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斗生涯中,有无数值得称耀的对手,毕竟基情浓郁的下路永远血雨腥风。长相与笑声都惊为天人的厄运小姐,一里地之外就可以闻到男性荷尔蒙的格雷福斯,一发和平使者把我和平送回家的皮城警花,太多太多。他们的故事也已经传遍瓦罗兰大陆,为众人称道。
称道?不如说是满足八卦之心吧。人人都痛恨,而人人都乐在其中的毒品。它唯一的好处是让这世界上少了一半的战争,因为人们都忙着做长舌妇呢。
但有这样一位射手,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他成为人们无聊谈资的主角。我认为这是亵渎。
维鲁斯。
我见过维鲁斯最光耀的时候,在艾欧尼亚的那座神庙前。阳光之中,金色的身影背后是曾经腐化整个岛屿的黑暗。那一瞬间我以为他就是从艾欧尼亚昔日传说中重现的辉煌。我是传奇的探寻者,而多年以后,他应是传奇本身。
本应是。
当我在射手之家再次见到他,我无法形容我的惊讶。我根本无法相信那就是维鲁斯,尽管之前我已经听说了他的不幸故事。走到他面前的这几步路上,我精心准备了从头到尾的腹稿。他抬起头看着我,黯淡的瞳孔毫无神采,身边的弓也已经彻底褪去光泽。我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没什么。”
没什么,他在对我说没什么,他在安慰我。竟然是他在安慰我。
“讽刺么?我穷尽一生对抗的,到头来成为我的一部分,而我又竟要靠它去向我曾经守护的人讨债。”他继续说。
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你是个英雄,所有人都知道。”我说。
维鲁斯笑了,毫无生气的笑容。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我以为我可以让人免受痛苦,可我没想明白,人才是真正的灾难。”
“没错,人才是最可怕的罪恶。”我说。终于有一句话我可以接上了。“但你不必过分自责,自始至终你都在做同样的事,你都是在讨伐黑暗。”
话一出口我已反悔,但已经再也收不回来。我这张贱嘴。
维鲁斯笑了笑,我等待着他的讥讽,讥讽我们这些事不关己的家伙,随意将不值钱的好坏评价挂在饱受折磨之人的头上。
“有人认为我是个被命运嘲弄的可怜虫,也有人哀叹我从此只能活在仇恨之中,当然,也有人像你一样,一样的夸耀我。”
“抱歉。”我说,我必须道歉。我的营生让我很多时候必须摆一副中立的样子,不知不觉就要伤到不少人。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想伤到维鲁斯。
他不再说话。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我可以说他是英雄,不痛不痒,也可以说他是糊涂蛋,同样不痛不痒。我可以说任何话,但我给不了他任何失去的一切。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
射手之家人来人往,有熟悉的面孔,也有陌生的。而维鲁斯就坐在固定的那个位置,领执照去峡谷,然后回来,一言不发。我有空时就会请他喝杯酒,他喝的不算快。一来二去,我们稍微熟悉了一些,他有时也会主动招呼我一下了,不过话还是不多。没什么,这已经不错。天气好的时候我也会让他跟着我出门晒晒太阳。一些闲得长蘑菇的家伙冲维鲁斯指指点点,我直接还给他们一束奥术能量叫他们滚。
维鲁斯,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不因为他曾经的荣耀,也不因为他被嘲弄的命运,只因为他在信仰被摧毁之后仍旧站起来选择面对。尽管此刻在黑暗中挣扎,我仍相信他会找回光明。他本就属于阳光,因此绝不会迷失。
他只是需要些时间。
“我会复仇。”
那天他终于说了出来,长久以来积压心底的梦魇。
“你准备从哪里开始?”我问。
“我已经开始。”他回答。“我已经解决了几个。我还会继续。只要见到,就不会让他们从我的箭下活着离开。”
“虽然我只是个探险者,还是出了名的冷血动物,”我说,“但如果你需要帮助,来射手之家。他们会及时帮你找到我。我从不轻易给人承诺,你应该听说过。所以请务必不要客气。”
”谢了,不必。”他说。他的拒绝是我意料之中,但我知道如果真有那一日,他会想起我的话——当然,我但愿他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