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摇听后心下一凉,这不是恢复记忆后的齐瑾,更不是陪在自己身边如孩童一般的齐瑾,而是一个拥有新的记忆的陌生人。
戚摇试探地问道“我是刚刚被老爷调过来侍候您的侍女,少爷您可记得现下是何年月?”
齐瑾却没有回答戚摇的话,而是抱着头呻吟起来,戚摇也没见过齐瑾如此痛苦,一时也乱了手脚,只得帮他揉着额头,不一会齐瑾却目中清明,清冷地望着戚摇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需要侍妾,趁我没有发火之前马上消失。”
可当齐瑾说完,又是皱起眉来,戚摇突然想起了黄芪的话,若是在他恢复全部记忆之前逐渐恢复了二十岁的记忆,那便只得服药,忘了一切只留了二十岁时的记忆,从新开始。
而如今齐瑾的样子不就是在恢复记忆而又忘了回忆么,那些回忆,不管是欢喜还是忧愁,统统都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一切,是他在人世间走了一遭的证明,戚摇实在是不忍将这些回忆统统抹去。
可齐瑾痛苦的神情又在自己面前不断上演着,一遍一遍的你是谁问着自己,一遍一遍的这是哪里回荡在自己耳边,若是自己不喂他服药,那他也许会因没了二十岁之后的记忆而变得痴傻,可若自己真的喂他服了药,那他便真的没了过去。
像自己一般,没了可留恋的回忆,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回看的游子。
齐瑾抱着头发出一阵阵的低吼,是记忆冲撞的刺激,还是成为痴傻的前兆,戚摇不知,也不想知道。有些事在没发生之前也许会筹谋,等一旦发生了,却也只剩下无力的挣扎。
“璟玙、璟玙、璟玙。”戚摇抱着齐瑾一遍一遍地哭喊着他的名字,可除了痛苦的呻吟外却没了熟悉的回应。
在他的脑海中早已没了戚摇或是悦儿的回忆,只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从未知晓的陌生。一遍一遍地忘却,但每一次都不会想起她的样子。
也许会恢复了二十岁的记忆,也许自己也会出现在他的世界中,可戚摇却是不甘心,为何总是这样不断地失去才能换得了拥有。
戚摇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瓷釉小瓶,那是在离开药医谷时黄芪送她的。里面躺着一颗红棕色的药丸,只有黄豆般大小,而就是这黄豆般的小药丸此刻却决定着齐瑾的命运。
可此刻,却没了可以考虑的决定,戚摇颤抖着手将小药丸送到了齐瑾的嘴里,略微倾斜,小药丸便从喉中滑下,与血液融为一体。
齐瑾服了药后,便没了刚刚的痛楚,而是紧闭双眼沉沉睡去。戚摇扶着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生怕自己一个晃神,他便消失在自己的视角中。
沈青叶见早膳时戚摇并没有带着齐瑾下来用膳,许是睡得晚,眼下还没起来,便吩咐着小厨房将菜先热着,可到了正午都没见了戚摇的身影。
戚摇抱着齐瑾也不知过了多久,紧张的心一刻都没有放下过,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便再也记不得什么了。
好想在梦中逃避,却感觉到鼻子呼不出来气一般,戚摇瞬间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拍打着饶梦的根源。但戚摇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而那个人正是齐瑾。
戚摇捂着嘴,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滑落,这算是绝处逢生后的惊喜么,齐瑾见了戚摇落泪,便用袖子替她拭泪,“悦儿,怎么又哭了,难不成年纪大的人都爱哭么。”
这不是二十岁时的齐瑾,而是自药医谷后便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戚摇不可思议的望着他问道“璟玙,是你么?”
齐瑾大笑着拨乱戚摇的头发,“悦儿,你说要带我玩滑草的,是不是不想带我去了便开始找理由骗我啊。”
原来,竟是三天前的记忆,但戚摇却没空开始思考齐瑾的异状,而是拽着自己的发丝冲着齐瑾求饶道“我怎么会忘了呢,明日便带着你去,别再拽头发了,不然我就要便秃子了。”
“我若是不拽着你的头发你肯定不会答应带我出去。”
“你若是再拽我肯定是不带你出去。”
最终两人各让一步,齐瑾松了手而戚摇则答应明日带他去晚市。戚摇冲着齐瑾关切的问道“璟玙,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比如说头痛什么的?”
齐瑾支着头回道“好像是有些头痛,感觉做了好久的梦,梦里的有很多人影晃动,可是最后梦醒的时候却全都忘了。”
戚摇又紧接着问道“那你可还记得儿时的情景?”
齐瑾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只是记得悦儿你说要带我玩滑草之事。”
说到这,戚摇也是有些明白了,齐瑾没有恢复二十岁时的记忆,当然也没有记起儿时的回忆,和这几月来的样子没有大的差别,可却和黄芪姑娘形容的结果相差甚远,难不成是自己喂他服药时间有些早。
那是不是说他的记忆也稳定在了现在,戚摇也是不懂便想着等有了不戒大师的踪迹后便带着齐瑾去拜访他。
直到晚膳时分,戚摇才带了齐瑾下来用膳,只是齐瑾神采奕奕,而戚摇却皱着眉苦着脸,头发显得有些凌乱。
等入了晚后,沈凌与沈青叶坐在庭院里赏着月,沈青叶却有些心事重重地说着“阿凌,有些事我总是想不通,不知这是喜是忧。”
沈凌也是明白她的意思“戚姑娘的事,是挺让人担心地。”
沈青叶又接着说道“你知道么,我刚认识戚姐姐的时候她总是沉默寡言,但做事却很沉稳,心思细腻,三年前的一天,她满是鲜血地回到了青州,倒在了望湘楼的门口,那时我便想着若是能有一个交心之人照顾着她该有多好。”
“如今我见她的笑多了,性子也是活泼不少,我想着也许齐公子与戚姐姐真的是命中注定,可现在只要是关于齐公子的事便急的忘了思量,我总觉得戚姐姐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
沈凌却轻抚着她的发丝说道“性子活泼了些难道不好了,我见她和齐公子一起也尽是幸福,只是齐公子中毒之事饶了她的心罢了,等明日得了空,我会提醒她的,你莫要担心了。”
沈凌牵起沈青叶的手笑道“好了,戚姑娘的事关心完了,是不是该关心我的事了。”
沈青叶却是皱起了眉说道“你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关心你又有何用。”
沈凌却收起了刚刚的嬉笑,揽着她正色道“青叶,如今我总有一种感觉,明年的武林大会必有一场风波,不知崆峒能否躲过此劫。”
沈青叶虽是不懂江湖之事,但江湖毕竟平静了那么多年,沈青叶便笑道“何必庸人自扰呢,现在江湖太平能起了多大的波澜。”
沈凌却摇头说道“藏剑门多年前离家的大小姐如今成了代门主,衡山掌门归隐山林,而那盟主之位也即将易主,我倒是希望是我庸人自扰了。”
等到了第二日朝阳初升之时,戚摇便取了后院中的长剑开始晨练,可挽了几个剑花后又将长剑放下,有些叹起气来,这时沈凌走了过来冲着戚摇笑道“戚姑娘,这么早便开始晨练了。”
戚摇见了是沈凌,便也是一笑“沈掌柜还是莫要叫我戚姑娘了,倒显得有些见外,直接叫我阿摇便可。”
沈凌也从兵器栏中取了一柄长剑,冲着戚摇说道“阿摇,你可还记得当初说过,等到了青州后便与我比试一番。”
这几日心里总装着齐瑾之事,这比试之事便被戚摇忘得一干二净,戚摇尴尬的回道“这几日有些忙乱,便忘了与您的约定了,还请您见谅。”
沈凌笑道“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咱们也不用什么比试了,就当对方是晨练的陪练好了,点到为止,你我都用上非本兵器,倒也是公平。”
戚摇也是觉得自己练的不顺,被沈凌这么一提议,便拱手行礼说道“那便请掌柜的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