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尘烟飞扬。
过百健骑在月夜里急速驰骋,马蹄声声激荡,张扬跋扈至极。
当先一骑是一中年男子,模样清秀,看似和善,但在微眯时双目却如同毒蛇一般让人浑身生寒,显得阴森骇人。
叶欢与这过百健骑擦肩而过,两两相望,然后各不理会,背道而驰。
“三当家,那人?”
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与当先一骑相邻,见到那孤身一人远去,冷笑出声。
领头那人摇了摇头,冷声道:“不要多事,那小子骑的瘦马有古怪。”
高大男子看了身后一眼,然后再道:“那几个小村庄又没有高手,不就简单的洗劫练兵么,我们干嘛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领头那模样清秀的男子双眼微眯,寒光闪烁,如毒蛇欲吐信般。
四周寒气陡升。
高大男子目中闪过一丝骇色,不敢再多说哪怕一个字。
一行过百骑,在漆黑的官道上,沉默而行。
……
数十座茅草屋相邻,但占地却不是很大,此时夜深,万物静籁,唯有稀稀拉拉的微弱灯火伴着稀疏的星光闪烁。
小村庄静谧安详,如同进入了梦乡。
“叮当叮当叮叮当!”
有铃铛脆响猝然炸响,将静谧的村庄骤然唤醒。
这铃铛声正是村外盯哨的猎手摇响。
此铃一响,不是敌袭便是猛兽现!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民风淳朴的小村庄来说,都将是极端危险的。
无数灯火伴着嘈杂声亮起,鸡鸣犬吠共惊慌哭喊起伏。
金属的铮鸣连连响起,人们抓起铁锤、拎起镰刀,或是扛起锄头,有武艺在身的猎手们气势全开,或刀或弓或剑,纷纷冲出房间。
然后将老弱妇孺层层挡在身后。
他们的亲人在身后。
敌袭死战,先死猎头,再死猎手。
死完猎手,再死青壮,直到最后一人。
想伤害我的亲人,那便一一踩过我们的尸体!
地面剧烈震动,马蹄声哒哒回荡在夜空中,让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马贼!”
身材高大威猛的猎头手握大砍刀,目光猛然一缩。
这动静起码是过百骑,而能有过百骑的马贼,也唯有毒蛇山脉。
毒蛇山的马贼,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猎头脸色沉重,随后转头高吼道:“是马贼,猎手留下,其他人快走,全部走!”
马贼来袭!
所有村子都彻底慌了,小孩的哭喊,老人的悲呼此起彼伏。
但是看到那层层叠叠挡在身前的猎手,心里稍微安静了些,开始有序地离去。
猎头扬起大砍刀,望着远处飞扬的尘烟,歇斯底里地喝声高喊:“死战!”
所有猎手紧握兵器,当下齐声喊道:“死战!”
其音如雷,冲霄激荡。
身后便是自己的亲人,他们无路可退,唯有死战。
死战到底!
张奔紧了紧手中的长弓,箭已经在弦上,若激射而出,必然染血。
生死之间,只差一个满月。
隐约间,马贼已经依稀可见。
健马疾驰,蹄声如雷。
也就在这时。
数十张大弓猛然拉弯。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杀!”
弦声激荡,久久不歇。
搭箭弯弓,百步穿杨。
一箭接着一箭激射而出,夜深时分弦声急!
若是远攻不凑效,那么近身搏杀他们必死无疑。
“驾!”
那当先一骑见到箭雨袭来,猛然催促众人加速。
他那如毒蛇一般的眸中冰冷光华闪动。
噗!噗!噗!……
小村庄能够成为猎手,而且是猎手中的弓箭手的,莫不是臂力惊人之辈。
这一箭箭势大而力沉,始一接近,便夺走了十数骑马贼的性命。
鲜血喷洒,马匹溃逃,嘶鸣悲惨。
秋风中荡起浓烈的血腥味道。
所有马贼都红了眼,目中泛起嗜血的光芒。
纵马极快,箭才凑效,马贼已当面。
领头一骑挥刀割去一人的头颅,掐着头发握在手中,任鲜血滴坠,他目中的嗜血光芒浓郁,更有怒意升腾。
其他马贼更是目露凶光。
原本想象中手到擒来的小村庄,竟是让他们折损了十数位兄弟,这如何不让他们恼怒。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若是不将这群胆敢反抗的贱命屠戮一空,如何甘心?
领头那模样清秀的中年男子将手中的头颅扔了出去,寒声道:“既然他们找死,那便成全他们。”
他目光冷厉,挥手冷喝道:“屠村,一个不留!”
马贼左手持火把,右手握利刃,跳下马背,如同一股黑色的浪潮般席卷。
众多猎手挥刀迎上,短兵相接,拼死搏杀。
正在撤离的众老弱妇孺惊慌失措,眼见一道道黑影跳下马背,袭杀而来,莫不胆寒心惊。
喊声震天,鲜血染红了地面,小孩哭喊,老人悲呼,声声回荡,声声揪心,声声悲怆。
猎手们的防线已经被冲破,猎头也被马贼那领头之人一刀斩去了头颅。
但是没有人退,所有人都在拼命。
死战。
战死。
“爷爷!”有孩童悲呼,放声痛哭。
身前是一白发老者,如今头颅下垂,气息全无,前胸有一道伤口直贯后背。
孩童痛哭戛然而止。
趴伏在那慈祥的爷爷身上,死得凄惨。
火光冲天,鲜血横流,将村庄染得如同人间炼狱。
马贼们目光嗜血,狠戾,手段凶残而恐怖。
这样的残忍悲剧在不断的上演着,一幕又一幕。
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有着大眼睛的小女孩安静地躺在血泊中,气若游丝。
张奔左手炮仗拳,右手斩马刀,浑身血污,有骨刺斜插,有红肉翻卷,有鲜血横流。
他却宛若未觉,双目冰冷无比,左右开弓,大杀四方。
杀红了眼。
他被血污遮挡的嘴唇颤抖,似是在喃喃什么。
依稀可闻:
“爹、娘……”
“小雅,哥再杀几个,就来陪你……”
……
……
乐水城的官道上。
趁着酒意未散,青衫瘦马,疾驰飞奔。
“不对!那百骑去的方向,似乎是……”
奔出十里地后,叶欢忽然浑身一颤。
原本有些迷蒙的双目陡然有寒光迸射,他紧抿嘴唇,沉默掉头。
“希望还来得及!”
一袭青衫身骑瘦马在乐水城的官道上疯魔一般狂奔。
“大奔,你他娘的千万不要有事啊,你还要当猎头,还要与老子痛饮三天三夜呢!”
“你要是死了,信不信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叶欢握紧手中那小草人,指节发白,嘴唇颤抖,泪眼模糊,泣不成声。
“小雅,欢哥哥还要带你星空山玩呢,你还要去看一看那万里之外的世界呢。”
叶欢沙哑哭腔,哭着哭着。
哭红了眼。
如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