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教室就像刚被美国大炮轰炸过的伊拉克灾难区,嘈杂得像一锅刚刚煮沸的热开水,表面还浮动着一层透明的猪油的那种水,甚至带着五颜六色的光圈。
不是因为大家因为一个辩题讨论得多么热血沸腾,也不是因为某个数学问题难住了班上的学霸,更不是由于爱好酸溜溜文字的小朋友的即兴创作。
而只是因为一张课表。
上午第三四节,数学课。
因为松异离开学校的几个星期学校不得已找来了代课老师暂时教这群泼猴的数学,那个代课老师除了神情呆滞,反应慢半拍,说话尖酸刻薄,上课死板之外,便只有一个缺点了,那就是总喜欢叫班上长得帅的男生站在讲台上听课,没有人知道他的意图,只是那样做之后上课吃零食的女同学少了些。
而这时候大家之所以烦躁不安,不过是在讨论,如今松老师回来了,那么下节数学课谁来上?
说真的,这群孩子还是蛮怀念松老师的课堂的,起码不会那么死板,尤其是,松老师的样子让人看到至少是赏心悦目。
松异远远地抱着一叠作业本朝教室这方走来,微风吹在他的脸上吹走了他的表情。坐在窗边一个有些傻乎乎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女孩子惊呼起来,打破了吵闹,继而引来的是一阵哄闹。
“松老师来了!”那女孩慌张地扶了扶掉在鼻梁半截处的眼睛,说完后端端正正坐好。
“哦。。。。。”全班六十几个声音从来没有这样整齐地吐过话,这个有些起伏的恍然大悟的“哦”飘进了松异的耳朵里,可是他对此好像并没有多在意。
松异进教室的时候,鸦雀无声,就像春天到来时的模样。
安小丘走到讲台上接过松异手中的作业本,松异朝她礼貌地点了个头之后将作业本交了几本到她手上,剩下的很多被分到了前面几排一直盯着他看的同学手上,几个人一起在教室里走动,分发着作业本。
“这次的作业,大部分同学做得很不错,但是有几个同学。。。。。”大家纷纷打开自己的作业本,依旧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还是工工整整地批改印记,错的正确的都被做好了记号,格外醒目。
安小丘的作业本每次都不会有什么叉出现,几乎都是完美无瑕的,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找不到瑕疵,但是这一次她的本子上莫名其妙多了个圈起来的符号,安小丘疑心一看,原来是自己写错了一个字。
她忽然想起松异在第一堂课的时候就对全班同学说过,他希望任何事情都趋于完美。
松异看了看讲台下看着他有些疑问的眼神,但是毫无保留地将它们忽视了,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明思拓,杨影,林火山,艾斯匀,你们谁向我解释一下,你们的答案为什么完全一致,就连标点符号都错成了一样。”
班上静得恐怖,只有呼吸声,甚至可以感受到谁的心脏好,谁的有问题。
前面的同学们都齐刷刷地将脑袋转向了后边,搜索着刚刚被叫到名字的同学。
一个椅子被重力踢到后面的响声突然响起,就像修新校区时偶尔出现的爆破声,听得人心一惊,由于椅子后的空间不足以承受那样的重力,椅子在后排的桌子上来回撞击的声音更加振动。
“用胸肌都能想出的答案,你非得用脑子吗!”那个男生的脸上写满了不屑,嘴角轻轻扬起。
同学们顿时屏住了呼吸,虽然大家都知道明思拓是个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的纨绔子弟,却还是为他的话张大了嘴巴,大家就像看一场好戏,期待精彩的演出。
虽然生活像一场戏剧,但如果你真的把自己当演员,那你首先就输了,输在认不清自己。
松异依旧看着讲台下的同学们,什么也没有说,他的目光随即转达另外几个同学身上,“那你们呢,杨火山?杨影?艾斯匀?你们不会也是用。。。。。”松异停了停,可能考虑到有女生便留了些颜面给她们,“你们谁来说说。”
又是一阵风一般,艾斯匀唰得一下站了起来,安小丘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冲动的话。
“老师,虽然我觉得明思拓说得很对,但我还是要加一句,抄作业这种小事您可以不用费心的,我看您这些天也挺忙的,何必呢。”艾斯匀不阴不阳地说完让安小丘心中一阵小小的翻涌,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松异微微皱了皱眉,不过马上便恢复了神色,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悦。
他的手小心搭在了讲台上,微微弓着身子,准备演讲的样子。
“好,你们坐下。难道你们之中没有人记得我说过,不想做作业的可以不交但是不能抄吗?不做作业是你的态度问题,或者说,能力问题,但是抄作业就是行为上的瑕疵了,现在这个社会最忌讳的就是复制,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好,开始上课了!”
松异说完便打开课本,教室里随即响起沙沙翻书的声音,像烈日下机动车上不停漏下沙子时发出的声音,杂乱但是动听。
安小丘心中窃喜,笑的是明思拓做了松老师一年的学生却不懂他的脾气,他的几句挑衅老师的话怎么会引起松异的怒气呢。
转念便忧心起艾斯匀来,这些天来她什么也不肯对自己讲,但可以明显感受到她对松异突然产生的厌恶感,这种厌恶感就像数把锋利的小刀时时刻刻都在松异的心口上轻轻重重地捅着,偶尔还给安小丘来几刀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