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南临长江,东依东海,乃是明州的府城所在。
明州别驾马树礼的府第位于明州城的偏南方,占地数亩。出门五百步,就是明州州衙,乃是闹中取静的好所在。
马树礼,武德四年的进士,从九品县丞做起,担任过知县,终于在42岁时,官至五品,成了明州别驾。
“才儿,此事坚决不行。前日订婚,今天你就要退婚。难道你拿婚姻当儿戏不成!”
清晨时分,在马府的正厅内就传来了一个颇为震怒的女声。
马夫人身穿一身蓝色的锦裙,头上插珠带翠,打扮的极为华贵,坐在那里,正怒气冲冲的看着堂下的一个锦衣少年。
“母亲,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就结婚了。那祝英台并非孩儿良配,我想退婚。”
站在下首的锦衣少年看马夫人生气,忙出言解释道。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容你私自做主,若是让你父听到你的言语,说不得要家法伺候。”马夫人的话语极为严厉。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头上的绿油油的,那祝英台将来是要和梁山伯在一起的。”马文才心里嘀咕了一句。
此马文才非彼马文才,他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大学生。大学毕业之后做医疗器械很是赚了一笔小钱。好旅游的他便借着十一长假的时候,当起了驴友,独自一人跑到了深山之中。头几天还算顺利,谁知道在爬一个野山时,那个号称美国军用的登山绳突然断裂。他一边叫骂着支持国货,打倒洋货的口号,一边掉到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中。
当他再次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附身到现在的这个马文才身上。
当他的灵魂与原来那个倒霉鬼的记忆碎片完全融合之后,他竟然升起了一种庄生梦蝶的奇怪感觉。不知道是他的灵魂占据了那个倒霉蛋的肉体,还是倒霉蛋的身体吞噬了他的灵魂。
倒霉蛋的确是够倒霉的,前天马府刚刚举行完订亲议式。订亲的双方乃是马府独子马文才及上虞城县令千金祝英台。出于旧俗,结婚之前夫妻双方不能见面。马文才根本不知道他的这个未婚妻长的什么样子,心急如焚的他举着酒杯四处劝酒,打听着祝家小姐的长相。
他本非善饮之人,再加上订亲宴上有人故意起哄,又听说祝家小姐才貌双全,就多饮了几杯,结果醉酒落入湖中。
当日府上高朋满座,丫环小厮全在正厅帮忙。马文才落水之时,周围一人也无。再加上他怕丢脸,不敢呼救。仗着自己有点水性,自己扑腾上了岸。当夜就发起了高烧,却正好便宜了这二十一世纪来的马文才。
当马文才弄清楚的自己的处境之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感觉那顶绿色的大帽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从那个世界来的人哪有不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对痴男怨女的,这其中最大的反派当属那个要强娶祝英台的马文才了。
古来只有新人笑,世上哪闻旧人哭。千古以来,人们多传颂梁祝之间的千古情深,化蝶双飞。却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从法律意义上来讲,马文才这家伙才应当是祝英台官方的丈夫。说起来马文才也够倒霉,合法的老婆先和别人睡了三年,然后到成亲之日,老婆又钻到了坟里,给马文才来个死不见尸,活只见蝶。
其实到底马文才是不是那个大反派,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因为现在是大唐朝,而非梁祝传说中的东晋。但是梁祝之事,诸家考证极多,时代更是千差万别。
但宁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而且大唐朝风气开放,私通之事实属平常。万一那祝英台真的是那个本想去拜祭梁山伯,偏偏遇到地震,把坟口给崩裂给掉进去的女子,那马文才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名声了。
出于这样的想法,当马文才弄明白此事原委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了母亲的房间里,要求退婚。反正他已经和前任融合,谁又能知道他是旧瓶装新酒。
“母亲,学业未成。我不想这么早成家,再说那祝家只是县令,根本配不上我们家。我要是娶的话,也得娶丞相或是尚书家的千金。”马文才知道马夫人对门第之事看的颇重,她便是丞相千金。见她死活不同意退婚,接着又使出了一个杀手锏。
“你说什么?”
出乎马文才预料的是,马夫人听到马文才的话,不但没有欣然同意,刚才还温和的笑脸反而马上就严肃起来。
“我说我要是娶的话,就娶一品家的千金,县令之女非儿良配。”马文才不知道母亲为何发怒,接着又重复了一句。
“闭嘴!”马夫人一拍椅背,咬牙切齿的叫骂了一句:“当朝一品全是年过六旬的老头子。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千金小姐尚未出阁,寡居的到是有两个,用不用老娘帮你介绍一下。”马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挽回起袖口,顺手又从旁边的青花大瓷瓶中取出一个鸡毛掸子。
“不娶了,不娶了!”马文才融全了前世的记忆,自然知道马夫人手下鸡毛掸子的厉害。见状只吓的抱头鼠串,一边摆手一边从正厅溜走。
“小兔崽子,跑的到挺快。”马夫人看马文才的狼狈样子,把鸡手掸子扔到了桌上,笑骂了一句。
“夫人英勇不减当年。”看到夫人的样子,站在马夫人身后的大丫环如意捂着嘴偷笑了一声。
“老了,哪里还有当年的劲头。想当年,我们娘子军在长安城内打遍天下无敌手,多少公子哥听到我刘玉蓉之名闻名丧胆,不敢在朱雀大街上正色看我一眼。”听到一旁大丫环的笑语,马夫人叹了一口气。
…………
回到自己的小院,马文才心有余忌的拍了拍胸口。从前任的记忆中得知,马别驾的藤条家法好躲,马夫人的鸡毛掸子难逃。马别驾乃是文弱书生,拿藤条抽几下就没劲了,最多不过是身上起几道红印。马夫人那可是标准的将门虎女,年少时在长安城被冠以胭脂虎的美誉。一旦真的发起火来,一掸子下去就是皮开肉绽,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都不带下地的。
在这个三妻四妾正流行的年代,便宜父亲马树礼只有正室,而从未起过纳妾之心。一方面是无传宗接代的需求,第二方面则是因为马夫人手里的鸡毛掸子太过恐怖。
“小九,小九!”
喘了一会粗气,马文才站起身来,张口叫道。
小九是马文才的贴身小厮,年纪与他一样,都是十六岁。他的个头不高,但却极为机灵,是他身边的第一号狗腿子。
“少爷,你找我。”马文才的声音刚刚响起,小九的脑袋就从屋内探了出来。
“你去把衣服换了,我们出去走走,呆在家里都要闷死了。”马文才伸了一个懒腰道。他虽然融合了前任的记忆,对这明州城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但记忆总是虚的,没有实地考察过,那就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旅游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