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要脸水就往哪里去——这成了村里的淌水法则。
乡上给的流动泵,抽水倒是利索的很,可是抬起来费事,没有五六个好劳力,请都请不动。人都越来越奸,干活没人,等到你泵架好了,一个个都提着铁锨来淌水了。
该给玉米施肥淌水了,等了好几天,渠里头还是不见动静,还就那么点浅水。啥都赶节气呢,淌迟了就不顶事了。小亮撑头,和着冬瓜马子老玉米沙弥弥,把泵架在了渠上。马上,一伙骚婆姨扛着铁锨,雄纠纠气昂昂的撵来淌水了。
“想淌水,先把钱交来!柴油机一动弹就是钱。按规定,一亩田2块!”
“先淌嘛,淌完了再收钱!”侯胖子的老婆“白面馍馍”笑得眼睛都钻到肉里头了。
“不行,谁一天闲得没事干,跟着你都的屁股要钱呢!”
“老兄弟,出来的时候没带么,淌完了我回去给你送来!”
“不行!拿来钱再淌水!”小亮一边不耐烦地敷衍那个胖女人,一边盯着收大家交来的钱。
一看没戏,“白面馍馍”扭到一边,冷眼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她悻了半天,一看小亮装着钱要走,赶紧冲上去,从口袋里掏出钱,讪笑道,“老兄弟,给你!”
“呸!”小亮在心里暗骂,“一毛不拔的胖狲!”
水泵的流量大,一会儿就把渠里的一滩水抽干了。小亮赶紧关了柴油机,喊大家下渠挖个槽子,把另外一滩水引到这个坑里来。
“白面馍馍”在自家田里边撒化肥边淌水,可是淌着淌着,就不见水影影了,她腾楞楞的晃着一身膘,赶到了渠边,“光收人的钱呢,淌得狲水!我可把话撂的这点了——田要淌不满,就把钱给我退了!”
大家都忙着引水,小亮和冬瓜又把水坑往深挖。没办法,只能这样,蓄上一坑水抽一会儿,再停下,再蓄水,吭吭巴巴总算是把水淌了。小亮和大伙儿卸泵准备回家,“白面馍馍”缠在旁边不走,硬要说她的田没淌好,要退钱。
“你的田可能胖的很,上上下下窟窿眼太多了,咋淌都淌不饱!”冬瓜笑嘻嘻地喊。
“个兔崽子!”“白面馍馍”臊悻悻地拧着走了。
渠东七队架着泵在抽水,三队的人就只能守着自己的泵干瞪眼。一道渠子如果架两个泵,咋算钱呢?
杏子真是给逼急了。上一回男人就不在家,渠东的玉米没淌上水,别回来就拉闲狲,说还妇女主任呢离了男人狲事都不顶!这回说啥都要淌上!
白天太显眼,她就乘着天黑,把田豁口挖开后,藏在玉米地里。七队看水的人看到田豁口,就给填了。她等人家走远了,就跑出来再挖开,你填我挖,敌退我进,就这样地下工作了三小时,两块田可算是淌满了。
乡上来人又把流动泵拉走了,说是孔雀村急用。没办法,大家又开始用四轮手扶带着自己的小水泵,突突突地往稻田里抽水。这一家淌完了,把位置让开,另一家的四轮手扶水泵再接着上。渠坝上蹲着站着撒满了人,柴油机冒出的黑烟滚滚飘荡,场面蔚为壮观。
电视上报道,长江流域连天暴雨闹水灾。靠着黄河的地方,却遭受着多年来的头一回旱情。听说孔雀村有好几个队,稻田旱得能走人,不得不拆了种蘼子。按季节来说,稻子该怀苞了,可是一直缺水的麻雀村的稻田里,稀稀拉拉的稻子黄不拉及,矮矮的苞影子也不见,村民们集体跑到镇里告状,追问水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