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其实宛炎最后什么也没干……
除夕深夜十二点,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将顾潇潇从睡梦中闹醒,将她从虚幻的梦境带回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热闹人间。
她“嗯嗯啊啊”了几声表示不满,然后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混沌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误以为是哪家结婚了这么热闹,揉着发胀的脑袋走到窗边,想瞧瞧新娘子长什么样子。
她光着脚跑到窗边,推开窗户,除了一股呛人的烟味儿之外还有一阵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刮的她脸生疼。
被冷风这一吹,顾潇潇算是清醒了,看了看手机时间,1:06分。哦,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万事大吉,事事顺心,身体健康。”顾潇潇双手合十在胸前比划着,语气雀跃,像个极喜欢过年的小孩子,并且相信自己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她走到客厅,发现那两个人已经没了踪影,餐桌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心里不由得一暖,想着:宛炎这个家伙,还是挺会体谅人的,哈哈哈……
不过,这个想法只持续了十秒不到。当顾潇潇走到厨房看见满眼的剩菜和脏盘子的时候,心顿时凉了半截:“果然,我就知道……”她小声嘀咕着,从门后面找了粉红小围裙系上,撸起袖管就开始洗碗。
她把水流调的很小,生怕吵到本该在熟睡的宛炎和安树,还难得的正经的想着:小小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很重要,睡不好就长不高,就长不到宛炎那么高……想着想着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突然,外面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就像一个个响雷接二连三的在夜空中炸开。顾潇潇这才想到,自己这点水声和鞭炮声比起来算个屁啊!真是……
她懊恼的把水开到了最大,哗啦哗啦,很快就洗完了碗碟。
“诶——呀!”顾潇潇揉了揉腰,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脱下围裙,走到客厅。这才发现鞋柜边横躺着宛炎的格子棉拖鞋和小小树的熊耳朵儿童拖,看来……这两人是出去了?
顾潇潇疑惑的走到宛炎卧室门口,犹豫了下推开了门。果然,床上的被子十分规整的平铺着,看来是压根没睡过。小小树的房间也是如此。顾潇潇心中狐疑:这俩人大晚上去哪儿了?真的守岁了?比自己还传统啊,啧啧。
顾潇潇决定出去找找,虽然有宛炎在,小小树肯定的是安全的,但……她还是多少有点不放心,比如:外面天冷,小小树和宛炎衣服有没有穿够,会不会受凉感冒等等。顾潇潇小小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潜质了。
她换上黑色皮质马丁靴套上大衣走了出去。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己喂定心丸:这大过年的,举国欢庆的时候,犯罪分子肯定也在家里过年呢,肯定不会出来闲逛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到楼下时,顾潇潇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揉揉鼻子哼唧道:“还真冷。”然后顶着寒风,在不时响起的烟花炮竹声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经常出入宛炎住的小区,顾潇潇对小区地形已经熟到不能再熟,找了一圈最后在小区广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顾潇潇并没有急着上前嗔怪他们大半夜的丢下自己一个人乱跑,而是远远的站着,默然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宛炎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简洁利落,很衬他的气质;小小树则穿着顾潇潇给他买的英伦小绅士装,系领结的那种,小家伙眉眼秀气,看起来真有一种实打实的贵族气质。两人站在一起是一种说不出的和谐好看,以至于顾潇潇不想上前打扰。
“安树,我们要回去了。”宛炎对安树说话时的语气是一种极为少见的温柔和宠溺,看的顾潇潇都眼热。
安树倔强的仰起已经冻得通红的小脸儿,半带反抗的央求道:“不,我还想再玩会儿。……可以吗?”像黑曜石般深黑又熠熠生辉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宛炎。
宛炎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好吧,不过你要戴着这个。”说着就弯下腰,把自己脖子上的深咖色围巾围到了安树脖子上。
“不要,我已经有围巾了。”安树指指自己脖子上原本就有的小红围巾说道。
宛炎还是自顾自的替他围好,不再说多什么。
安树吸了吸鼻子,把小脸儿埋在还沾着宛炎体温的大围巾里,声音糯糯的说了句“谢谢你”。
宛炎眼神柔和,摸了摸他的脑袋:“来,我们再来点烟花。”
“嗯!”安树脆生生的应了句。小孩子的悲喜总是来得快,去的更快。
顾潇潇难得看到宛炎如此贴心而又柔情的一面,直觉得鼻子酸酸的。明显的,安树与宛炎根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却能如此全心全意的照顾呵护一个陌生小孩儿,顾潇潇从心里觉得自己喜欢的这个男人真是个大好人!嗯,大好人!词穷的中文系大学生顾潇潇如是想着。
宛炎和安树各自拿着一根烟火棒,顾潇潇觉得宛炎那种个性的人握着包装五彩斑斓的烟火竟有种脱线性的幽默,站在树丛后面捂着嘴偷偷的笑。
安树捡起地上的打火机,想自己点,却被宛炎夺了过去,目光沉沉的说道:“我来点。”
“噢……”安树有点小失望的鼓了鼓嘴。但一看到点燃的烟花就立刻又绽开了笑颜,抓着火光直冒的细长烟花不住的蹦跳,兴奋的转起了圈圈。
宛炎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根,但他只是静静持着烟火棒,静静看着它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看不出一点欣喜。
怎么不笑啊?顾潇潇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眼角也失望的向下垂。
一支烟花燃尽,安树意犹未尽的看着几乎铺了一地的烟花棒。
“砰……砰……砰!”不知道是谁家又点起了响声巨大的二踢脚。看来应该是睡了懒觉,没赶得上零点的钟声,现在才姗姗来迟的点炮仗。
安树像食受惊的小兽一样,死死的捂住了耳朵,下意识的往宛炎身边靠了靠。一阵巨大的响声过后,安树惊魂未定的抬起头看着宛炎,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捂着右耳。
小孩子往往是一激动就失了分寸口无遮拦,即便是安树这样早熟的孩子也不例外。他好奇的歪着小脑袋,问宛炎:“哥哥,为什么只捂着右边耳朵呢?是左边耳朵听不到吗?”他小巧的眉眼充满了天真,毫无恶意。
宛炎缓缓垂下手,蹲下身来,和安树平齐。
揉揉安树触感良好的黑发,嘴角上扬,笑的没心没肺:“嗯,猜对了,被发现了!”那神情就像个撒了谎被妈妈发现的小小孩,羞怯而纯真。
安树抬起小手,轻轻摸了摸宛炎的左耳,皱着精巧的小黑眉,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哭腔,很隐忍的说:“耳朵乖,听不到也没关系,你还是一只好耳朵。就像……就像我的这颗大门牙,你看它,长得歪歪扭扭的,很丑,但我还是很喜欢它啊。”说到最后又十分努力的挤出个笑容。
几秒后又惊恐的捂住了嘴,宛炎问他怎么了,他迟疑的小声说着:“对不起……我忘了它听不到的……”眼神清澈的不掺一丝杂质,像冰山上刚刚消融的第一滴雪水。
宛炎伸出双臂,将小安树揽进怀里,安抚着一下一下的拍他的后背,口中喃喃的开解道:“没关系,它听不到,但是能感受到。”
萧瑟的夜风中,身姿挺拔的男人紧紧搂着一个小小的受惊的孩子。今夜,幽蓝的空中没有月光,没有繁星,只有一朵接一朵的灿烂烟花,缀满苍穹,似一匹浸透了绣娘血泪的华锦。
顾潇潇站在寒风中,面带微笑的瞧着不远处的两人。滚烫的一滴泪却顺着眼角瞧瞧滑落。
宛炎,你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她抬手粗暴的擦掉了眼泪,拍拍脸,努力使表情不那么扭曲难看,两个手指把嘴角往上撑了撑,一切OK,后迈着大步向宛炎走去。
“你们两个家伙,自己出来放烟花,居然不叫我!”顾潇潇大声的抱怨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无比轻松,完全看不出是刚刚哭过。
宛炎松开怀里的安树,发现小孩子居然睡着了,示意顾潇潇小声点说话,别吵醒了他。顾潇潇“哦”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鲁莽过头了,过头了……她小声说着。
“回家吧?”
“嗯。”
顾潇潇帮着宛炎把安树放在他背上,然后慢慢往家走。
回到家后,宛炎把熟睡的小小树放到房间床上,替他脱了外衣和鞋袜后,为他盖上了温暖的羊绒毛毯,然后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顾潇潇站在阳台上,手里端着杯晶莹的红酒,见宛炎出来冲着他微微一笑,眼中似烟花焚城,绚烂无比。
酒壮怂人胆。今夜,她决定勇敢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