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亦自称天乾帝,为博取仁爱之名,大赦天下。
云天倾从天牢出来,已是第二天中午。街道上鞭炮阵阵,云天倾站在菜市场,看着主街道上游行的庆祝队伍,一动不动。跟着身后的两个女扮男装的清秀男子,一柔美,一清秀,都担心看着她。
柔美的风筝拉住云天倾,“小姐,别看了,先回去吧。”
清秀的苏樱点头,“王妃,自从王爷出事到现在,你就没合过眼,这样下去,身体会坏掉的。”
一开始,她并不理解为何主子对这个傻子情有独钟,而今她明白了。荣老亲王年前出门游玩,把府中大小事务都交给容凌,现在容凌不在,云天倾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做主把王府所有财产转移,就是为了荣老亲王回来时能有个交代。这个女人时时处处为她们的主子着想,的确值得上上下下的人的忠心。
二人劝云天倾先回去休息。云天倾看着一张又一张脸在眼前晃动,心里有股深深的疲惫。那晚宫里传来消息,容凌被关在天牢。云天倾立刻召集影卫,悄悄潜入天牢,暗杀一批牢头后扮成他们的样子,做了些部署。而今事情有了着落,紧绷的一根弦松掉,才发现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
走出京畿的范围,三人来到市井一处秘密别院。别院左面是铁匠铺,凿铁的声音从早响到晚,右面是棺材铺,一天到晚冷冷清清。此时,一白衣青年蹲在棺材铺门口可怜巴巴扳着手指头,看到云天倾几人,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云天倾兴致乏乏,“你怎么来了?”
官苍梧积极性受到打击,有些委屈,“我听说你家出事了,来看看你,你却对我这么冷淡,真让人伤心。”
苏樱行事沉稳,站在他和云天倾中间浅浅一笑,“公子误会了,我家王妃最近奔走操劳,有些累,不是不待见公子。”
有人宽慰,官苍梧也有了个台阶下,抿嘴一笑,“我知道,我只是和姐姐开一个玩笑。哎呀,姐姐,你等等我。”说着,官苍梧追着云天倾跑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口大水缸,水缸上飘着一朵小型莲花,云天倾听到他的声音,意外觉得他很烦,袖子一拂,莲花飞到官苍梧头上。官苍梧眼睛上瞟,愣在原地。风筝扑哧一笑。官苍梧邪恶对着她笑,恶狠狠说:“再笑,再笑我就吃了你。”
没理会后面的打闹,云天倾一路走回房间。回到房间,云天倾盘腿坐在床上,从空中飘下四个蒙面的黑衣人,跪在地上,“主母,皇帝今晚举办焰火晚会。一切顺利。”
云天倾没睁看眼,隐在袖中的双手在她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狠狠握住,“好,成败就在今晚。”
晚上。月牙翘起,街道上灯火璀璨,龙蛇乱舞。
天牢里,提着油灯的牢头打个哈欠,对一直坐在矮凳子上喝酒的同伴说:“上头交代了,今晚街上热闹,要紧盯住人犯,尤其是圣上亲自接见的那位。”
喝酒的牢头不以为意,“天牢重地,那个不长眼的敢进来?”
提灯的牢头把灯放在断了一条腿的桌子上,四周的墙壁在摇晃的光线中好像在颤动,二人都没反应,显然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天牢里,唯有烛火是唯一的光源。放下灯后,牢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脱了鞋,“也是。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集市。”叹息一声,“这些看犯人的人,长年累月出不去,和关在这里的人有什么区别?好处就是不用受刑吧!”
碎碎念中,门口响起喊叫,“着火了,勾栏一条街都着火了。”外面的火光冲上天空,即便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也能看到映红的天际。牢里的二人齐齐变了脸色。
天牢和勾栏一条街紧紧相连,这么大的火,不到片刻就会烧到这里,但是扑救却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对视的一瞬间,二人飞快跑出去。
二人身影刚刚消失,天牢里凭空跳出数十人,整齐有序弯着腰跑到关押容凌的单间牢房,其中一人用灵巧的手法斩断锁子,正要进入时,被一只手拉住。一只有力却纤细的手。先前那人在黑暗中看到明亮的眼睛,里面满含戒之色。低头,退后。
阻止影卫进入牢房的人正是云天倾。但凡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都有问题。虽然他们之前部署很多,甚至大手笔烧了京都最繁华的勾栏一条街,引起混乱,但对手是南风亦,他们还是小心为上。
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四周静得连老鼠叫都听不到。高手的五官超乎常人的敏锐,牢里那位肯定听到外面的动静,云天倾手指微变,数十根针同时打出,清晰的“噼啪”声在几人耳中格外醒目。
云天倾做一个手势,命令其余人退下,嘴唇嗡动,发出“嘶嘶”的声音,两短一长,一共叫了三遍。这是她的绝技,模仿各种动物昆虫的声音。在这个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她一人,连容凌都不知道。因为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机会施展。现在,正是她大显身手的机会。
云天倾学着老鼠跑的声音叫了两声,敏锐听出牢里人的呼吸猛地悠长,眼神一变,又听到从隔壁传来同样的声音,又打了个手势。
其余人会意。
先前云天倾得到消息,南风亦要提审容凌,化妆成为牢头确定容凌具体的关押位置,且和他商定把所有两短一长的声音定位暗号,一旦接头,迅速撤离。现在他们肯定这个牢房里关押的不是容凌本尊,而是一个要杀他们的替身。于是将计就计,几个黑衣人进入牢房,云天倾抹黑到对上暗号的房间。
很快,原先的房间传来打斗声,云天倾掏出袖中匕首,斩断门锁,贴着门口的人转个身掐住她的脖子,暗声问:“云容是谁?”
果然,容凌一向谨慎。云天倾眼睛都没眨,毫不犹豫,说:“云容是云清的妹妹。”这件事,只有相关的几人知道,也是容凌临时的考验。
对上暗号,二人赶紧撤退,此时,牢房里响起呼喊声,“着火啦,火烧到天牢了。”
云天倾料想,天牢里必定埋伏众多,从天牢的门口出去是不可能的,于是提前安排人勘测地形,从外向里挖了地道,挖通的地方正好是天牢里最血腥的地方,审讯室。
打斗声停止,从原先牢房里杀出的影卫飘着血腥味,身后跟着伏兵拉开阵线,准备斩断几人的后路,没想到他们却往里面跑,好像给他们瓮中捉鳖的机会。伏兵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还没跑两步,一个炸弹在前面炸响。人人闻到刺鼻的味道,咳嗽一阵,已经看不见容凌几人的踪影。
“追。”一群人朝着里面跑。跑到天牢尽头,都没再看到容凌几人的身影。外面的火光逼进来,此时众人才意识到天牢被烧了。一时,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看到惊恐的神情。
容凌几人是从天牢房顶的一个洞爬出去的,云天倾打头阵,容凌跟在后面,剩余的几个影卫断后,几人经过一个长长的,只能趴着才能过去的隧道,几人来到外面。
隧道相连的地上正好是一个猪圈。云天倾出来后,赶紧拉出容凌,容凌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语气虚弱中嫌弃的意味很明显,“真臭。”然后脑袋一歪,晕过去。
竟真能被臭晕。云天倾无语。
云天倾背着容凌回到市井的宅子,吩咐站在门口的苏樱打热水,把容凌放在床上,解开他的衣衫……
一下子,眼中布满阴霾。
南风亦,此仇不报非君子。
容凌胸口处没一处好地方,有些地方被割下了肉,已经结痂,又划上了好几道子。云天倾混****时对各种刑罚有所耳闻,见到这样的痕迹一下子就明白容凌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摸着那处伤疤,云天倾居然感到自己身上也有这样的疼痛,忍不住吃痛叫了一声。好在房间没人,不会有人知道她出糗的事情,云天倾这么安慰自己,慢慢松口气。再替容凌检查身体时,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苏樱进门,把脸盆和毛巾端到床头的几案上,看到自家主子和王妃一个脸往左撇,一个往右撇,愣了一下,说:“苏樱告退。”
苏樱走后,云天倾再次狠狠出一口气。如果没有苏樱弄出的动静,她还不知道要盯着容凌这妖孽看多长时间。真是太傻了。
容凌眼中满是笑意。他发现他的女人太可爱了。以前是不懂风情,现在是太懂风情,随随便便一个眼神都会害羞。然后又想到他以前流连花丛遇到的一个风月老手说的话: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再高傲冷漠的女人都会摆出一副撒娇般的小女儿姿态。
“辛苦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云天倾觉得心里暖和和的,看着他发亮的眼睛,云天倾勾起一抹笑,“容凌,你是我的人,你竟敢把自己弄伤。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容凌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笑得太厉害,扯动伤口,疼得咧嘴。
云天倾抄着手冷眼旁观,“活该。”
容凌终于知道欲哭无泪,“娘子,为夫受伤了,赶紧提为夫包扎吧。”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动人姿态。
“无赖。”云天倾咬牙,还是动手替他清理伤口。
衣服黏在容凌身上,云天倾替他撕下肩膀处的衣服时,扯下一大块儿肉,血像是泉水汩汩往外冒,容凌直直看着云天倾,一声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