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自然不在乎燕儿的威胁，他冷笑道：“你以为嫣妃现在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哼，我看你可怜，就告诉你罢！没有嫣妃，还有孟才人！那孟才人长得可是有六七分像嫣妃，皇上这几日可是天天宿在孟才人那里，你还真以为嫣妃娘娘出来以后还能换回皇上的喜爱？不过是个年老色衰的人罢了！就算嫣妃娘娘驾鹤西去了，也有孟才人顶上呢！”
燕儿如遭雷劈，这宫中的规矩她是懂的，若是皇上对嫣妃娘娘一直念念不忘那还好说，现在有了个什么孟才人顶替了嫣妃娘娘的位置，就算嫣妃真的能活着出去，皇上的宠爱已经转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燕儿心凉了个透，浑浑噩噩也听不清小福子又说了些什么了，小福子见燕儿这个状态，便厌恶地看了她，转身走了。
燕儿面如死灰地回了清月宫中，嫣妃轻咳了两声，虚弱地道：“燕儿回来了？”
燕儿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道：“娘娘，奴婢拿了吃食回来，还请娘娘先用吧。”
嫣妃挥了挥手，从床上坐了起来，面容枯槁，早就没有之前容光散发的样子，面对下人也早就没了早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对于能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燕儿，态度更是和善了不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过来一起用吧。”
嫣妃打开了食盒，里面只是些青菜豆腐之类的，肉丝都很少见，嫣妃也只能默然无语，她现在的身份什么都做不了，能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燕儿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嫣妃自然看出她有心事，倒也不点破，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燕儿自然是有心事，她从小就伺候在嫣妃身边，早就把嫣妃看成自己一辈子要效忠的主子，对嫣妃的感情自然是深厚的。她已经不敢想嫣妃以后会怎样了，也许再也出不去这清月宫了，也许出去了，要是被她知道已经被那个孟才人取代了位置，她该会是怎样的伤心？
燕儿的眼圈都有些红了，嫣妃皱了皱眉，放下了筷子：“你到底怎么了？莫不是有人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燕儿鼻子抽抽，低着头咬紧牙关：“奴婢没事，只是惦记家中的父母。”
嫣妃认识燕儿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在说谎，当下便认定燕儿被什么人欺负了，顿时脾气上来了。
“燕儿！你说，到底是谁？你莫不是瞧不起本宫现在处境，以为本宫帮不了你？”
燕儿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她也知道，嫣妃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清月宫的宫门都出不去，却肯这样帮自己，当下便感动得厉害：“娘娘多虑了，奴婢真的无事。”
嫣妃的性格就是这样，凡事喜欢较真，见燕儿真的是一副有事瞒着自己的样子，冷冷地看着燕儿道：“燕儿，你说的是真话假话，我都知道，是不是有人瞧不起你？没关系，你若是想离了这清月宫，本宫绝不拦你，你在这儿呆的时间也够久了，没必要为了我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放心，本宫不怪你。”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让燕儿悚然一惊。她哭着跪倒在地上：“娘娘！奴婢只想一心一意侍奉在娘娘身边，绝无二心！还望娘娘明察！”
“那你就把事情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本宫不会怪罪你的。”
见实在瞒不过去了，燕儿这才哭着把事情的始终告诉了嫣妃。
“娘娘！”
嫣妃听完，已是如遭雷击一般，她本就患了天花，现在的脸色更差，忽然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她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她这些天一直在认真喝药，也理解皇上没有来看自己，这些她都忍了，她从十六岁入宫，现在也不过是十年的光景，皇上就已经嫌弃她人老珠黄了吗？她想着自己的天花会好，自己能走出清月宫，重新恢复自己风光的日子，那些笑话她的人，她总有一天会慢慢报复回去，只是没想到，她是真的没机会了。
孟才人？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说之前是皇后的贴身侍女，没想到竟然靠着长得像自己得了皇上的青眼？恐怕皇后那个女人也要被气个半死吧？只是她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嫣妃久久无语，燕儿有些惊恐，她轻轻碰了碰嫣妃的肩膀：“娘娘？娘娘！”
嫣妃望着燕儿，惨然一笑，看上去颇为渗人，只是燕儿却不知为何很想哭。嫣妃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想起了早些年的事情，入宫后深得皇上宠爱，这些年来与皇后斗智斗勇，却不想这种时候败在一个新人的手中，无比惨淡，身边也只剩下了燕儿一个心腹，其他的死的死跑的跑，她竟落得如此凄凉的光景。
至于家人，恐怕在自己死后会哀嚎几嗓子吧？家里也没有新的女儿来为他们谋取权势地位了，恐怕又是咒骂自己不争气吧？
嫣妃想了很多很多，燕儿的眼泪却一下子下来了：“娘娘！”
燕儿看着嫣妃像是魔障了一般，想要叫醒她，却不想嫣妃忽然紧紧握住了燕儿的手。
“燕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燕儿红着眼睛道：“娘娘说的这是哪里话，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嫣妃自嘲地笑笑，忽然一口血吐了出来，燕儿大惊，再看嫣妃已是一副阳寿将至的样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无神的眼睛也不知道看向哪里。
“告诉皇上，我恨他！”
这一句话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嫣妃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了声息。
燕儿双手颤抖着抱住了嫣妃的尸体，用手试探了嫣妃的鼻息，顿时双腿发软，随后便瘫倒在地。
等燕儿回过神来，这才爬起来，向宫外跑去。
“娘娘西去了！娘娘西去了！”
嫣妃过世这件事情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消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也只是让人好好安葬嫣妃而已，他自己忙着留宿在迎春宫中，自然没空出来。
皇后倒是兔死狐悲了一番，到底是斗了这么多年的敌人了，本来还有的一丝淡淡的喜悦，都被孟桂春那个女人冲走了，皇后的表情显然不怎么好看。
“陪我一起去看看罢。”
皇后沉思了半天，终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白灵羽和淑仪自然跟在皇后身边，身上都换了素淡的衣物，以表示对死者的尊重。
嫣妃是得了天花死的，为了防止传染，尸身是要被烧成骨灰的，这在古人看来是一种悲惨的死法，死后尸骨无存，毫无尊严。
只是这样也没办法，天花的传染性实在太强了，皇后和一些其他来吊唁嫣妃的人站得远远的，免得被传染到。
“让我进去！”
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来人正是燕儿。
燕儿见嫣妃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时间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她想的也明白，嫣妃的死纵然是天花的原因，自己也绝对逃不了干系，这让她十分自责，她一门心思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嫣妃。
想着自己已经得了天花，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就这样跟着娘娘死了的好！
燕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开了两个负责守卫的禁卫军，闭着眼睛，撞到了嫣妃的棺材上。
燕儿就这样死了。
燕儿为主子丧命了，在场的众人一时都觉得有些唏嘘。
皇后更是心情复杂，孟桂春能为了上位捅自己一刀，燕儿却能为主子陪葬，同样都是这宫中的宫女，差距真的有些大。
皇后有些怔忪了，嫣妃虽说是她这么多年的敌人，到了如今这个份儿上，竟觉得有些悲哀了。
白灵羽却是心中一动，来的人不多，都是些宫中的嫔妃，皇上派来的小太监不过宣布了一道将嫣妃厚葬的圣旨，就站在一边偷偷打着哈欠了。
白灵羽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凑到皇后身边偷偷压低了声音：“娘娘，奴婢先出去办些事情。”
皇后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白灵羽做事一向有分寸。
白灵羽急匆匆地出了宫，见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便找了京城中一处裁缝店。
“这位姑娘，想要买些什么？”
热情的小二走了过来，白灵羽便道：“你们这里可能做皮影戏所需要的家伙事？”
小二忙不迭地点点头：“当然能做！不知姑娘想要做什么样的？”
白灵羽想了想，借了店家纸笔，粗略描画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形，递给小二道：“小二哥，你看看能不能做？家父是做这项行当的，之前一个皮影被邻居家的孩子不小心弄坏了，这才让我来重新做一个，晚上就要去出演了，不知小二哥可否快些？我可以加些银子的。”
小二也不疑有他，挥挥手道：“没事，姑娘，正巧店中活计不多，既然姑娘急着要，那就先让师傅帮你做一下，一会儿就好！不用多给银钱，有劳姑娘先在这里等一会儿了。”
白灵羽道了谢，便在裁缝店中做了一会儿，不过一杯茶的时间，小二就从后院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的便是做好的女子皮影。白灵羽道了谢，付了银钱便回了凤仪宫。
皇后见白灵羽回来了，挑挑眉道：“你是有了什么主意？”
白灵羽微微颔首，道：“还请娘娘帮奴婢一个忙。”
皇后带着一干人等去了迎春宫，理由是来和旧人叙叙话。
孟桂春可是吓了一跳，不过总归还是壮起了胆子，毕竟皇后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拿自己怎么样。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任由孟桂春行了礼，这才带着笑意扶起了她：“妹妹客气了。”
孟桂春浑身起着鸡皮疙瘩，她勉强笑笑：“娘娘，近来可好？”
“好着呢好着呢，妹妹，现在得陛下宠爱，可要早些为我皇家再添子嗣啊！”
皇后说的真情实意，孟桂春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能和皇后打着太极，她自然是想怀上龙胎的，只是又哪有这么容易。
皇后和孟桂春闲聊了几句，话题一转：“妹妹，看你近些天气色都不太好了。”
孟桂春心中警铃大作，陪着笑道：“不知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笑意涔涔地道：“妹妹，这天儿着实不错，不如姐姐陪你去外面走走？也好放松一下心情。”
孟桂春虽然疑惑，但却想不通皇后为何要这样做，只能给皇后这个面子道：“姐姐说的极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