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箭飞过,箭尖指向独孤轩然鼻尖,墨宝张大嘴愣在原地,独孤涟漪身体前倾,手指距离白羽箭尾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侍卫们各种表情在风中闪过,时间仿佛静止在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定格,云天倾想,独孤轩然死定了!没想到时间在定格的下一秒钟爆发,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青白的面具,消瘦的身影,冷漠的双眼,正是消失很久的苍梧。
白羽箭打落在地,门外的百步穿杨不以为意地笑笑,跃到房顶离开,在混乱中谁都没注意。
高台上的独孤轩然面不改色,安稳如山,只有他知道,此时他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不能漏怯,他是皇帝,是承上天旨意执掌天下的君王,他若是被吓得狼狈逃窜,会被天下人耻笑。这便是他选择的路。自古通往高处的路都是清冷孤绝,只有一人独行。独孤轩然下意识看场中的云天倾。她负手而立,在人群纷乱中悠然如闲庭散步。也许那个人能陪他走到最后,那个人智用双全,傲气无双,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陪他统领山河。
许久不见苍梧,云天倾也曾疑惑他跑哪儿去了!到说到底,在千机楼中,她只是个挂名掌柜,楼里的人只知道有她这么一号出手狠辣的人物,从未直接受令于她,而苍梧则手握重权,即使云天倾初掌千机楼重新分配势力,苍梧多年经营千机楼积累下的人气也让他成为无冕之王。这一切,云天倾是前几日听了四大鬼刹的报告才知道的。得到这样的结果,云天倾并不意外,反而有些高兴。一直在她面前柔柔弱弱的不戴面具的苍梧其实是一个厉害的人,不需要她的保护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知不觉中,在这个世界里,冷漠无情的她变得有血有肉,变得更懂得珍惜身边的人。尤其是在她一直不看好的云若依以殉情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后,她觉得,她更要活得幸福。
百步穿杨走了,十三个男子便是虾兵蟹将,很快被苍梧和云天倾解决。惊魂未定的百官整理好乌沙帽,在独孤轩然嘲讽的目光下悻悻然坐回座位。
场面很快恢复原样,暖房再次歌舞升平,独孤轩然高兴地说:“壮士看着眼熟,可否摘下面具让朕看清壮士长相,以便日后相认。”
苍梧不理会独孤轩然,只向云天倾点头,飞起消失。于是大家都明白了,那个救架的人,是云天倾带来的。云天倾撇撇嘴,懒洋洋解释,“那人是我的一个朋友,陛下也知道,云清走南闯北,结交的朋友多了些。
独孤轩然明了救他的人是受云天倾拜托的,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真诚可爱,“多交些朋友好,交朋友能带来福报。朕就是交了你这个朋友,才有今日的荣光。”
独孤涟漪心里一动,百官更是惊诧。听说皇帝宠信总使大人,没想到竟到了为了逗她开心把自己糟糕的不愿提及的过去拿出来的地步。这种真心实意,算得上是只此一例。
独孤涟漪默默喝了杯酒,掩去眼中的泪花。刚才最危机的时候,她想到的是他,而危险过后,独孤轩然看的人是自己最喜欢的云天倾。她理不清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抛弃了她,比如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哥哥,比如她喜欢得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云天倾!在她心中,他们很重要,但在他们心中,她却没有同等的地位。
丝竹之音再次响起,百官已经没了吃喝玩乐的兴趣。一直以来喝酒聊天的清欢咯咯发笑,“这是在下平生参加的最有趣的宴会。”众人被他妖媚的声音吸引,清欢站起来,很享受被众人注视的感觉,视线扫过一周,用惊讶的口气很夸张地说:“咦,睿王何在?”
云天倾扬眉一笑,神情冷傲,“关你何事?”
抽泣声连连响起。
云天倾自从在大周出现,所做的事情都非常高调。震动大周经济命脉,威胁太后,引得泽西两位王爷明争暗斗——云天倾若知道,一定大呼冤枉,但所有人都这样想——可以说,在云天倾身上,没有不可能,只有更精彩。所以对清欢的挑衅,众人都投以怜悯以及自求多福的眼神。
清欢被众人复杂的目光弄的莫名其妙,奈何作为人妖的清欢心理素质异常强大,直接忽略任何不相关人的视线,问云天倾,“在下记得睿王早就离开,难道是预先知道暖房有危险,早早逃了?不会吧!睿王那么彪悍的人,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知情人都承认一个真理,那就是容凌和云天倾这俩人互为对方的软肋,清欢当着云天倾的面说容凌的不是,不是找茬是什么?于是所有人,怀着不同心思,看着云天倾,时刻高度观察她的反映。
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云天倾眼皮都不抬,手也懒得动,又轻又斩钉截铁地说:“多事。”
一般人,被云天倾一吓唬,就乖乖不捣乱了,可清欢是顶着人妖名头到处乱跑的人,怎会是一般人!
云天倾闭上眼睛,想着容凌现在何方,感觉头顶的光线被挡住,还有个不要命的东西在她眼前晃动,云天倾心烦,伸手抓移动的东西,竟然没抓住!云天倾知道自己的速度有多快,能在她手中逃脱的定不是……云天倾睁开眼,一张妖娆的笑脸映入眼底““人妖,笑得太开心可是会乐极生悲的。”
清欢摇头““谁都会乐极生悲,唯独我不会,小天倾可以放心。”
清欢说话时,云天倾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和他一样笑得风情万种,“事无绝对。”
清欢还想说话,耳朵一动,听到风声在身后诡异流动,急速挺身,以诡异的角度扭转身体,躲过从身后突发而至的偷袭。虽然躲避及时,但还是被砍断几缕头发。清欢没想到有人能在他清醒的时候伤到他,脸色有些难看,侧头看向动手之人,神色一动——此人长相有七分和容凌相似。若不是他早有调查,定会误以为这人是容凌的亲戚。
一旁,云天倾幸灾乐祸大笑,“清欢,你也有今天!本公子不是好惹的。只要本公子勾勾手指头,手下人就能收拾你。”白玄的刀法在江湖上都大有名气,不知当初容凌用怎样的方法让白玄归顺,后来又给了她,她安排白玄进入千机楼,四大鬼刹陆陆续续再次回到她身边,但经过苍梧的训练,又不是当初的奴仆,放出去,各个都是数一数二独当一面的好手。
这种人才竟然效忠一个女人!清欢惊诧。看白玄恭谨的神色,心里沉了沉,表面上故作嫌弃地对云天倾撒娇,“哼哼,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你们都是坏人!”
云天倾没错过清欢瞬息万变的表情,心中自有思量,口气却很清淡,“本公子做事一向如此,不服气先打赢那个再说。”
独孤轩然走下高台,插在二人中间,劝解道:“二位,歌舞正浓,何必让不愉快扫了兴致?坐下来慢慢说,误会解开一切都不是问题。”
云天倾视线扫过暖房内所有人员。大周官员一向秉承个人自扫门前雪的优良风光,对他们发生的冲突只是偷偷关注,绝不多说一个字,于是云天倾悠然地自顾自喝酒,不被清欢坏了心情。清欢不会傻到当着大周官员抹了大周皇帝面子,也扭着腰臀坐回座位,和纳兰雪夜喝酒聊天,刚才一切冲突好似从未发生。一场风波来的快去的快,百官再次喝酒庆祝,只是笑容略显僵硬。
白玄回到云天倾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主子,前主子病了。”
云天倾眉毛一扬,举起的酒杯挡在面前,正好遮住对面清欢似有若无看来的目光,“病的严重吗?”
白玄支吾半天不肯说话。云天倾酒杯扔出,大骂:“清欢你个混蛋,居然偷偷把睿王叫出去派人刺杀他,真是吃了豹子胆!现在我家家仆都报过来了,还不快快把人交出来!”
清欢愣了一。这事他肯定没做过,怎么躺着也中枪?眼角瞥到纳兰雪夜挪愈,心中隐隐明白事情始末。他虽不知这个美的不像真人,男女通吃,把感情玩弄于鼓掌之上的纳兰雪夜为何针对容凌,但某种程度上讲,他们也算是同盟,既然是同盟。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主意一定,清欢颇为得瑟地说:“就是我做的,你想怎样?有本事来咬我呀!”
云天倾眼神彻底冷掉。从本质上讲,清欢就是一无赖。他做事毫无底线原则可言,只要能达成目的,他非常乐意不择手段。刚才她如果没看错,清欢得知白玄认她为主,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瞒不了她的眼睛。可见其实清欢极度看不起女人,但就是这样的人,为了欺骗世人的眼睛,把自己设定成人妖。对自己下的了手的人对任何人都特别狠。云天倾想,对清欢,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清欢继续得瑟,朝云天倾勾勾手指头,像招呼小猫小狗那样,“快来呀,你家睿王就是被我抓了,还被我囚禁起来严刑拷打,来呀,把他救出来,替他报仇呀。”
舒夜凉凉看了眼清欢,脸色苍白。小怜暗自着急,忍不住心中咒骂,这个死人妖,肯定和我家主子过不去,专门捡别人的痛处说。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