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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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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能人道?!”

凤天影差点咬到自个舌头,心里头更是哭笑不得。老天!这个玩笑太恶劣了吧?他的一世风流哪,居然毁在隐川那个臭老头手里,啧!骗得他误上贼船!不过,那个“凤天影”也真够恶劣的,居然想出这么个歪点子,让阮霸代他与无瑕圆房,想借种生子?“确实是个混蛋!”

阮霸听得一愣,皱了皱眉接着道:“人前我顾及你的面子,这事儿能掖着就掖着,但约定了的事,你要是想反悔,就休怪我不念兄弟情分与你翻脸!”你若不仁我就不义!真要闹到割袍断义,也是你逼的。

收到他眼中明显的威胁意味,凤天影微叹,“堂堂七尺男儿,你就这么个出息?与人私底下偷情,没名没分,生个娃也冠不上祖宗姓氏,窝囊不?明眼人都看得出无瑕对你也没那个心,你就甭钻这牛角尖,明媒正娶成个家,这辈子别走歪了!”为个女子要闹到兄弟翻脸,唉!看来这位老兄确实是对弟媳动了心,这份悖逆伦常的畸情,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固执己见的阮霸哪听得进这些话,只当凤弟是有意推脱,他心里立刻搁上了刀子,霍霍地磨着火花喷溅过去,“你不要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与我讲这些大道理!娶这三个女人过门,你只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为了满足自己贪财的私欲!人前风光,在妻子面前,你连做男人的资格都没有……不能人道!这与宫里活得没人样的太监有什么区别……”

“老兄,你早上刷牙没?怎么满嘴粪臭?”对着浑身冒火的老兄,他照样闲闲地开着玩笑。

“你!”老兄又气得磨了牙,“别给我摆这不正经的样!你知道我想要一个满意的答复!”

啧!他打小就不懂“正正经经”这四个字怎么写,这不,老兄怒目一瞪,他是好不容易摆出个敛容垂目的端正样,蹦出嘴的话就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好歹我也是带把子的男人嘛,自个娘们自个罩着就行,犯不着老兄急巴巴地来当一头配种的公猪吧?”

他歪叼着草杆冲阮霸邪邪一笑,拎起鸟笼就走,晃晃悠悠地去远了,阮霸还站在原地回不了神,一脸遭雷击的呆瓜样儿,一只苍蝇闻着臭味悠哉悠哉地飞到他脱了臼的嘴巴里,瞧瞧,这就叫臭味相投!

回到凤阁,凤天影却找不到姬无瑕,床上被褥叠放整齐,人却不见了,问了一个丫鬟才知太夫人命人将她接往素荷轩调养身子。

人走了,凤天影只在床角地面捡到那张揉作了一团的纸,纸上皱糊糊、湿答答的,一行字体也被泪水稀湿,她要告诉他什么?他苦笑,在那张纸上所能看到的只有斑斑泪痕。

老太婆到现在还没那意思让他重新接管正事儿,凤家产业由着姓阮的打理,偏偏他也不在乎,反倒乐得图个清闲。

嬉笑玩乐胡混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就独自待在书房里,在几排书架中翻翻找找,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发现隐川那臭老头提过的一只红木箱子。

橇开箱锁,他从箱底翻出一叠叠烫金红帖,帖上记载着凤舞山庄历代庄主娶的夫人的生辰八字。

每一任庄主都会娶三位夫人,为了使凤氏家族人丁兴旺,凤家男人娶的妻妾的生辰八字也很有讲究——三位夫人的八字里分别有“泉中水”、“天上火”、“杨柳木”,五行算卦中占了水、火、木。

臭老头曾说凤氏家族早年发家至富的手段很不光彩,以至于遭到某种诅咒,凤氏一族的香火一直延续得很艰难,依照祖训:每一个凤氏后人娶得三位夫人后,要么就是相辅相成,顺顺当当地开枝散叶;要么就是相克,丈夫会死得莫名其妙。

太夫人也是年轻时就守了寡,她的丈夫也是猝死的。凤老爷死后,他的同胞弟弟、太夫人的小叔子也突然失踪,下落不明。那个时候开始,凤舞山庄笼上了一团疑雾。

“老朽怀疑凤氏家族的诅咒是人为的,你去了凤舞山庄,一定要查清凤天影的死因,一定要多加留意他娶的三位夫人。”

白眉老人的叮嘱犹在耳际,他闭目静坐书房中暗自思索:太夫人对儿子虽严厉,却也不至于加害亲生儿子;阮霸是有些野心,那个“凤天影”想必早就防着他,应该不会给他下手的机会;这样看来,的确只有那三位夫人接近丈夫的机会最多,难道“凤天影”的死当真与她们脱不了关系?

姬无瑕与年媚素的身影在脑海中交替闪现,想到姬无瑕时,他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些些怜惜,想到年媚素时,他的心竟有些乱了。

窗外,夜色深沉。

凤舞山庄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种宁静!

秋雨下一阵凉一阵,点缀在山庄的花红柳绿也渐渐有了些疲倦的微黄。盼得雨势停歇,云开雾散,秋日暖阳一照,晌午时分人就犯困。

小兰正躲在亭子里偷闲打盹,却被二夫人逮个正着。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年媚素拧着丫头的耳朵,“你这身懒骨头也该收一收,起来跑跑,到房里头把姑奶奶的剑拿来。”小兰揉着耳朵瞅瞅二夫人一身紫袄紫裙,心里纳闷,“夫人要练剑?”怎的不像平常一样换上短袄小裤,打扮利落些?

年媚素也不知是连着下了几天雨让人心里憋闷,还是总挥不去脑子里一张勾人坏笑的脸,恼人得很,反正今儿个她的火气莫名的大!捋起蝴蝶衣袖,她照着小丫头的头顶挥过一记拳风,如同将军使唤小士兵,满是蛮横强悍的口吻:“我数十下,你要是不赶紧把剑拿来,看姑奶奶不拆了你的骨头!”

小丫头缩着脖子“吱溜”一下蹿了出去,没等主子数满十下,就把剑取了来。

柄镶明珠的精美银质剑鞘里,拔出的剑精钢百炼。这柄宝剑是当将军的爹爹送的,竟被她当作嫁妆带了来。嫁入凤家,锦衣玉食地被人侍候着,她偏就学不会整日对镜梳妆来取悦丈夫,姑奶奶我行我素,闲时只要耍几回剑,剑光一闪,山庄里头爱嚼舌头背地里说人闲话的三姑六婆全不敢吱声了,见了她也低眉顺眼的,连太夫人也奈何不了这位将门千金,只说:“这儿媳是个将种!”

拔剑、挥剑,一气呵成!剑风带着一股野蛮劲儿划空而过,发出丝帛撕裂般的声响。

“不愧是将门之后,连个千金大小姐也使得出名家剑法。将军的女儿可比弱不禁风的小家碧玉强悍多了。”

花园南隅粉墙边,一丛芭蕉簌簌抖动,两颗脑袋顶着一片大大的芭蕉叶,藏身在草丛里,远远地偷窥在小园凉亭前的空地上练剑的年媚素。看到贯虹剑气激得树梢落叶翩翩,紫裙一旋,蜜色小腿暴露在阳光下,绮丽纷呈,偷窥的一人忍不住啧啧赞叹:“小野猫舞的剑气是野蛮了些,不过那身段……啧,真是可口啊!”芭蕉叶下响起咂嘴吞咽的声音,朱唇微努,两片瓜子壳被吐了出来。

同在一片芭蕉叶下藏身的另一个人哭丧着脸问:“主子,咱们为什么非得躲在这儿偷偷摸摸地看?”好歹二夫人也是主子明媒正娶的,犯得着大白天摘片芭蕉叶顶头上偷窥自个娘子?多别扭!

主子坏坏一笑,“偷着看,才够刺激!戏台上不是常会演一出思春的小姐搬个凳子踮着脚偷看邻家相公吗?咱们也来学学。”

“……”

燕青无语问苍天,这哪儿跟哪儿啊?主子还不是贪图一个好玩!

凤天影坐在草地上,嗑着香香的瓜子,舌尖还灵活地绕出一句话:“燕青,你瞧瞧主子娶的三位夫人,一位是满肚子苦水,一位是成天躲得没个人影,就数这一位,在山庄里是如鱼得水的自在样。你老实说,主子以前是不是最宠这位二夫人?”“宠?”燕青陪着主子“玩”了这么多天,好好一张冷峻的脸是崩溃得一塌糊涂,成天被主子闹腾得一惊一咋、一愣一傻的,这会儿他是一脸阿呆样,讷讷着:“您啥时宠过她了?自从您娶她进门,洞房花烛那一夜,您在书房睡了一宿,年夫人第二天就提着剑冲到书房,差点没把您脖子砍喽。打那以后,您就当山庄里没这么一位夫人,就算不小心在一条路上碰见了,您是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把人当空气。二夫人见您也来气,您与她呀,就像上辈子结过什么仇。”

凤天影摸摸鼻子问:“不喜欢你家主子,她干吗还嫁过来?撒着野毁了这门亲不就得了?”小野猫又不是乖乖女,没道理忍气吞声地委屈了自己呀!

燕青叹了口气:主子的脑子真是卡壳了,连那么惊天动地的一桩事儿都没记住,“您忘了二夫人是怎么嫁到凤舞山庄的吗?那是年将军用绳子把女儿五花大绑地扛到花轿里,押了来与您拜的堂,第二天她不就挥着剑逼您休了她吗?当日她还冲您搁下了一句话……”就这么一句话,山庄里的人是跌着下巴领会到这位夫人的野蛮劲儿!

“哦?她都说什么了?”

“她、她说‘我这是出门踩****了?我嫁鸡嫁狗也没那门心思嫁给你这个没种的臭鸟蛋!你趁早把我休了,免得我做梦都想把你生吞活剥’。”

凤天影“噗”地喷出片瓜子壳,差点笑岔了气。好不容易止了笑,他拍拍燕青的肩膀问:“你说,她要是没那将门千金的名衔,哪个男子还愿娶这野丫头?”

“这……二夫人曾经扬言要嫁就嫁个与她爹爹一样的男子,驰骋沙场、铁骨铮铮、勇猛杀敌的虎将!”燕青瞄瞄自家主子,暗自摇头:就凭眼下主子这种洒脱浪子逍遥自在的模样,坐到青楼里头准保吃香喝辣,换作扛枪骑马冲锋陷阵,那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那种男人有什么稀罕?咱们山庄里不是一抓一大把么?”凤天影横给燕青两枚白眼。

“咱们山庄里?”铁甲骑兵倒是有,但那都是虾兵蟹将,哪有什么驰骋沙场的虎将?

“那个阿牛、阿虎、阿豹,他们不都是吗?”凤天影信手拈来一大串。

燕青屁股一滑,差点栽倒在地,“主子,他们都是山庄里的厨子,阿牛是个杀猪的……”

“阿牛杀猪时难道不勇猛吗?切菜掌勺的阿豹,你瞧他那块头,还不是铁打的筋骨?他们不但天天杀生,还能把死了的东西分尸捣碎烧来吃了,那些虎将能比他们狠吗?”

这这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燕青赔个小心问:“您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她爱找谁找谁去!虎将?卸甲归田还不是老农一个,能比你家主子厉害吗?”这小野猫吃着碗里的,还敢瞄着锅里的,当自己丈夫是个死的?

燕青双肩耸动,好辛苦地闷着笑。

凤天影瞪着近在咫尺却吃不到嘴的一道“野味”,心里头那个憋火,甭提有多难受。他突然站了起来,顺手折来花园暖房里一束精心栽培的紫红色蔷薇花,整整衣衫,迈开潇洒的步态,绕着小园香径往前走。

听得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舞动的剑光倏敛,年媚素皱眉不悦地望向擅入媚芳园的不速之客。

小园香径上,一个分手拂柳、漫步而来的洒脱身影顿时吸住了她的目光,看不到记忆里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庞以及一双深沉浓黯的眼睛,走在明媚阳光中的他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坏笑,眉宇间蕴着的风流,凤目里慵懒调笑的眼神,奇异地勾住她的心神。

心绪又乱了,她有些气恼地瞪着他:瞧他这一脸放浪坏笑,又想来占她便宜?

“小野猫出来晒太阳哪,要不要我来帮你捉捉身上的跳蚤?”

凤天影站到她面前,清雅调笑的话儿逗得她气红了脸,妩媚的杏眸冒火地瞪着他。啧,小野猫生气的模样挺逗人的。

“你是不是闲得无聊嘴皮发痒,到姑奶奶地盘上讨打来的?”这臭男人以前可从来不会踏进媚芳园半步,今儿居然破天荒头一遭主动来寻她逗趣,敢情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啧,小野猫果然会撒野哪,钻到我的家中划地盘,是不是想搭个窝下崽?”凤天影倾身上前,贴着她的耳朵呵呵地笑,“放心,为夫会很用功很用功地与你夜夜笙歌,明年开春准保能下一窝崽崽。”

“下你个大头鬼!”年媚素又羞又恼,耳根子也发了烧,嗔怪地拧他耳朵,“今儿刮的是荒唐风吗?铁树也想开花结果,美的你吧!”

凤天影这回可防着她发野时拧人的动作,旋身一避,再把折来的那束蔷薇凑到鼻端深嗅,凤目斜睇着她,那股子瞄人韵味既迷人又邪魅。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捻花上前,“来!让我为夫人的秀发添添香,戴上这束花。”他折的花戴到她头上,这就叫“名花有主”,往后她就甭想三心两意地念着沙场虎将。折花折花,他这是想折取她的芳心哪!

年媚素往后退了几步,抡一抡手中宝剑,剑尖赫然指向他。她轻蔑的笑声直直挠到他心口,“别靠过来,你折的花我才不稀罕!有本事,你先夺下我手中的剑!”

“小野猫,你手里亮出这么一根玩意儿,我可真的怕死了!”他嘴里头笑嘻嘻地说怕死了,眼睛却连瞧也不去瞧她手中宝剑,就这么直直地走了过去。

年媚素挑起眉梢,剑刃一挥,锋芒迫向他的眉睫。

错步,拧身,他居然轻轻松松绕过长剑靠到她身边,轻笑,“凭这一柄剑就想挡住我?你手底下的火候还差得远呢!”

“这一剑不算!”她是大意轻敌,才让他取巧小胜一筹,他凭的只是运气而已!

年媚素旋身后退,再次把剑指向他,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他稍稍挪动双足,利剑已疾速挥出,挟着凌厉的劲风削向他的左肩。

猝然,人影晃动,她十拿九稳的一剑居然落了空,本该被长剑逼退的人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她只眨一眨眼,他居然又笑嘻嘻地靠在了她身边,指着她的发辫问:“小野猫,你服不服?”

往头上一摸,那束花居然已鬼使神差般稳稳插在了她的发辫上。他什么时候出手的,她丝毫没有看清,邪门了!

年媚素见鬼似的瞪着他,“你……你在耍花招!”这个不带种的臭男人哪有什么“高竿”的本领,她才不信那个邪!“这一剑也不算!”她跺跺脚,摘下辫子上的花扔回去,不服气地再次挥剑指向他。

“你耍赖哦!”凤天影转转手中花束,笑得邪气,“算了,不逗你玩了,免得你输不起,哭鼻子!”

“谁、谁会哭鼻子?”

年媚素可来气了,眼瞅他轻轻松松转身欲走,她较真儿地挥剑拦截。

剑光霍霍,七星剑芒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突袭而来,原本慢悠悠走在前面的身影一晃,匪夷所思地消失不见!一缕凉风吹过她身畔,持剑的手似乎被什么弹了一下,虎口发麻,宝剑脱手“当啷”一声坠在地上,她耳边又响起一阵轻笑声,“这回你该服了吧?”

下意识地抬手一摸,发辫上果然又插上了那束花,年媚素骇怪地瞪着靠到身边的他,呆了片刻,脱口道:“你会使妖法!”

凤天影莞尔一笑,“不是你自个拿着剑在那里鬼画桃符吗,怎么反倒赖我是妖了?”

他、他居然把她的名家剑术说成鬼画桃符?好!够胆!年媚素一把摘掉辫子上的花,居然一个指头戳到他鼻尖上,嗓子眼里都冒了火,“臭男人,姑奶奶就是不服!”

话落,只听“嘶啦”一声,裙子底下一只俏生生的莲足横空劈来,踹向他的面门。

入耳裙布撕裂的声响,他恍然了悟:难怪二夫人身上好好一条百褶裙总是开了叉,瞧瞧她这野蛮劲儿,打不过人家,居然飞出一脚用踹的!

柔媚的长裙裂了缝,裙摆底下春光乍现,凤天影瞧得稍稍闪了神,香香莲足已飞速踹到眼前。小园里顿时响起惊呼声,小丫头吓得蒙住了眼睛,芭蕉叶下飞快冲出一条人影,冲到半途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险状猝然消弭,踹出的莲足落入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中,凤天影不慌不忙地撩起她的莲足轻轻一抡,年媚素整个身子“呼”地凌空倒翻一圈,双足一沾地,还没站稳当,又飞起一脚,拧身旋踢,动作漂亮利落,一气呵成!

凤天影带着轻闲欣赏的目光瞅着那只小巧莲足飞旋而至,再次伸手一撩,修长的手指包拢着莲足往后一带,单足而立的她重心不稳,惊呼着跌向地面。

电光火石间,凤天影舒臂轻轻接住她跌落的身子。

一只莲足被他举在手中,娇躯又被他半搂着,以羞死人的姿势跌在他怀里的年媚素烫红了脸,咬牙低声道:“快放手!”凤天影与她眼对眼、鼻观鼻,姿势暧昧亲昵,“放手可以,你先说个‘服’字。”

年媚素咬咬唇,心里那个别扭,除了爹爹,她服过哪个?她倔着小嘴哼道:“我偏不……”

话犹未完,两片火热的唇落了下来,把个“服”字堵在她嘴里,他使坏地吻了她,窃取丁香蜜津,辗转吮吸。猫爪子抓到他脸上推推挡挡,却躲不过他绵密的攻势。他的气息沁入她的鼻息,一个挑逗般坏坏又不失温柔的吻蚕食侵吞了她抗拒的意念,怀中的娇躯渐渐酥软,小野猫停止挣扎,迷失神志般地眯了眼。

意乱情迷之际,他却突然放开她,拇指微微抚过她红艳欲滴的唇瓣,“我的小野猫是从不服人的,对么?我只希望她能偶尔在我怀里撒撒娇。”

半真半假的细语落在耳畔,抬眼的一瞬,她错愕地捕捉到那双含笑凤目里漾出的温柔。直到他转身离开,她仍呆呆地站着,耳膜里鼓动着失速的心跳——他的确变了,变得……坏坏的,却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走出媚芳园,回凤阁的路上,随侍在主子身边的燕青忧心忡忡地蹙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凤天影留意到了他的异样,却不急着诘问,反而自得其乐地东逛逛西遛遛。

瞧着主子洒脱自在的样儿,燕青心里头可不是个滋味,憋闷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吭了声:“主子,容属下说句不中听的话,山庄里有个地方不太安全,您还是少去为妙。”

“你指的是素荷轩?”老太婆住的地方就像刑部公堂,他进去,她就拿酷刑侍侯,铁打的筋骨也承受不起,“放心,老太婆有太上老君的急急如律令,你家主子不也有孙猴儿的腾云驾雾法吗,我惹不起她,难道还躲不起吗?”

“主子!属下在与您说正经的。”燕青挂了一脸黑线。

“嗯?不是素荷轩吗?”他搓搓下颌,思索片刻,恍然拊掌道:“是了,一定是咱们山庄里的茅房!我早就瞄出那里的风水不对,西北朝向,冷风一灌,急着入厕的弟子都冻得直哆嗦,半天也没能顺畅出恭……咦?燕青,你的头发怎么全竖起来了?”

“属下指的是媚、芳、园!”

燕青情急之下吼了出来,而后他发现主子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才知自个是受了主子的激将法。

“媚芳园?”凤天影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而后又打趣似的笑道:“小野猫的爪子虽刁蛮了些,但你家主子可不是属鼠的。”

燕青措辞委婉:“可是您也瞧见了,二夫人拎着剑可不是吓唬人的,她都把剑冲您身上挥……”

“将门千金舞刀弄枪也没什么奇怪的。”凤天影满不在乎,“难不成你还指望这位二夫人突然转了个性,羞答答地捻着香帕往我身上抛?”

燕青脸色凝重,“主子难道忘了,将军府派驻在凤舞山庄的铁甲骑兵,人数已占山庄弟子中的六成,这些人由着二夫人调遣。二夫人想私自出门,太夫人也拦不住她。前些日子,阮少爷的婚宴上,您都瞧见了,二夫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人闯进去,太夫人虽恼得很,也不敢当真与她闹翻脸。”

将军府的铁甲骑兵进入凤舞山庄不是仅仅担当护卫的职责么,难不成将军府是想把势力渗透到凤城,伺机侵吞凤家财物吗?小野猫会有这个野心?凤天影倏地眯了眯眼,隐去一分锐芒,唇边浮出些些玩味,“哦,小野猫还带着娘家人来撒野?难怪咱们山庄里没有一个鼠辈、半只耗子,这是好事啊!”

“……”

燕青无力地垮着肩。主子这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样啥时能收敛一下?就像以前,主子在家时成天寡言少语,从不与他人打趣,也很少对人……笑!燕青偷偷一瞄,险些瞧得呆住,主子浅笑的模样真的很迷人呢!

“咦?哪里来的兔子?”

凤天影眼前突然跑过一只雪白的兔子,它一蹦一蹦地钻到路旁草丛里,只露出两只长长的耳朵。

“雪儿!”燕青放轻脚步,四处张望,“雪儿是三夫人最喜爱的兔子,三夫人一定就在附近。”

“三夫人?”

来凤舞山庄这么多天了,就是没见过这位三夫人,他不免有些好奇,江南书香世家的才女呵,是不是像西子湖畔的烟柳,美得如诗如画?

他放眼望去,曲廊外园丁精心修剪的一片芳美花圃,座座假山造型趣味盎然,碎石幽径蜿蜒至一座翠亭,远处,绿竹猗猗,泉水淙淙。除了明桩暗哨里站岗值勤的山庄弟子,他并未发现三夫人的影子。

燕青道:“夫人是瞧见您,躲起来了。”

凤天影讶然,“见了我才躲起来?她为何这么怕我?”

“您又忘了?三夫人半年前嫁入凤舞山庄后就独自住在柳园,您从不去看她。那一个晚上正下着雨,三夫人在雨中抚琴,您嫌琴声太吵,使您无法入眠,就冲入柳园摔碎了三夫人家传的古琴。打那以后,三夫人见了您就躲得远远的,也不敢抚琴了。可惜哪,三夫人在雨中抚的琴声,真像天上传下来的……”燕青倏地住口不言,惶惶地瞄了主子一眼。

这些日子,主子言谈举止平易近人,让他几乎忘记了主子以前的脾气——仆从说话一旦失了分寸,主子就会冷着脸,轻则罚他十天不许说话,重则让他在院子里不吃不喝跪上一天一夜。燕青仔细回想这几日与主子说过的话,不禁冒了一身冷汗,慌忙单膝点地,诚惶诚恐地道:“属下失言,请主子恕罪!”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将他扶起,他抬眼却看到主子唇边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燕青哪,撇开主仆身份,我倒宁愿交你这个朋友!”

燕青心头一震,忙垂首道:“属下不敢!”朋友?这岂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仆从所能奢求的?

耳边异常的静默令燕青惶惑不解:主子不知何故竟转身背对着他。

“今天风和日丽,在小亭中喝喝下午茶倒是挺不错的。燕青,去唤三位夫人来,我要与她们在这翠亭聚一聚,谈心赏景。”

听得主子依旧清雅含笑的语声,燕青莫名地松了口气,领命匆匆跑远。

凤天影漫步于花圃幽径中,状似漫不经心地瞄了瞄不远处那片绿竹林,看到绿竹丛中隐约闪动着一抹如柳的身影,水绿色的衣裙隐匿在一丛青翠欲滴的竹子后面,与绿竹色泽几乎融为一体,极难令人发觉。

凤天影莞尔一笑,徐步迈入翠亭,斜倚栏杆,长袖内悄然滑出一根玉箫,五指一绕,莹莹剔透的玉箫在指尖旋起几个潇洒漂亮的飞弧。凤目漾着勾人的笑波,他开始遥对着那片绿竹林,吹箫!

一曲《凤求凰》,富有洞穿力的箫声荡入竹林。林中柳裙翩闪,一个清秀可人的绿衣少女怯怯地走出竹林,一对乌溜溜的眸子恰似小鹿的眼睛,灵动、又略带天真稚气,柳眼眉腮透着江南如画的风情。

女孩站在竹林边,远远地望着亭中吹箫的人儿,踌躇片刻,终究敌不过勾人的箫声,一步步靠近翠亭,怯生生的模样,如同羞涩胆小的邻家女孩。

箫声委婉低沉,勾着那懵懂未开的纯情女孩一步步向他走来,越走越近……她的步态渐渐轻盈,足尖轻轻踮起,踏着音符,情不自禁地旋足起舞。

柔曼的腰肢如柳条儿轻轻摆动,水袖蝶翼般翩然飞起,发似飞瀑,双眸翦翦,舞动中的少女巧笑倩兮。

凤天影含笑与她凝眸相望,暗自赞叹:这位三夫人真是清纯灵秀、妙不可言!

蓦然,一阵轻捷的步履响动,锦簇花团中缓步走来两个身影:一个丫鬟正扶着姬无瑕穿过花圃幽径。

那日荷塘受寒后,姬无瑕大病初愈,穿着打扮都做了精心修饰,她身上穿了一件翻领小袄、八幅凤裙,裙摆下是一双精致小巧的弓底绣花鞋,鞋面绣了朵淡金色的雏菊。素净淡雅的裙裳,柔婉恬静的气质,如菊般散发着淡淡幽香,令人沉醉。穿过花圃,姬无瑕突然停顿了脚步,远远望着亭中人儿,心中泛起些许惆怅:从来不知他竟会吹箫!

“凤求凰哪!风流公子附庸风雅讨人欢心的伎俩,他算是摸着个门道了。”

花圃中又传来一个声音,姬无瑕转眸望去,繁花丛遮不住一抹亮丽的紫色,一身短袄小裤、足穿小蛮靴打扮利落的年媚素佩剑而来,乌亮的长辫上斜插的紫红蔷薇衬着嫣红的脸颊,眸子里落着两簇黑色火焰,亮得惊人,眉梢上挑张扬着野性的妩媚。

一个脸蛋圆圆、憨憨傻傻的小丫头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躲得不见踪影的吟柳居然在他面前笑靥如花地绽放舞姿,连一向我行我素、从不理会自个丈夫的年媚素竟也依约而至。姬无瑕瞧瞧这个,又瞅瞅那个,心中有了一丝困惑。

“难得啊,咱们姐妹三人今日居然能聚在一起。”年媚素走上前来,挽起姬无瑕的手问:“姬姐姐身子骨好些不?”

姬无瑕静静地点个头,年媚素拉着她就往亭中走去。

入了翠亭,姬无瑕恬静地坐在石桌旁,痴然望着仍在吹箫的人儿。年媚素则把剑拍到空空的桌面,一口京片子又脆又亮:“茶呢?人来了,怎么连一盏茶都没有?”还说约她来喝下午茶,入了亭也不打个招呼,凤求凰,求的是哪只凰?“小兰,赶紧去厨子那里催一催,端些糕点茶水来。”

二夫人一吩咐,小兰答应着飞快地跑了出去,绕过花圃,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太、太夫人!”

小兰稳住身子看清面前站着的人,脸都骇白了。

太夫人拄稳拐杖,绷着脸问:“你急急忙忙的做什么去?”

小兰据实回禀:“凤主子与三位夫人在翠亭小聚,奴婢正要去厨房端些茶点来。”

太夫人往翠亭那边看了看,冲身边一个杏衫丫鬟吩咐道:“你陪她一起去,看着点,免得这丫头毛手毛脚摔坏杯盏。”说着,她又拍了拍杏衫丫鬟的手背。

杏衫丫鬟机灵地答:“太夫人放心,杏儿会看着她的。”言罢,随同小兰匆匆走远。

太夫人驻足远望,翠亭中其乐融融的一幕情景令她觉得不可思议,天影这次回来,山庄里一些事物似乎在悄悄发生改变!

驻足片刻,太夫人揣着沉甸甸的心事,默默转身离开。

箫声伴着花香萦绕花圃,满园清馨。

凝眸望着吹箫的人儿,姬无瑕心中渐渐有了一种惶恐不安的情绪——凤!他是凤!但、但他的背影,她看着怎么有些陌生?

“这个臭男人当咱们是空气了?”

年媚素持了剑霍地站起,秀眉一扬,道:“姬姐姐,小妹先去太阳底下舒一舒筋骨。”一蹬足,直接从栏杆一跃而出,拔剑出鞘,剑刃砰然砍在亭柱上。

靠在亭柱边的凤天影斜睇了她一眼,箫声不绝如缕,只在心里偷笑:小野猫果然耐不住性子了。

“臭男人,靠边站!姑奶奶的剑可不长眼。”

年媚素心头莫名憋上一股子闷气,手中长剑跺、劈、削、砍、刺……剑光霍霍,蛮劲十足。

光华夺目的剑舞,北地娇娃独有的蛮辣劲道,妩媚红颜骨子里张扬出的野性美,如此的与众不同,紧紧扣住了他的目光,箫声倏转,一曲《将进酒》伴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剑舞。

轻悠慢舞的吟柳双足磕绊着,终于停下舞步,困惑地抬眼望去,这才发觉亭前多了一个舞剑的媚人儿。方才,吟柳一直跟着他的箫声而舞动;此刻,他的箫声已变,竟是跟着剑光舞动的旋律而吹奏。

吟柳怯怯地退到一边,看看亭中吹箫的他,他的目光落在了年媚素的身上,秀气的脸上有一丝黯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又悄悄躲入竹林中,孤单落寞的身影晃动着,隐入竹林深处。

姬无瑕的目光游离在亭内与亭外,看看年媚素,又看看丈夫,心口突然微微刺痛。自身的残疾,令她比平常人更敏感更脆弱,在富有活力的年妹妹面前,她一直有种自卑感,此刻用心聆听他的箫声,敏感地发觉丈夫的箫声与年妹妹的剑舞竟有着浑然融成一炉般的默契,恰似心有灵犀的默契,令她胸口发闷,酸意漫上眼眶。

一曲终了,年媚素封剑归鞘,美目流波一转,恰巧迎上他含笑的目光,心口一阵悸动,她慌忙转开视线,远远地看到小兰与一个杏衫丫鬟正端了茶点来。

回到翠亭,年媚素掏出绢帕擦擦汗。凤天影挨到她身边坐下,玉箫挑住绢帕,“这小小绢帕怎么能擦净夫人一身香汗?不如……咱们到溪泉边痛痛快快洗个澡。”

他这么一提,年媚素不由得回想起浴房内春光乍现的那桩糗事,这臭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流目瞪了他一眼,啐一句:“坏胚子!”避开那双勾人的凤目,一转眸,她突然噫了一声:“姬姐姐,你怎么了?”

姬无瑕清眸里浮动着一层水壳,看这二人旁若无人地嬉笑怒骂,她的心绞成一团,都能拧出苦汁来。

凤天影也注意到她仍显苍白的脸色,伸手探探她额头的温度,柔声问:“人不舒服吗?”

性情温良的人儿只是默默摇头,咽下酸涩的泪,接过贴身丫鬟提来的一只针线篮,从篮子里取出一件崭新的锦缎蓝袍递给他。

凤天影微讶,接过袍子抖开一看,衣料上一针一线精巧绵密,裁料合适考究。

“姬姐姐的手儿就是巧,换了我,可耐不住性子做这针线活。”年媚素钦佩得很,自个的百褶裙开叉的有好几件,她就捻不住一根小小的绣花针。

“这是你亲手缝的?”凤天影摸摸缎面上精致的绣工图案,一丛丛的凤尾竹,刺绣逼真,这得花多少心思?啧,这位夫人真是贤惠!

“这件袍子是夫人在病榻上一针一线细细缝制的,太夫人劝夫人多休息,可夫人不听,晚上还在灯下给主子缝衣,身子拖累了,隔天还发了烧。”侍立旁侧的贴身丫鬟嘴快,看在眼里的事都说出来,帮着夫人讨主子欢心。

听了丫头的话,凤天影只觉有什么东西猛然压到心头,沉甸甸的,这件新袍也变得有些烫手。在她满含期盼的目光注视下,他无奈地站起,试穿新衣。

“咦?怎么短了许多?姐姐忘了尺寸吗?”年媚素觉着奇怪:姬姐姐向来细心,怎么会把长袍裁短了这么多?

姬无瑕怔怔地盯着袍子下摆,脸上浮出惊疑困惑的表情。

凤天影不慌不忙地脱下袍子,淡定自若地笑道:“这袍子是短了,改明儿找一位老裁缝改改就是了,夫人不必劳神费心。”

姬无瑕摇摇头,配着口型打个手语:尺寸记错了,我会把它改好。

这时,小兰与杏儿已端着茶点进入翠亭,把香喷喷的各色糕点瓜果摆放在亭中石桌上,小兰再把沏好的香茗一盏盏端到主子与夫人面前。

精致的影青瓷茶盏上扣着镶了金边的碗盖,这是凤窑烧制的瓷器,承袭宋建窑风格,碗盏内侧还添了凤窑独有的一种红紫斑。

凤天影掀开茶盖,一股浓浓药香随雾气蒸腾而起。他讶异地看看茶盏中斟满的粘稠、褐色的汤汁,闻这气味,似乎是某种滋补药膳。小丫头怎么端了这东西来?看看两位夫人面前,一盏茉莉花茶,一盏大红袍,她们品茗,怎么只让他一人喝药汁?

“小野猫,你这是想让我尝点苦头吗?”是药就有苦味儿,他这身子骨还用不着下猛药来进补吧?啧,这药味儿怪怪的。年媚素也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儿,转眸瞅见他手里端着的那盏色泽褐红的药汁,她脸色骤变,猝然甩手一拍。

咯、啪——

他手中的茶盏被她打落,摔碎在地上,滚烫的药汁四处飞溅。他吃惊地看到年媚素娇靥煞白生寒,姬无瑕也突然站起,骇然圆睁的双目死死盯着打翻一地的药汁,脸色惨变,惊恐万状地往后退,一步步退到石阶边沿,摇摇欲坠。

“怎么了?”他莫名其妙地望着神态异常的二人。

年媚素缓缓把目光移向姬无瑕,却一言不发。

姬无瑕身躯倏颤,惶急地冲年媚素连连摇头,无意识地往后退,猝然一脚踏空,直直坠下石阶。

“无瑕!”凤天影急喝一声,飞扑过去。

往下跌落的人儿依稀感觉到一道人影扑来紧紧拽住了她,跌出石阶的身子似乎悬在了半空,眼睛看到一片碧澄的蓝天在飞速旋转,天空渐渐变暗,意识逐渐沉沦,沉入了一个永劫不复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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