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在珩音国待了三天，期间还偷偷派黑鸦回梵音国打探，看见梵音国里君夜阑安插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事，九龄才终于放心了一些。
黑鸦回来用最简练的语言汇报一切时，君夜阑忽然推门进来，听见后笑道：“你就这么不放心吗？”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九龄斜他一眼。
某人有点不爽了：“哎，这跟你当初答应我的不一样啊，你这典型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嘛。”
“只要你能让我心无旁骛地闯练变强，我一定终生效忠于珩音国，绝无反悔。”九龄说。
君夜阑于是接话道：“那么现在你表忠心的机会来了。”
“怎么了？”
“珞音国近日不怎么太平，经常发生动乱。珩音国的使节团在那边也受到袭击，于是向朝廷求助，我已经吩咐了骠骑将军赵晏率领五千军队过去接应，你也一起去。”君夜阑说。
九龄诧异道：“珞音国不是你们的结盟国吗？怎么他们动乱，你们不打算帮一把呢？”
“珞音国的那个老狐狸，狡猾得很，我巴不得他们动乱早点亡国呢。帮他们干嘛？”君夜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也像一只老狐狸。
不过九龄岂是白白帮人办事的傻子，她马上说道：“好，那么我这一次帮你带回使节团，你就把忆昔丹给我。”
“成交。”
两个老谋深算的人各自心怀鬼胎，却都带着完美无瑕的微笑握住对方的手，击掌为盟！
转眼就到了出发那天，赵晏率着大军在城楼下来回走动，等待皇上口中的那位“绝世高手”。
九龄身着月牙色长衫出现时，正好听见赵晏在那里发牢骚：“这人怎么还不来啊？仗着自己实力高强就了不起了啊？他是皇上还是帝君啊？真是的……”
居然还有这么嚣张的人！九龄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到他面前弯腰施了个礼：“在下来迟，还请将军见谅。”
赵晏身高八尺，疑惑地低头瞥着这个瘦小的身影：“你是谁？”
“在下昀月。”为了防止自己天令侯的身份暴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九龄给了他另一个名字，“皇上派在下来帮助将军完成任务。请将军指示。”
这就是皇上派的人？赵晏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什么时候一个这么小的丫头都能随军了？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赵晏抬头看见君夜阑远远走过来，便立即上前跪下谏道：“陛下，此行带着危险，这位姑娘乃是皇亲国戚，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末将拿命也难以赎清，还请陛下三思。”
九龄眼角一抽，敢情这赵晏是把她当成一定要随军出使的任性公主了！
君夜阑笑得清逸出尘：“赵将军多虑了。这位姑娘的实力，恐怕还是你想象不到的呢。”
初音大陆上崇尚武道，武者是这个时代的特产。在武者中，又有少数天赋极高的人能够汇聚元气进行一些低等级的修炼。至于像召唤师、炼药师、瞳术师、法师等比较高端的职业，则对血统的要求极其严格。一个国家中，哪怕那个人只有一丁点的血统，都会被当做人才极力培养。一般的人，即使不吃不喝每天修炼，按照正常的成长速度，都至少需要到四十岁左右才会小有成就，更何况那些只有一丁点天赋，又恃才而骄，修炼速度再稍微慢一些的人，哪怕苦修一辈子，实力都不会太强。
当然像九龄这样的变态除外。九龄身怀无极仙骨，天赋异禀，在仙界时就是站在巅峰的人物，更何况来到人间这个遍地菜鸟的地方？温颂安的瞳术也十分厉害，九龄甚至怀疑他是天界的哪个谪仙，本来打算忙完这一阵之后就去找他取经修炼瞳术……如果没有出现君夜阑这个妖孽的话。
（君夜阑：哼哼哼，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九龄只有十九岁，手上却有一只十一星级的木属性灵兽黑鸦和一只七星级的风属性神兽白虎，随便往大陆上哪个旮旯一站，都是一颗耀眼的明珠！
无奈赵晏啥都不知道，看向九龄的目光中依然带着不相信。
“昀月，露一手让大家看看吧。”
九龄答应一声，往赵晏面前一站，摆出格斗姿势：“请赵将军指教！”
赵晏一言不发直接一个摆拳击向她的面门，凛冽的拳风呼呼作响。他要让皇上知道，随军出使这种事，刁蛮公主还是不要触碰的好！
不料九龄目光微闪，轻点足尖瞬间就掠到了他的身后，一手绷直为刀，直直砍向他毫无防备的后背！
赵晏一惊，连忙收力回过身来格住她凌空劈下的手刀，浑厚的手力震得他的双腕顿时一阵发麻，这丫头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君夜阑微笑地看着两人打斗，九龄放水得实在太明显了，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冲上去与她较量一番！这场比武，真是蛊惑人心！
赵晏的实力也不弱，两人纷纷使出各自的格斗技巧，斗在一起，分分合合之间转瞬已经过了上百招！这眼花缭乱却充满力量美的一场比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果然很快九龄便快速收力远离赵晏，在地上站稳之后对他一抱拳：“赵将军实力过人，在下佩服，认输！”
她认输了！
人们纷纷惊呼起来。
赵晏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打得正酣，怎么突然就认输了？
人们一个比一个糊涂，只有君夜阑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若是再这么打下去，万一她控制不住直接出手秒杀了赵晏，那他在军中还有何地位可言？这次出使，恐怕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九龄回头朝他看一眼，他点头会意，便走上来道：“好了，赵将军，这下昀月可有出使的资格了？”
赵晏呆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陛下，姑娘，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得罪，请见谅。”十九岁的姑娘，身手便如此了得，性情也谦虚温和，由不得他不佩服啊！
强者为尊，赵晏的豪爽立即让他在九龄心中的好感度上升了一大截。她也颔首道：“谢将军赏识。”
九龄顺利地进入了军中，与性情豪爽的兄弟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她也因为强大的实力和亲切的性格在军中赢得了尊敬。至于赵晏，虽然初见时有些嚣张，但见识了九龄的实力之后对她也是敬佩有加。九龄不难看出，赵晏对君夜阑的忠心天地可鉴，这么难得的良将，她也不会故意去刁难报复他。
大军日夜兼程，一个月后终于到达了珞音国境内。
“赵将军，天色晚了，而且剩下的路程也不过三个时辰，不如我们现在此地休息一晚，明天起早一点儿再继续赶路？”九龄看了看山头浮着的一轮夕阳，对赵晏道。
赵晏望了一眼天边慢慢升起来的夜色，便说：“好吧，安营扎寨！”
众人立即行动起来，端锅点火扎帐篷，行军了一天的紧张这时终于可以稍稍放松，营地上空满是快活的气氛。
“昀月阁下，皇上口中的珞音国国王据说非常奸诈狡猾，还嘱咐我们此行定要加倍小心。”赵晏拿着一只烤好的兔子腿递给九龄，一边问道，“凭阁下的实力，怎么认为呢？”
九龄接过香喷喷的兔肉咬了一口，才说：“实力再强，若是早上出门把脑子忘在床上了，那么结果也会是死路一条。”
“听说珞音国的国王叫什么……温颂安，这么文雅的名字，怎么就用在这样的人身上了？”赵晏说。
“你说温颂安？”九龄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强大但懦弱的身影来。
“是啊，阁下认识他？”
不对啊，记忆里的温颂安人如其名，温文尔雅，而且生性善良单纯，单从他对席渊的依赖和信任看来，跟君夜阑口中的“老狐狸”距离不是一点点啊！
“赵将军，你对珞音国和这个人的了解有多少？”有些事，没有弄明白还不能下定论。或许只是同名同姓呢？九龄这么告诉自己。
赵晏望着天空回忆：“嗯……我只知道这个人是初音大陆上的绝世天才，他修炼的瞳术级别十分恐怖。珞音国地处初音大陆最南边，气候干旱炎热，有利于火属性元气的修炼，因此出了不少火属性元气高手，也有不少人争着来这个国家修炼。全靠他那强大的瞳术，才能保得珞音国存于世上。但动乱，依旧非常频繁。”
瞳术！九龄心里一咯噔，想起了那只死在温颂安眼前的苍蝇。这么说来，赵晏和君夜阑口中的人，还真是温颂安！
他为什么要待在席渊身边，演出那种样子？纯洁无瑕的举止，居然把她都蒙骗过去了，可见这个人的城府有多么深！
看来今晚必须去珞音国的皇宫走一趟了。
明月高悬，霜华满地。
热闹了一天的队伍此时沉寂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静谧的气息。将士们都在各自的帐篷里安心熟睡，唯有九龄坐起身，披上一件黑色斗篷，鬼魅般的身影飘出帐篷，立在月光之下。
“飓。”
一声召唤，夜风轻柔拂过，散发着高贵银光的白虎从空气中遁出，听话地站在了九龄身边。
九龄伸手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低调点儿啊，万一把别人招来怎么办！”
向来高傲如它的白虎撅起嘴巴委屈地低叫一声，乖乖敛去了身上神圣的银光。
九龄抬脚跨上它的背：“走，去珞音国皇宫！”
又是一阵微风，少女与白虎的身影瞬间消失了。
夜已经很深了，此时的珞音国也是一片寂静，金碧辉煌的宫城之中，只有一间宫殿还闪着烛火。
九龄从白虎的身上一跃而下，斗篷翻飞，墨发乱舞，妖艳美丽。她的身形轻盈地落在这座宫殿屋顶，然后挨着窗口趴下，看能不能听到些有用的东西。
“皇上。”
这一声称呼，九龄立刻惊喜地笑开——这屋里面的，很可能就是温颂安！
“皇上，”只听那人继续道，“皇上在那席渊身边潜伏了这么久，梵音国是否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随即温颂安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是记忆中的温和单纯：“席渊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就这么强取豪夺也太胜之不武了。”
“哎，皇上就是太心软了。梵音国底子扎实，要灭亡它，当然要选在这最弱的时候。难道皇上是因为在意那梵音国的女王陛下，才会不惜把计划搁置下来，即使难以向先帝交代？”
“你闭嘴！我不允许你们这个时候去攻打梵音国！”温颂安突然发怒大吼了一声。
“皇上！”那人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若您不想您的父母受到伤害，最好乖乖听从我们的命令！难道您为了那个女人，连您的父母都不要了吗？”
温颂安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我根本不是皇族子弟，为何你们一定要逼我来当这个皇帝？我得罪你们那里了吗？”
“皇上言重了。”那人一说话，就听得出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多么响！“我们看中了您，不是因为您得罪了我们，而是因为您的血统，实在太优秀了，您可是初音大陆上的绝世天才啊！被埋没在农田里，难道您不觉得可惜吗？”
“我宁愿去种田。”
“皇上，身为男人，您应该拥有远大的志向，而不是只想着种田！”那人耐心地谆谆引导他，“这一次的计划，我们不如……”
“够了，我不想听，改天再说吧。”温颂安的声音有些疲惫和不耐烦。
“好，谨遵皇上吩咐。”那人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出来。
屋顶上九龄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好啊，原来是有这么个小人在这里压迫威胁！难怪温颂安在外的名声如此不堪，都是这小人害的！
想了想，九龄还是翻身下去，走进宫殿中，道：“温颂安。”
窗前的少年耳力惊人，因此不用回头也知道她是谁，他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刚才的对话她又听去了多少，所以不擅长掩藏情绪的脸上有一丝惊讶和尴尬：“……天令侯爷？”
九龄微微一笑：“不用称我天令侯，我现在叫昀月。”
温颂安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一个字，注意力又回到了窗外的夜空发。
“你待在席渊身边，就是为了帮这些无耻小人掠夺梵音国吗？”虽然知道他心里一定不是这么想的，但九龄还是希望听到他的亲口回答。
温颂安显然误会她的意思了，所以才面无表情地说：“随你怎么想。”
“你不要掩饰，我都听见了。”九龄急忙解释说，“我知道你一定不是自愿的，我可以帮你，帮你摆脱掉这一群吸人血的蚂蟥！”
“你有什么条件？”在宫中生活久了，温颂安知道一切都有代价。
“我没有条件。”九龄真诚地说，“我帮你，仅仅是因为你我都是席渊座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失去哪一个人，席渊都不能顺利地治国。”
见他沉默不说话，九龄只得再加一码：“锦王爷，不知你能不能接受本侯的好意？”
半晌，温颂安终于开口道：“侯爷……多谢了。”
九龄走上前去，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我答应过你，就一定不会食言。你，你的父母，都会安然无恙。”
温颂安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面容，但她身上散发出来强悍果决的气势，却令他微微一愣。这瘦小的身体里，到底还装着多少可以倾覆天地的东西？
“好了，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一步，告辞。”
九龄走到门边，忽然又回过头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你……喜欢过席渊吗？”
“没有。”冰冷而果断，语气中还带有一丝严肃。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你别误会，我只是听见那个人刚才提到了一下，才顺便问问你的。”真是的，这么容易就被激到了。
九龄推门出去，说话的声音随风飘入温颂安的耳中：“刚才那个威胁你的人，我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一股冷风呼啸而过，少女的气息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个提着灯笼走在宫道上的男人搓着手，一边暗自欣喜地盘算着等下怎么问主人要奖赏。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身后一凉，一只素白玉手随即抓住他的脖子，“嘎巴”一声拧下了头颅！
灯笼里的烛光被月色映得惨白，跃跃跳动着，像垂死前的挣扎。
九龄一掌拍掉手上的尸体，转身遁入夜幕，消失得了无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