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男人开始拼命地喝啤酒,女人开始见天儿地穿齐屁小短裙,你就会知道北京人已经踩到夏天的尾巴了。
工作室今天接了一笔急单,我跟胖子加班到晚上十一点,看看剩余的工作量,知道今晚是回不了家了。今天签单,明天交货——工作室接的业务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有多么傻B的甲方,就有多牛B的我们。我们一直像舞台上的魔术师一样活着。
“胖子,宵夜去!”我凑到胖子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胖子揉揉充满血丝的小眼睛,从代码的世界里重返人间:“我靠!我他妈还活着呢啊。如果有一天胖爷我挂了,我将是第一个不是被妖搞死,而被加班搞死的镇妖师。”
午夜时分,溽热已退散,天空满是星斗;夜风微凉,吹得不疾不徐。半夜时的黑庄户乡已人烟稀少,狭窄的街面两侧贩卖彩钢板、不锈钢的简易门脸都已经关张,除了昏暗的路灯,仅有一处卖烤串的小饭店亮着一盏白炽灯。
我和胖子梦游一样地来到小饭店,一人一瓶燕京纯生,二十个板筋,二十个串儿,磕着毛豆喝着酒。加班的疲惫让我和胖子都不愿说话,倒是旁边一桌三个穿着淡黄色工服衬衫的出租车司机聊得挺起劲。
“你们还真别不信!”其中一个长着兔儿牙的司机用毛巾擦着脑门说,“我上次跟簋街那儿,真遇着鬼了。”
“又吹牛逼。”另一个谢顶的中年司机笑得眯起眼睛,“你又去工体拉活儿,遇着打扮得跟鬼似的外围女了吧。”
我和胖子想笑:“行内的比外围的更像鬼。”
“兔牙儿”有点急:“真的真的!那晚上也是这么个时辰,那天儿热的,呆着都冒汗。一个客人在簋街下了车,我就把车停路边,想去趟厕所。簋街这个时候可热闹着呢。刚沿着簋街往东走了两步,你猜怎么着……”
另外俩司机聚精会神地听着,我和胖子也停下磕毛豆的嘴,竖起耳朵。
“兔牙儿”接着说:“我突然觉得特冷,周围的景儿都变了——高楼大厦都瞅不见了,街两边都是破破烂烂的小门脸房,门口挂着纸灯笼,晃啊晃啊的。一个人都没有,特静,远一点儿就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我走近那些店面一看……我靠!棺材铺、杠房……妈的吓死了。”
“扯淡!”谢顶司机不屑。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笑了笑:这是一个不够认真的鬼故事。
“听我说完嘿!”“兔牙儿”急着说:“更悬乎的在后面呢。我抬头一瞅,天空里竟然是热闹的簋街,楼房、霓虹灯和人群就跟在一面天空一样的大的镜子里面一样,就在我脑袋顶儿上,倒垂着。”
“看《盗梦空间》了吧。”一直没有发言的年轻司机撸着串,含糊地说。
“啥玩意儿?”“兔牙儿”显然没听过这个电影名字。
我和胖子听到这儿,知道这一准儿是个妖异事件,而且非同一般。现在遇到一个有真本事的妖跟遇到一个有真本事的专家一样难。
我和胖子凑到出租车司机那桌,我问:“师傅,您说的这事儿太有意思了,您怎么从那个世界回来的?”
“兔牙儿”似乎特别希望别人相信他,丝毫不觉得我们这两个陌生人唐突,就继续说:“我就在那个阴气森森的小路上走啊走啊,眼瞅着就要到街的尽头了,两边也要没了屋子,我心里那是又害怕又好奇……突然,我发现,我竟然在现实中的簋街上走着。”
“你没抬头看看?”我追问,我觉得他的异象应该与现实中的簋街天地两相对应。
“天上只有雾霾。”“兔牙儿”答。
胖子在回来的路上跟我说:“一准儿有妖,如果这妖没戴口罩,一准儿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