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殿内,安神的清幽香炉袅袅余烟,下人们一一退下,烬尘斟着茶递到伏羽面前,窗外枝头停着两只喜鹊,时不时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鸟儿吵嚷的很,你也不去管。”伏羽喝了口茶,随手放下茶杯,一面瞅了眼窗外的喜鹊。
“我不像哥哥,喜好殿内清静,我倒是不在意这些鸟雀。”烬尘又给他斟好了茶,周锦宴就在这时提着一个雕花的长盒走了进来,他给伏羽请了尊礼,放下手中的长盒便出去了,没多说一句话。
“这是什么?”伏羽看着桌上的长盒,抬眼问起了烬尘。
“我有几件宝物想送给哥哥,不知哥哥是否愿意领我这情谊。”烬尘笑了笑,同往日般爽朗。
“噢~不知是何宝物?”伏羽稍稍挑起眉眼,嘴角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哥哥看了便知!”烬尘说着便打开了长盒,盒内躺着四把兵器,就是他们回来时在驿站遭遇袭击,从剑客手中夺来的麓魄钢宝剑。
“哥哥应该比我更熟悉吧!这四件宝贝,现在除在这无心殿内,估计王宫中的兵库中,都难寻得吧!”烬尘说的很是无心,正应了他寝宫的名号,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
伏羽立即失了笑意,瞬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确实不知丢失的兵器,就在烬尘手上。
“莫不是哥哥早就知道了!”看着伏羽若有所思的样子,烬尘试探性的随口说道。
“呵呵~你说我应该知道什么?”伏羽回过头来挑起眉梢,端起茶杯边喝着茶,边看着烬尘微笑着问。
“哥哥,你应该知道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烬尘坐在伏羽对面,笑意已然全无,他的神色里透着一丝寒意,眼里难掩一瞬忧伤。
伏羽明明知道他们遇到了危险,既没有出手相救,也没有提及过他们的安危,他冷眼旁观还时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让烬尘心中不由得寒凉至极。
王宫中丢失了四把利剑,几日间他也没有立即彻查,朝臣们虽没有明言此事,但有人提起此事或与炎族刺客有关,他便不再想听下去。即便如今剑就在眼前,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并不关心这王城内外是否正暗藏着窥视的目光。
如今的伏羽,不像曾经那般雷厉风行的锐利明朗,开始优柔寡断的颓靡起来,对周遭的人也抱有戒心疑虑,这些人中既有一心只为末逆的朝臣,亦有自己如今唯一的亲人。
“烬尘,我若是说‘知道’你会如何想我呢?”伏羽亲手倒了茶,推到烬尘面前,蓝瞳深处尽是绝然。
烬尘一下愣了神,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从来都不敢去想。
“所以说,我即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你亦是一样!”伏羽说完,没有喝下第三杯茶,起身披上雪袍离开了无心殿。
窗外喜鹊不知何时已经飞走了,还没待屋内的人发觉便无了踪影,窗边的香炉幽香已尽,烬尘站在窗前轻叹了一句:“喜鹊已归巢!”
伏羽的心头一触即是伤痕,他本不想这样待烬尘,他离开时是想停下来提醒他一句:或许将你要走的路留给我走,你眼里便不必多出这般忧伤。
其实伏羽是可以为了凛北彻查炎族刺客,也能为了整个雪界剿灭一切恶徒,可是如若这样他便会翻覆整个王城,而这王城已经遭遇过多次劫难,终究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抛下整座王城。
或许,他在这棋局中像极了愚者,被摆弄着最终失了民心臣意,失了至亲之情。他虽心有叹息,却也隐忍了下来。
自己即便是枚棋子,至少也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被谁握在了手中。
闻君阁中,周锦宴找不到高冷急坏了,下人们一面焦急的四处寻着这姑娘的踪迹,一面询问着宫里其他的下人和侍卫们,有没有见到一个黑发的姑娘,他们不敢惊扰闻君阁外的其他地方,尤其无心殿。
“真是奇了怪了,没人看到高冷在这宫里转悠,难道是出宫去了?”周锦宴自言自语起来,想想又没这可能,她没有进出宫门的令牌,就连这宫里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得的,她能去哪呢?
“濯溪!你们都在找什么?”洛烬尘进闻君阁时,下人们都停下在一旁气都不敢出,周锦宴里里外外找了高冷一遍又一遍,他看到洛烬尘出现时,也立刻停了下来。
“呵!我们再找高冷呢!她说要玩捉迷藏,我们就在找她呢!”周锦宴开始想着法子应付,他知道如果不这么讲,下一秒洛烬尘一定会问起高冷在哪。
“捉迷藏?你们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她么?”他开始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不苟言笑,其实他在无心殿就看到闻君阁闹腾的很,只是这闹腾的人里没有高冷。
果然,高冷不知道去哪了!周锦宴找了她几个时辰都没找到。
这时天渐渐黑了,等高冷回头寻找回去的路时才发现,这片梅林间的路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没路了?”她惊奇不已一下慌了神。
“这里的梅树每一个时辰变换一次方位,如今这路应该也换三次了!”卿鸢说着转身抱起了琴。
“三次?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我已经出来六个小时了?”高冷总算是想起来,自己从大中午玩到了天黑。
“没事!我自会带你出去!”卿鸢眯起精致的丹凤眼,笑容温婉。
她抱着琴走向梅林,高冷立即跟了上去,虽然天愈渐黑的快了,但她们还是走出了梅林。
“烬尘!”刚出梅林,卿鸢突然停住脚步,她止不住心里的喜悦,那由衷的嫣然一笑可谓倾国倾城。
高冷亲眼所见,那是真正翘首以盼的相思之情,从卿鸢那闪着光芒的瞳眸里溢出,她日日在这梅林中奏着琴,盼的就是那唯一能懂这琴律的人,她不知道他离开了多久,她只知自己等了多久。
“卿鸢!”烬尘微笑着看着她,并没有诧异她为何在这里,他知道若是上这后山,定会遇见她。
前些日子繁忙事多,也是很久没见着她了,卿鸢从小喜爱独来独往,更是喜好这后山梅花,故总是来此弹琴赏梅,只是这悠远音律能听得明白的,怕是没有几个人,他也算是与她一同长大的,便将她视作妹妹般对待,也为她解这音律中的意欲。
“你终于回来啦!”卿鸢的眼里含着万般深情,只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看懂了。
“嗯!”烬尘简单的回复了一句,便急切的看向她身后的高冷。
“你果然在这里!”他说着疾步走到高冷跟前,看见她没有穿雪袍,便将自己的雪袍解下披在她身上,然后说:“你怎么忘了回去的时间了?这后山的风入了夜可是冰凉的!”他眼里也是由衷的泛着微微情丝,只是如往日那幽幽哀愁般,高冷即看不透也猜不透。
卿鸢的笑荣一下僵硬在风中,听着身后的人,像是寻得了遗失的心爱之物般,更是对高冷嘘寒问暖。
她抱着琴,手攥的越来越紧,原来他是为她而来!
“我很好!我一点都不冷!”高冷说的很坚决,她一把推开烬尘,一个人先跑下了山,她也不知道这反应算什么,难道是生气了?
高冷知道烬尘不会责怪她,因为他能够理解一个“外国人”在异乡的孤独,而且高冷一时贪玩的后果,自有“周锦宴老师”来代为教导一番。
只是当她看到卿鸢的眼神,听着她声声唤着那个人的名字,想到她日日都会奏响的琴声,那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那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卿鸢深深的喜欢着洛烬尘,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镌刻入心底的爱意。
而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喜欢呢?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她终归不是雪界的人,她终归是要回去的。
“唉!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周锦宴已经在闻君阁焦急的踌躇了半天,看见高冷急兜兜跑回来时,总算输了口气。
“你怎么了?怎么气冲冲的?”周锦宴一脸疑惑的问她。
“我看着像是在生气么?”高冷回过头一脸严肃的反问他。
“像……像是在生气!”周锦宴仔细的瞄着她的脸,被她的实时提问弄得没转过神来。
“怎么?他责怪你啦?”周锦宴小心翼翼的问高冷,八卦起来也是不敢靠太近,怕一触碰她,她就炸了毛。
“没有啊!”高冷心知肚明,洛烬尘对她算是容忍极致了,所以她不应该有抱怨太多的理由,继而她莫名的生气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没怪你,你生什么气!”这次轮到周锦宴想不通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高冷慢慢冷静下来,她其实是在气自己,她回想着来到雪界的这段日子,回想着她遇到的所有事,她想着自己的无助,想着洛烬尘对她的好。
或许,我是喜欢洛烬尘。或许,我是舍不得离开。但是,我也不该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