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夜色已经很深了。
初春的夜晚凉意很重,我虽说穿得很厚,可寒意还是从心底一波一波袭来,侵入四肢百骸,让我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
独自一人走在孤寂的路上,脸上的泪痕已被夜晚的寒风一遍一遍吹干。我突然觉得,偌大的天地间,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忽然,浅浅月光下,前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怎么会?
为什么,我会看到他的幻影呢?
我就那样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幻象。突然很想,那是真的,而不只是一个假象。
出乎意料地,那幻影真得朝我走近了。一步一步地,直至清晰呈现。
我已经惊诧地说不出话了。
北城锦对着我咧嘴而笑:“胭脂,回来吧。我说过,如果你在陈国不开心,安亲王府随时欢迎你的。”
“王爷…”我鼻头一酸,哭得同时,也笑得很开心。
北城锦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胭脂,我舍不得你。”
我哭得撕心裂肺。
顾霖给了我毁灭,北城锦却拯救了我。
而我,在这之前,一直忽略拯救我的神,而傻傻地相信毁灭我的恶魔。
可我,却还要继续伤害北城锦。只为了斩断我跟顾霖之间的纠葛。
他的恩情,我必须要还给他。这样,我跟他才能彻底没有瓜葛。
不知是否有人泄露了消息,在回宋国的路上,我们遭遇了袭击。而这次北城锦是偷偷来陈国的,只带了冷陌和严寒两个护卫,没有再带其他人。
当刺客闯入客栈时,我和北城锦正在睡觉。而我睡觉一向浅,所以听到轻微的声响就醒了过来。
我忙屏住呼吸,轻轻掀开床帘,一看,只见两名黑衣人此刻正从窗户鬼鬼祟祟地钻进来。
我呼吸一紧,边摇醒北城锦,边竭力大喊:“救命啊!”
一直守在屋外的冷陌和严寒听到我的救命声,立刻破门而入。可速度终究比黑衣人晚了一步。
当其中一个的刀子像我刺来时,我整个人都懵了,忘记了躲避。
可就在生死刹那间,北城锦挡在了我面前。
就那样,我眼睁睁看着刀子没入他的胸膛,鲜血飞溅。
我惊呆了,脑袋一片空白,抱着他,喊得声嘶力竭:“王爷!”
他的鲜血已经沾湿了衣裳,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可脸上的笑,依旧那么灿烂真诚:“我听冷陌说,你,你没有不喜欢我…胭脂,我很开心…”话音刚落,他便昏厥了过去。
我拼命拍打着他的脸颊,眼泪噼里啪啦掉落:“王爷!醒醒啊!北城锦!你不要睡,求你不要睡!”
冷陌和严寒已经杀死了那两名刺客。
“赶紧把王爷送到附近的医馆!”
北城锦昏迷了整整一夜。
我一直守在他身边,片刻都不敢离开,也一刻都不敢闭上眼睛。
清晨,冷陌端了一碗粥:“姑娘,喝点粥吧。”
我轻轻摇首:“我不饿。”
冷陌劝道:“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守护王爷。若是王爷醒来,姑娘却体力不支,王爷一定会很心疼。”
他说的有道理,我这才接过粥,勉强喝了一些。
严寒熬了药进来,我将北城锦扶起来,想要给他喂药,可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我没有办法,只好先把药含在自己嘴里,对着他的嘴巴给他喂下,他这才吞下。
他的唇,柔软而温暖,让人眷恋。我的心,乱了节拍。
他又睡了一个白天,到天黑时,总算是醒过来了。
我欣喜若狂,紧紧抓住他的手:“你总算醒了。”
由于我动作太大,牵扯了他的伤口,北城锦不由低喊出声:“好疼…”
我吓了一跳,忙放开他:“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现在还疼吗?”
北城锦反而握住我的手,就那样对着我笑,像个孩子一样:“胭脂,你没事就好。以后,你都不会离开我了,对不对?”
我边哭边笑:“不会了。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胭脂…”北城锦的手指温柔地摩擦着我的手背,眼中满是纯真的感情,“不要哭。胭脂流泪,阿锦会心疼。”
我忙展颜而笑:“伤口已经很痛了,就不要再痛上加痛了。”
他突然羞涩一笑:“胭脂,我,我方才好像梦到…你…你亲我的嘴了…”
我双颊瞬间红透:“那…那只是给你喂药…”
“胭脂果然是亲我的嘴了!”他欣喜若狂,又痴痴地看着我,“胭脂,我…我可不可以,也亲你一下啊?”
在我怔愣间,他已把嘴唇凑了过来。
刹那间,世间万物,都灿若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