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初熏,烟柳堆岸,碧波荡漾,荷角璨璨,疾鱼泛浪,银光烁烁。
雨荷厅上风景静美,然而乐航宇却无心欣赏——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两个时辰了,还不见稽由前来。那于管事将二人领至此地之后,也再不见人影,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都是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期间乐航宇不耐烦,几番要去寻找,均被下人拦住,道是稽府不能随意乱走。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周平更是一颗心早就沉了下去,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谁知道女儿会出什么事?!
眼看就要天黑了,乐航宇沉声道:“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强闯!”周平年纪虽大,早就没有主意,况且心中对这些官员存有畏惧,别看乐航宇是个少年,好歹是官家子弟,所以他早就当乐航宇是主心骨,当下便点头称“是”。
果不其然,二人刚出亭子,就被几个下人拦住。乐航宇瞅准空子闪过,往前冲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喊,声音清脆嘹亮。不一会就又围过来大群下人,这才抓住二人,反剪了双手,又着一名下人前去通报老爷。不一会,就见稽由领着管家款款而来。
乐航宇定睛看时,只见那稽由一副家常打扮,锦缎青衫,腰圆臀肥,粉面霞红,透出一股浓浓的酒气。
稽由眯着眼,长满赘肉的脸上堆出假笑:“放开!乐少爷是贵客,岂能如此怠慢!”说着便走到庭院中一个石桌旁坐下,问道:“本官事务繁忙,怠慢了乐少爷,还望见谅!不知乐少爷来稽府,找本官何事?”
心中再有气,也不得不放下,毕竟自己是来求人的。明知他说的是假话,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将来由快速讲了下。
“这样啊,这个可不大好办啊。这事你们应该去衙门啊,这可不归本官管的啊,我只是个小小的库使而已。”稽由喝的酩酊大醉,酣憩了许久,被吵闹声惊醒,这会酒气也散去不少,只是脑袋还有些发胀。原以为这二人早就离开,没想到他们还在。
乐航宇昂着头,拱手说道:“那衙门我们也去过,只是被撵了出来。还望稽大人看在与家父往日情面上,相助一二,小子感激不尽!”
我与你父亲有个屁的情面!有他在,永远没有我稽由的出头之日!那乐鹤每次我去拜见,一副高人一等冷冰冰的面孔,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此次他出事,我就差没有烧高香了。百姓每每提起,都是只提他乐鹤,从不见说稽由,我能与他有情面?!
“原来如此——,只是我不是管着这些刑事的,这也不好办啊。这样吧,前县令乐大人遭遇不幸之后,县令之职现在还空着,而今管事的是县丞东大人。我于那董大人面前还有几分情面,这就让下人持我书信前去拜会,你看如何。”既然来见他们了,也不能推脱说自己不能办事,自己办不了,那是自己能力不足,而不是不作为。往董县丞身上一推,就不关自己的事了,百姓知道此事,只会赞我热心百姓之事,事不成也只会怨恨董县丞。虽然那些个小民之言无关紧要,但是官场行走,犹如裸足奔于火炭,被同僚揪着把柄,拿此说事,那也是不好的。当下县令职位空缺,有一丝机会也得给同僚们下点绊子,这样自己才更可能补了此缺。
乐航宇见稽由如此说,无奈道:“如此有劳大人了。大人不必差下人去,我二人持信笺去即可。”翠儿一日没有救出,心中就会不安,何况谁知道中间会不会出什么变故?眼见天色渐幕,万一董县丞如这稽由一般,不把事情放在心上,捱到明日,翠儿姑娘岂不是又要受一日的罪?
乐航宇却不知道,稽由官职本就比董县丞低,别说一封书信,就算稽由亲身前去,没有黄白之物奉上,那县丞理这事才怪。乐鹤在世时,他就极少参与父亲公务,对此当然不了解。而周平更是升斗小民,官场上的这些道道更是一窍不通。
稽由哪里能让他二人跟着去,让自己下人去送信,估计连董府门都进不了。他说的持书信前往,只是哄哄他们而已,难道还真个会让下人前去!
“你们就不必跟去了,去了也是入不得董府大门。万一你们闹将起来,董大人一气之下,不予理会,岂不枉费我一番心意。”
二人想着有些道理,到时候若真的进不去,必定心生烦躁,闹起来是肯定的。那时本来还有的一丝希望也没了。便齐声应“是”。稽由着人备了笔墨,当即写好,用漆封了,又着管家亲自送去。见事已办妥,二人便告辞离开。
“小民!呵呵,小民啊!”
……
“周大爷,这样光指望他们肯定不行。我去准备点东西,晚上我去那齐家大院看看,你先回家候我消息吧。”人没救出来,乐航宇始终是放不下心。
“我也一起去吧。”
“我知道你心中焦急,可是我是偷偷潜进去,人多不一定好,我人小,腿脚灵活,注意点不会被他们发现的,你放心吧。”
见乐航宇如此说,也只得作罢。周平离去,乐航宇就去了几家店铺,买了钩索,麻绳,又挑了个锋利的匕首,转到赌场门口,却碰见一个熟人——邱石。也不知道乐府起火当日,他是如何躲过的。
邱石是被赌场的打手扔出门外的,那几个大汉将他粗鲁的扔出来,不解气,又上来用脚狠狠的踹。不一会就踹的邱石鼻青脸肿,鬼哭狼嚎。乐航宇虽不喜这邱石,但是是自己熟悉的人里面为数不多的一个,忙上前来扶起问道:“邱叔,你这是?”
邱石见是乐航宇,却没有回答:“是少爷啊!”又想起那日自己令少爷去见那位娇俏妇人,结果没领到赏银不说,反而被毒打了一顿,热脸贴了冷屁股,当下脸色一变:“少爷可还记得前日那家豆腐店那个小娘子?那小娘子,少爷不惦记,可有人惦记。今早见齐少爷经过,我就告诉了他,他一高兴,就赏了我二两银子!少爷你现在就是想见那位小娘子,也见不着咯。那小娘子本来是少爷的,只是当日少爷不领情,反而将我打了一顿,这下报应来了吧。”
原来是邱石!早知今日,当初就该直接打杀了才是!乐航宇现在是连恨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就懒得和他说话,转身离开。
夜色笼罩,乐航宇小心翼翼的翻过墙头。齐宅装饰华丽,回廊七弯八绕,房舍绵延不已,乐航宇伏于草丛林间潜行,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齐进的住处,正在烦闷之际,只听见东厢传来一声男子惨叫声,便遁了过去。那齐宅的下人比稽府还多,不多大一会就围满了几十个人,不一会,就又听见一个下人喊道:“抓刺客!”家丁们纷纷燃起火把,四散开来。
乐航宇自叹倒霉,那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自己来探察的时候来,这会家丁们一个个都举起火把四处搜寻,连房顶墙脚都不放过,这还不得把自己给搜出来啊!也不知道那刺客是来做什么的,齐家奇珍虽多,就算眼红来此偷盗,也应趁夜深人静来吧,这会才刚刚天黑。乐航宇不退反进,摸起一块石头,奋臂向远处厢房的屋顶摔去。
呲楞呲楞的声音传来,耳朵灵敏的家丁听见,忙大叫招呼众人围了过去。乐航宇一个兔跃,窜至刚刚听见叫喊的那个厢房窗前,正待破窗而入,忽地后领被人揪起,只觉那人脚上一用力,身子便飞了起来。上升速度极快,不一会便升至半空。一阵清香从背后传来。而今地上都是人,他也不敢出声大喊,只是奋力挣扎,碰到一处柔软所在。抓住他的手一惊,险些将他丢了下去。
地上人影渐稀,那人拎着他,飞出了齐宅。乐航宇感觉就算大叫,地上的人也听不到了,连忙大喊:“你是谁?快放我下来!”那人却没答话,拎着他来到一处无人的所在,黑夜中也辨不清方向,将他往地上一放。一个脆响,“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一声娇斥传来:“待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别动就别动,干嘛还来一巴掌,脸上还火辣辣的。我连你是敌是友都不知道,你说别动就别动啊!估摸那人走远,乐航宇摸索着要离开,一个掌刀劈在后背上,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就知道你不老实!”却是那黑影不放心,半路折返。
次日,一个消息从常相见酒肆传开,说是四大恶少半夜被神秘人抓去,割了下体,扒光了衣服挂在城楼。这一夜,是乐鹤头七之夜。
(周平:说书的,你怎么想的,我女儿被抓了,你让我等俩个时辰,合理吗?
寒山舞剑客:闭嘴!没让你等两个礼拜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