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又开始了。与以往新学期不同的是,在开学典礼上,坐着几位工人师傅。冯校长介绍说,他们就是工人宣传队进驻南山中学的代表。
台上的几位师傅,有些李虹都认识,有一个甚至就是爸爸的徒弟。
冯校长在介绍各位工人师傅。“…这次派到我们南山中学的工人师傅,是从多个工厂里面选拔出来的优秀工人。他们肩负使命,来到南山中学指导我们贯彻执行毛主席教育路线的。这位是来自化工厂的魏宏康师傅,这位是来自机械厂的胡冬冬师傅……”胡冬冬就是爸爸的徒弟。冯校长一一介绍完了,便请工宣队的队长魏宏康讲话。
魏宏康师傅有近五十岁的样子,身材魁梧高大,脸虽有些黑,但国字脸上的五官却长得周正,是那种美男子的造型。只见他站起来,响起了洪钟般的声音:“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我和几位来自不同岗位的兄弟一起,带着县委的重托,带着全县工人师傅们的希望,来到南山中学这所三江县的高等学府,与大家一起学习贯彻毛主席的‘五.七’指示,共同批判林彪孔子妄图搞复辟的反动言论。开学前夕,我和学校的领导和搞开门办学试点的柳云飞老师一起,研究了学校如何学工、学农、学军的问题。我们认为,南山中学过去在学农方面的成效比较大,但是创新还不够,在学工和学军方面还比较薄弱,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帮助学校创新和拓展开门办学的思路。具体说来,就是将我们学农的战场转移到笔架山上,开辟出自己的校办农场的教育基地;有目的地组织师生们到工厂去,与工人师傅们一道参加工厂里面的劳动;组织高中部的师生到部队去接受锻炼!……通过这些有意义的活动,我想我们学校培养什么人的问题就会得到根本的解决。”
魏师傅铿锵有力的话,使李虹有一种摩拳擦掌的感觉,恨不得马上就实施魏师傅所说的方案。李虹的脑海也在沸腾,她知道她们班就是去笔架山,开辟校办农场。因为这个事情是柳老师提出来的,得到了工宣队的高度肯定。李虹从县农场回来早就在做准备了,此时恨不得马上飞到笔架山上去。
魏师傅的话犹如战斗号角一般,吹响了南山中学新一轮开门办学的冲锋号。
柳云飞这几天很高兴,在工宣队来的前一天,他才把到笔架山开办教学基地的方案拿出来,冯校长虽然催了他几次,但他都借故推了。冯校长本来有些不高兴他迟迟没有拿出来,而且还当着工宣队魏师傅的面。但是看了他的方案,他还是比较满意,也就没说什么了。学校在研究贯彻落实“五.七”指示的措施时,除了这个校办农场的方案没有什么修改,其他的改动都很大,魏师傅特地表扬了柳云飞,说他工作做得细。这让他着实高兴了好多天。
上午进行了开学典礼,下午柳云飞就召开了班里的动员会。他慷慨陈词地说道:“同学们,学校把最艰苦的重担交给了我们,我们要尽快把工作开展起来。集中一个周的时间,把山上的房子搭建起来,我们要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从明天开始就运东西上山。我们还要把课堂搬到山上去,在山上学习,在山上劳动。使学校的教学基地尽快地办起来。”按照他的想法,要先把简易的住房搭起来,让同学们住进去。他要抢在学工、学军队伍的前面。
陈久明这次没有参加到柳云飞的队伍中,主要是学校要组织宣传队排练样板戏,一是参加市里的调演,二是要组织慰问演出。时间紧任务重,冯校长要求陈久明像上次那样为学校争取荣誉。另外,冯校长也知道柳云飞与陈久明之间有矛盾,考虑到方方面面,冯校长没有让陈老师上山。听了柳云飞这番话,陈久明心里很反感,他立马反对道:“学校这次没说要停课,这样做有些不妥吧?”
柳云飞正在兴头上,被陈久明当着同学们的面泼了一盆水,心里很是不爽,他非常强硬地说:“学校是没有说停课,但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我们把房子修好后,立即就开始上课。我们在山上不仅要上课,并且还要把耽误的课补起来!”他有些得意地看了陈久明一眼,又继续说道:“学校安排了你另外的工作,这次上山的工作你可以不用过问了,一切由我全权负责。!”
看气氛有些紧张,同学们都不敢吭声,李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那个钟涛不知好歹地说了一句:“陈老师,只要不考试,我们就什么都不怕!”
杨林拉了一下钟涛的衣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悄悄地对他道:“闭上你的臭嘴,学习就是为了考试吗?你别火上浇油了。”
果然,陈久明生气地说道:“停课肯定是不对的,我过不过问不重要。重要的是,同学们啊,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要忘记自己是一个学生,学生的任务和责任是什么。说完,转身走出了教室。
柳云飞的好心情一下没了,本来还想说几句铿锵有力的话,这会儿也不想说了。看陈久明走了,也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便说道:“同学们,前进的道路上不是一帆风顺的,我们一定要坚定信心,完成学校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明天,我们在学校的后勤仓库集中,任务就是扛木头上山!”
早上,李虹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来。昨晚,为上笔架山的事情,她和爸爸又发生了争吵。爸爸甚至用不给生活费来威胁她。说她跟在柳云飞的后面瞎胡闹没有好下场,要他多向陈久明老师学。她也很生气,说爸爸是老顽固,老落后,忘本了。说就是不给生活费也要去。爸爸气得要打她,把她反锁在寝室里。今天早上,是妈妈打开的寝室门,本来是叫她出来吃饭的,她怕爸爸真的拦她,便抓起桌上的包谷粑粑,就往门外走。
来到学校的后勤仓库,门开着。李虹看时间还早,便进到仓库里,仓库里被收拾得非常整洁,东西都被分门别类地放着,管仓库的蒋老师正在仓库里整理东西。见到李虹,蒋老师招呼道:“李虹,你们班的需要的木头在外面,你看到了吗?”
李虹回答:“我看到了。我见门开着,还以为没有人,就进来看看。蒋老师,你真早啊!”
蒋老师以前是教俄语的,后来改教英语。也是因为出生问题,自己又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至今没有教书。学校把他们这类人都放在后勤上进行监督改造,蒋老师被分配管理学生们劳动的工具和物资。李虹是学校的知名人物,所以蒋老师认得她。他平时不爱说话,几乎是人家问一句答一句。听李虹说他早,他也没说话,只是走出门外,指着堆放的木头道:“这儿的木头有二十多根,笔架山那么远,你们怎么搬啊?有人帮你们的忙吗?”
李虹对蒋老师的话很不满意,回答道:“我们班的同学都是经过锻炼的,这点木头算什么,我们肯定能扛上去。”
蒋老师没有理会李虹的不满,仍然劝道:“木头很长,你们初中班的同学个子还不很高,扛着不好上山,如果不行的话,就请高中同学来帮忙吧!”
“这是对我们最好的锻炼,我们要谁帮忙呀?我们初76级(2)班还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李虹觉得蒋老师小瞧了他们,立即抢白道。
“别闪了腰呀!”蒋老师没有理会李虹的不满,有些反常地唠唠叨叨。
“我们知道!”李虹一副满懂的样子。
杨林此时正好走来,听到李虹这样对蒋老师,心里就不高兴:“人家蒋老师关心我们,你怎么这样说呀?太没礼貌了!”
“礼貌,礼貌也要看对谁呀?他那么小看我们,而且还不愿在批判会上表明自己与家庭划清界线的态度,我们干吗要尊重他呀?”李虹想起上次开批判会,因为杨林没能发言,最初是叫蒋老师去顶替的,但蒋老师不愿意,后来才叫的王老师。
杨林听李虹如此说,心里就像被人戳了一刀,一反常态提高嗓门道:“是人都应该受到尊重,何况是老师!”他恨恨地盯着李虹。难道出生不好的人连起码的尊重都不能得到吗?蒋老师是留过苏联的,学识渊博,是他杨林很尊重的人。所以,他很愤怒。
李虹看到杨林那个样子,恍然大悟。马上对杨林道:“我不是不尊重蒋老师,而是对他小看我们班不满意。算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生气了!”说着,扯了杨林一下。
杨林一甩手:“别以为就你才革命,不要把别人想得很坏,把自己想得多高尚!”
李虹听杨林这样说自己,一下感到委屈。她使劲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自己是杨林说的那种人吗?杨林竟然这样冤枉自己。
蒋老师见他们两个吵了起来,怕影响不好,过来劝道:“好了,好了,都怪我多嘴。你们两个都是干部,等会同学们看到像什么话呀!都去准备吧!”
李虹和杨林相互又狠狠地对看了一眼,才各自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