是从达比斯坦达班山口,即今乌桑呼特勒山口进入该河谷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进入稍靠东的纳伦河谷。接着,他们穿过一片荒凉的沙丘地带。据说在这片沙丘地带也有鬼怪出没,行人必以血涂于马首,惊吓妖魔,方可得过此地。在这片沙丘的南面,耸立着天山的分支山梁,远远望去,有如一条银白色的粗线横于南天之际。
九月底,长春真人等抵达畏兀儿境内之别失八里城。别失八里城即今吉木萨尔城,位于乌鲁木齐市东约一百三十公里处。别失八里的畏兀儿王率领众部族及众僧等迎接来自中原的这位着名的道人。别失八里市是畏兀儿境内的一个绿洲,渠道纵横,布局巧妙,灌溉着这片绿洲。长春真人跋涉千山万水,穿过茫茫沙漠,终于来到了这片繁荣的绿洲。
在昌八刺,人们设宴招待长春真人,筵席上有香味扑鼻的葡萄酒,还有甜美的西瓜。这是长春真人路过的最后一个其居民信奉佛教的城市,由此往西就是穆斯林世界了。长春真人一行离开别失八里,沿准噶尔盆地沙漠边缘抵达赛里木湖畔。该湖中,湖水清澈透明,长满桦树林和松树林的险峻的天山倒映于水中。
1219年,成吉思汗的第二个儿子察合台曾在此湖与伊犁河河谷之间开辟了一条穿过崇山的通道。通道沿塔勒奇山峡延伸,遇激流深涧则架以天桥。木桥宽阔,可容二车并行。长春真人一行来到塔勒奇山峡以南,进入伊犁河河谷。继续前行。
崇尚道家智慧
在战争中崇尚中国道家思想,感悟人生真谛,实现称霸世界的理想,这是成吉思汗的思想转变的一个过程。由此可见,中国传统的道家文化对人类社会发展变化的影响。
1221年十月十四日,长春真人一行来到位于优美的伊犁河河谷中间的阿力麻里城(在固儿扎即伊宁附近)。当地国王及蒙古派驻此城的长官率众来迎。旅行队伍即在此城休养歇息。这里以盛产水果闻名于世(阿力麻里是突厥语地名,意为“苹果园”)。
十月下半月,长春真人一行又启程继续西行。他们穿过垂河和塔刺斯河,接着又通过奇姆肯特地区和塔什干地区,抵达锡尔河河岸。
十一月二十二日,他们渡过锡尔河,进入河中地区。
十二月三日,长春真人等来到撒马尔罕城,征得蒙古官员的同意,他们在这座城市过冬。当时,成吉思汗正忙于解决阿富汗境内各城的叛乱,对于他来说,此时的军事问题当然比哲学问题更紧迫。
第二年四月,他才开始想到长春真人,于是派人传话:“真人来自日出之地,跋涉山川,很是辛苦!朕不久就去接见他。”
长春真人接旨,即刻动身。他越过铁门,渡乌浒水。过巴里墨,于1222年五月十五日抵达成吉思汗的大营。
成吉思汗热情地欢迎长春真人的到来,因为,这位老人为了传授给他至理名言,千里迢迢,受尽了辛苦。成吉思汗对长春真人的到来感到满意的另一个原因是,长春真人在中原时曾拒绝了金王和南宋皇帝的诏书,既没有应邀前往金廷,也没有应诏前往杭州南宋皇宫。成吉思汗对长春真人说:“你今天特意来见朕,精神可嘉呀!”
“山野(这是这位道人的谦称)奉诏而来见陛下者,这是天意。”长春真人回答说。
成吉思汗听后很高兴,问长春真人:“真人远道而来。有何长生之药给朕呀?”
长春真人不是以炼丹术士,他以哲学家的口气诚实地回答说:“世上多有延年益寿之方,并断无长生不老之药。”
对于长春真人的这一回答,成吉思汗感到有点儿失望。因为,他之所以从几千里之外把长春真人召来,只是希望最终得到那种据说这位道人已掌握其秘密的可以使他永远避免死亡的神秘药物。尽管心里感到很失望,成吉思汗仍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情绪,相反,他还十分赞扬长春真人的坦率和诚实。从这个问题上我们也可以看出。成吉思汗很有自制力,他品格崇高,天性慷慨,宽宏大度。他虽还是半个蛮人,但在他身上表现出的这种宽宏大度精神,已使他具有了出身高贵的贵族气派。当时,他赐给了这位杰出的道人荣誉的称号,并命人设二帐于御帐之侧,供长春真人居住。
应当承认,成吉思汗虽然丝毫没有对这位哲人表现出失望和不满情绪,但现在他对长春真人却只有尊敬之意,没有奢望之情了。虽说他对这位道人表现得很友好,但对他俩之间的交谈,他已不像以前那么迫不可待了。
他们在一起交谈的内容主要是属于哲学领域的问题。成吉思汗虽然聪颖过人,但应当承认,对于这些哲学问题,他是懂不了多少的。成吉思汗正在进行荡平阿富汗和呼罗珊境内的抵抗运动的扫尾工作。
如此惨景,长春真人无能为力,只好奏请成吉思汗恩准他回到撒马尔罕待驾。成吉思汗准其所请,并指示部下好好款待真人,不可怠慢。
长春真人回到撒马尔罕,撒马尔罕行政长官(契丹人,名叫耶律阿海)十分周到地款待长春真人,给他送来了甜美的西瓜。在撒马尔罕,长春真人,这位似乎是当时具有最奇怪的思想的中原道人,同该地区的穆斯林学者关系十分密切。
1222年八月,成吉思汗结束了荡平阿富汗境内叛乱活动的工作,又遣人请长春真人前去见他。九月二十八日,长春真人来到设在巴里黑以南兴都库什山麓的御营。他生性不受拘束(这是道家的特点)。见到成吉思汗时,他强调说,在中原,道教首领拥有不向君主跪拜的特权,他们见到皇帝时只“折身叉尹”而已。成吉思汗欣然容许了这位哲学家的这种不受拘束的性格。这位世界征服者再一次表现得比亚历山大大帝还要豁达大度,这一点是饶有兴味的。人们还记得,亚里士多德的外甥和哲学家卡利斯特涅斯曾拒绝接受东方的方式行跪拜礼,拒绝“崇拜”那个马其顿人,结果失宠,不久就被那个马其顿人处死了。同亚历山大大帝对待卡利斯特涅斯的态度相反,成吉思汗却表示敬重长春真人,彬彬有礼地请他喝蒙古人最喜欢喝的一种饮料——发酵的马奶酒。出于宗教原因,长春真人拒绝了。
后来。成吉思汗请长春真人每天同他一起进晚餐,结果又一次遭到长春真人的拒绝。长春真人以哲学家的尊严口气说,他更喜欢静处,不喜欢军营里的喧闹。成吉思汗再次明智地好心地表示,真人言之有理,可以自便。
1222年秋天,成吉思汗大营开始北回,长春真人也随驾而行。行军途中,成吉思汗数次命人给长春真人送去葡萄酒和西瓜以及其他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