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宁从林雪莲的脸上看到深深的仇恨与敌意,她蹙眉,不解的问道:“雪莲,发生什么事情了?”
“贵妃娘娘,您大概不知道吧。如今躺在奉天殿里的父皇的灵柩,是被您的好女婿祁泓睿的士兵看守着。”
林雪莲一边说,一边提着长剑慢慢上前。
赵婉宁吃了一惊,脸色惨白,猛地做起。这极其简单的动作,却已经让她冷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她有些困难的问道:“雪莲,你在说什么?祁泓睿的士兵怎么会在皇宫里?”
“这就要问您的好女儿了。”林雪莲冷笑一声,哼道:“哥哥登基为帝,早已下旨,明令禁止林鹏飞那个狼子野心的混蛋入京,您的好女儿华阳公主却路见不平,将他藏在宫撵里,带入皇宫。结果林鹏飞逼宫篡位,还将太子哥哥打入死牢。”
林雪莲咬牙切齿的说着,她每说完一句话,赵婉宁的脸色就更加苍白一分。赵婉宁双手死死抓着床上的薄毯,吃力的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若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您的女儿引狼入室还不算,她还要将父皇留下的这片江山,大璃王朝两百余年的大好江山,拱手相赠于她的好郎君——璃国的皇帝祁泓睿!”
林雪莲咬牙切齿的吐出祁泓睿的名字,人已经提着长剑走到了赵婉宁面前,冷声道:“贵妃娘娘,您说,您的好女儿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该如何赎罪为好呢?”
林雪莲清理的瞳孔中闪烁着妖冶而疯狂的光芒,她的长剑已经架住了赵婉宁的脖子。
赵婉宁并不畏惧,只是仰头看着她,坚定的摇头反驳道:“不!我的青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可能的……”
“信不信由你!我只知道,要帮助哥哥重新登上皇位,只有你和林青青的血才能办到!林青青背上的血咒,你还记得吗?”林雪莲凑近了赵婉宁寒声问道。这是哥哥交代自己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自己必须问出如何才能解开血咒。
赵婉宁盯着林雪莲,紧闭双唇,面无血色,但却咬牙不发一言。
“贵妃娘娘,究竟怎样才能解开林青青背上的血咒?您知道,只有解开了她身上的血咒,得到了那些神秘的远古宝藏,哥哥才能有机会召集旧部兵马,一举反攻当今的祁国皇帝。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父皇留下来的大好江山不落入外人的手里,您应该明白吧?”林雪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着赵婉宁,希望她能够如实说出解开血咒的办法。
不料赵婉宁在听到林雪莲说出这番话之后,喉咙里发出一番古怪的声响,惊愕至极,惊恐的连声阻止道:“不可以!你们不能打开那个地图,那里是死亡之谷!相信我,你们的父皇当年告诉过我那里面的情形,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打开!”
“如果现在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林雪莲架在赵婉宁脖子上的长剑紧了紧,锋利的剑芒刺进了赵婉宁白皙的脖颈处,有一道殷红的血迹,顺着明亮的长剑流出来。
林雪莲的眼神变得冰冷可怖,散发着疯狂炙热的光芒,厉声道:“别废话,说吧,到底如何才能解开血咒?”
赵婉宁闭上了眼睛,面有坚决之色,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让青儿来见我,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你!”林雪莲手中长剑颤抖着,冷声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吗?是不是需要你的血和林青青的血就能解开血咒?”
赵婉宁听了这句话,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林雪莲,瞳孔放大。
林雪莲却是嘿嘿一笑,以为自己猜测对了,她不紧不慢的拿起床头边的一只白玉孔雀花瓶,将花瓶中新鲜嫩黄的花儿毫不怜惜的扔掉,洁白优雅的细长孔雀花瓶对着赵婉宁,林雪莲邪恶而狠厉的说:“那就先取一点你身上的鲜血,看看用血能不能解开血咒。取哪里的血比较有用呢?”
林雪莲手中长剑在赵婉宁的脖子上游走着,剑尖滑到了赵婉宁胸膛前,冰冷寒芒让赵婉宁的皮肤不由自主的生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但赵婉宁却仍是紧咬下唇不发一言。
林雪莲恨得牙痒痒,她就不信赵婉宁还能坚持多久。哥哥说过,只要问出了如何解开血咒的办法,哥哥就有办法东山再起,现在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林雪莲无法相信,有人在生死面前,会选择保守一个早该吐露的秘密而不怕死亡。
但就在关键时刻,却听到殿外传来了一声“皇上驾到”的声音,林雪莲清楚,那是那些宫女们仍对自己这个“前朝公主”有些善意,才好意提醒自己。这个皇上,除了祁泓睿,当然不会是太子哥哥林烨。
林雪莲有些慌张,此刻赵婉宁还没说出解开血咒的办法,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一旦泄漏出去,自己和哥哥就死定了,复兴大计更是无从谈起。
林雪莲焦虑不已,赵婉宁的神色反倒镇定下来。
林雪莲抬起手中长剑,忽而用一种阴狠至极的眼神望着赵婉宁,厉声道:“贵妃娘娘,别怪我心狠手辣,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我猜,大概是这里的血最有用吧——!”
林雪莲手中的长剑对着赵婉宁的胸口,“噗哧——”一声,猛地用力刺入。
“啊——”疼痛使得赵婉宁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但林雪莲却极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使得那声喊叫没能传出去。
林雪莲随手抓起床上的丝绢手帕,塞进了赵婉宁嘴里,不让她发出声音。右手握着长剑,再次用力狠狠送入赵婉宁的心脏。
“唔——这血流的有点慢——”林雪莲听着殿外传来的脚步声,不顾自己脸上溅洒的鲜血,左手拿起洁白细长的孔雀花瓶,对准赵婉宁流血的胸口,右手伸到赵婉宁背后,猛地用力拍了一掌。
赵婉宁咳了一声,顿时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鲜红的血如同艳丽的花儿喷洒而出,妖冶而旖旎。
林雪莲终究是个女人,看着赵婉宁眼神中的无奈与痛苦,她轻哼了一声,再看看孔雀花瓶中接了不少的鲜血,料想应该是够了。来不及拔出赵婉宁胸口的长剑,林雪莲看看赵婉宁气色将绝,而殿外那人的脚步声已经跨进了内殿,料想祁泓睿应该走进来了,只能拔腿就跑。
“如果你敢告诉别人,您的女儿也将会有性命之危!”林雪莲只来得及丢下一句狠话,便提着孔雀花瓶,身影一翻,飞快的跃出了寝宫之中。
祁泓睿走在宫外,见道路两旁的宫女个个神情畏惧而惊恐,纷纷低头不敢看他,听见寝宫内的声音,心中暗道不妙,厉声问道:“里面发生什么事?”
没有人回答他的提问,祁泓睿只能加快了步伐,快步走进了寝宫之中。
寝宫的床边,赵婉宁半倚床畔,眼神凄厉涣散,长发也被打乱,身形憔悴。
在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柄长剑,以长剑为中心,四周沾染了大片大片嫣红的血迹。桃红色的棉布床单上,染上了深深的鲜红色的血,就连她身上白色的睡袍,也沾染了点点血迹,一朵朵红色的血像梅花盛开,妖艳的美丽,却刺人心扉。
祁泓睿心头一跳,快步上前,走到床畔坐下,将赵婉宁抱在自己胳膊里,皱眉低喝:“母妃,您怎么了?来人,传太医!”
赵婉宁抬头望了祁泓睿一眼,心中清楚,这就是祁国的皇帝,女儿的丈夫。眼前的年轻人英俊冷魅,黑眸里闪着关切。他还肯唤自己一声母妃,说明对林青青是有感情的。
可是,现在他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验证了先前林雪莲说过的一切问题。祁泓睿占领了璃国,而自己的女儿命运又会如何?
祁泓睿拔掉了赵婉宁嘴里的绢丝手帕,急切的问:“母妃,是朕,朕是祁泓睿。告诉朕,是谁杀了你?”
赵婉宁试图挤出一抹笑容,但却笑得无比难看,神情疲累的躺在祁泓睿怀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不至昏倒,抓住祁泓睿的手,断断续续的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请求你,放过青儿,饶她一命,答应我……”
祁泓睿点头,沉声道:“母妃放心,朕绝不会伤害青儿,不会的。告诉朕,是谁伤害你?”
赵婉宁眼神中闪过一抹慈悲之色,怆然道:“是谁都不重要,先皇驾崩,本宫早已有求死之心。你若还敬我是岳母,请将我和先帝合葬同一陵墓。请善待青儿,善待先帝的孩子们,求你……”
赵婉宁身上的力气正在飞快的抽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捉住了祁泓睿的手,不顾自己即将香消玉殒低声哀求着。纵然林雪莲伤了自己性命,但死亡本是自己所求。更何况正德皇帝生前向来娇宠锦阳公主,赵婉宁不想让正德皇帝死后黄泉路上仍旧不宁。
祁泓睿似乎明白她的想法,他认真的点头,起誓道:“母妃,朕答应你,倘若他们不主动触及朕的底线,朕会留他们一命。”
赵婉宁微微一笑,随着剧烈的咳嗽,胸口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她的视线开始涣散,叮嘱祁泓睿道:“我走以后,在这个世界上,青儿再也没有亲人了,好好待她,她值得拥有最好的爱……”
祁泓睿一个劲的点头,急促的吩咐宫女传太医。赵婉宁却是伸手阻止了,她凄美一笑,淡然道:“正德,我来找你了,你高兴吗?此生不能日夜相依,愿死后永不分离。正德,等我……”
赵婉宁唇边绽出一抹凄美的笑容,吐出最后一口鲜血,她的头软软的倒在了祁泓睿怀中。
祁泓睿皱眉,一边命人传唤太医,一边示意宫女扶着赵婉宁,从自己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粒止血护心药丸,心道死马当作活马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掰开了赵婉宁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
寝宫内一片大乱,但祁泓睿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他站起身,眯眼看着那柄有些眼熟的长剑,一手握住了剑柄,猛地用力拔了出来。
“祁泓睿!”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祁泓睿心口猛地一沉,他缓缓转身,正巧对上了林青青那茫然不可置信的悲痛神情。
林青青原本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听了林雪莲的话之后,六神无主的四处来回踱步。而被她派去母妃宫中的秀莲,在离开之后不久,就神情慌乱的跑了回来。
秀莲正要去赵婉宁的寝宫,半道上,长廊间,看见祁泓睿一身明黄龙袍向寝宫走来,略一惊讶之后,不解祁泓睿为何去了皇贵妃的寝宫。她不敢过多耽搁,立刻就转身回去禀告了林青青。
林青青原本对林雪莲的话半信半疑,但听说祁泓睿居然要去母妃的宫里,便立刻一路小跑着向母妃的宫里行去。
一个是在正殿的寝宫,一个是偏殿的寝宫,两地相隔不远,林青青很快就大汗淋漓的跑到了母妃的寝宫之中。
而林青青跑到寝宫的时候,祁泓睿正巧站起身,手握剑柄,眉头深锁,表情阴鸷。
祁泓睿手握剑柄,疑惑着这把似曾相识的剑,为何与自己当侍卫时的佩剑如此相似,却猛然间听见了林青青的声音。一回头,林青青就站在寝宫门口,面色惨败,神情凄然的盯着自己,如同丧家之犬。
一个瞬间,就此定格,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青青只觉得自己的脚步似乎被灌了铅,她步步上前,眼神绝望,心如死灰的死盯着祁泓睿。
祁泓睿猛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慌张而急切的解释道:“青儿,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不是我做的,相信我……”
林青青却只是狠厉的瞥了他一眼,走到母妃的床前,抱紧了昏死的赵婉宁,凄然泪下,痛彻心扉的呼唤着母妃。
然而,任她再怎么高声唤着母妃,母妃却再也不会回答她了。
林青青抱着赵婉宁逐渐冰冷的身体,心中一片惶然。
寝宫里一片慌乱,她不管其他人如何慌张或者伤心,也不顾祁泓睿有多惊恐,只是紧紧的抱住母妃的身体。这怀中最后的一抹温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感觉到的温暖,也是让她义无反顾心甘情愿爱上这个时空的原因。如今,父皇去世了,母妃也离开了自己。从此以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那么自己,又还剩下什么可以留恋呢?
祁泓睿么?
林青青抱着母妃已经绵软的身体,转头看着祁泓睿,声音沙哑的说:“祁泓睿,你好毒的心!”
祁泓睿看着林青青哭得眼窝深陷如同核桃,一向清丽的黑眸中如今满是赤红的恨意,心头咯噔一声,慌乱的解释道:“青儿。不是我。我来的时候,母妃已经这样了,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
祁泓睿说着,“哐啷”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长剑。
林青青的视线顺着长剑落地,看着熟悉的剑柄,怒极反笑,一手指着长剑道:“是吗?祁泓睿,这把剑难道不是你的吗?”
林雪莲是对的。祁泓睿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利用自己和母妃。他只不过是想要得到自己背上的藏宝图而已。而按照林雪莲的说法,要解开血咒,就必须用到自己和母妃的鲜血。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祁泓睿才要伤害母妃吧?
林青青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自己最爱的男人,只觉得心如死灰。父皇去世了,母妃也离开了,而自己最爱的人欺骗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祁泓睿被林青青的反问噎得无语。剑是自己的,林青青进来的时候,自己正握着长剑,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她相信自己的清白?
祁泓睿无奈之下,厉声道:“来人,把华阳宫中所有宫女给朕传来!”
很快,原本守候在赵婉宁寝宫里的十名宫女都跪在了寝殿中,一字排开。
祁泓睿双手背在身后,狠厉的盯着宫女,厉声道:“告诉公主,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是谁提着朕的剑来的,是谁伤害了贵妃娘娘?”
林青青也望着这些宫女,这些目击证人,是她最后的一丝希望。尽管眼前的一切都证明,祁泓睿就是那个凶手。但是,她仍然不愿也不想相信那是事实。
十名宫女一字排开,畏惧的看了一眼祁泓睿,又抬起头偷偷的瞅了一眼林青青,忽然一起“噗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有人战战兢兢的说:“皇上赎罪,公主饶命,恕奴婢们不敢说……”
祁泓睿气急,怒火交加,忽然弯腰拾起长剑,剑尖指着宫女,吼道:“说,是谁!把你们看见的事情,一字一句,一五一十的说来!若有一字虚假,朕诛你们九族!”
宫女们互相对视一眼,仿佛更加害怕,纷纷牙齿打颤,瑟瑟发抖的流着泪。
林青青冷眼旁观,看着祁泓睿的态度,只认定了他就是凶手,此刻只想掩饰罪行,不由更加厌恶。在她眼里,祁泓睿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演戏。而目的,只是让自己不怀疑他。
但他所求的,并非自己的信任,恐怕仍然是自己背上的地图罢了。他步步为营,可笑自己竟以为他爱上了自己。怎会忘了,祁泓睿是一个皇帝,一个心怀天下的君王。林青青抱着母妃的身躯,声音沙哑的呢喃了一声“可笑……”,冷笑了一声,便再也不肯多看祁泓睿一眼,只是脸贴着母妃的脸,紧紧的抱着母妃不肯分离。
林青青的不信任,让祁泓睿的心一寸一寸的落入了寒潭之中。这么多年来,他从死人堆里跨过,从战场上的鲜血与战争中活过来,他以为自己早已无所畏惧。只要能够一统天下,在所不惜。
但是,当发现林青青对自己丝毫不信任,当看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如同陌生人般寒冷漠然时,祁泓睿心中的怒火却在疯狂燃烧。他已失去理智,手中的长剑“唰——”的一声挥舞着,剑芒所过,一颗人头咕噜噜一声滚落地下,一片红色血迹从空中溅过。
那名宫女甚至没来得及呐喊一声,就此死去,头颅落地,身体依旧直挺挺的跪着。
其余九名宫女发出参差不齐的尖叫声,离得较近的两人“噗通”一声昏倒在地,其余人早已泣不成声,牙齿咯咯颤抖着,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祁泓睿手中的长剑又对准了另一名宫女,厉声喝道:“说,刚才是谁拿了朕的长剑过来,是谁做的?”
那名宫女抬头望着祁泓睿,涕泪双流,身下也失禁了,只是不断的蠕动着嘴唇,却摇着头,什么也不敢说!
要知道,这几个宫女的家人,也早已落入了太子的掌控之中!
祁泓睿没有耐性去等待,而且他自信,关于这件事,宫中耳目众多,自己早晚都会查出一个真相,给林青青一个合理的解释。所以,他手中的长剑第二次挥舞而下,砍掉了第二名宫女的脑袋。
当第二颗脑袋咕噜噜的滚落到林青青的脚下时,林青青只是睁眼瞥了一眼,便又不忍心的闭了眼睛,有气无力的淡淡命令道:“祁泓睿,够了!你杀的人够多了,住手吧!”
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惊恐,会伤心,然而心已死,竟只是心灰意冷的淡漠。仿佛这样残暴嗜杀的祁泓睿,才是他的本来面目,自己不该惊讶似的。
祁泓睿盯着脸色苍白的林青青,只觉得胸口聚集了一团无名怒火,这股业火燃烧着他,让他失去了最后的冷静与理智。长剑所指,人头落地,只有看着鲜血奇异的红色,与人头滚落地砖上的声音,这种嗜杀带来的快感,才能稍稍平息心口熊熊燃烧的怒火。
一个又一个的宫女接连倒在祁泓睿的长剑下,一颗又一颗的人头滚落在青玉地砖上,有些头颅滚动着,眼睛仍然惊恐的睁得大大的,盯着林青青,似乎死不瞑目。而寝宫内其余的宫女们最后的哭声,让寝宫如同炼狱。
林青青终究不忍心,她不能因为母妃的死,再让更多的人无辜死去。
当祁泓睿手中的长剑再次挥舞而下时,一只柔嫩白皙的手掌迎向了这把剑。
祁泓睿的瞳孔在接触到林青青的视线时猛地紧缩,长剑带着虎虎生风之势硬生生的止住了,哪怕这猛然收回的剑势让他自己内伤,他也不愿让林青青受到丝毫伤害。
林青青纤细五指如葱,轻巧的捏住了染红血迹的长剑,轻声但却异常坚定的说:“够了,祁泓睿!”
祁泓睿盯着林青青,手中的长剑缓缓的收回,却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
跪在地上仅剩的四个宫女,在经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之后,终于忍不住相继昏倒在地。
林青青看着满地血泊中的宫女,这寝宫已经如同人间炼狱,尸体与头颅四散开来,口鼻中皆是血腥的味道。她的脸上滑过一行清泪,无奈的闭了眼睛,不忍再看祁泓睿,只是骤然转身,冷声道:“祁泓睿,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祁泓睿看着林青青的背影。眼前这一抹火红色的身影,依旧消瘦憔悴。她在剧烈的发抖,发抖得厉害,连肩膀也忍不住轻微的颤栗着。由此可见,她的心有多么愤怒和悲伤。
祁泓睿多么想冲上前,将这样的林青青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呢喃,告诉她别怕,自己在她身边。
然而他不能,也不敢。
只因林青青宁愿背对着他,将所有的悲伤愤怒深深埋藏也不愿让自己知道她的情绪。此刻祁泓睿知道,眼前的林青青,再也不会像过去那般对自己真实的微笑和任性的撒娇了。
他也不敢上前。因为在林青青心中,必然认定,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率军南下,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了南璃皇宫。而她的母妃赵婉宁,林青青必然认定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信任,需要很多事情的磨炼,需要天长日久的考验。
然而怀疑,却只需要一颗细微的种子,再给一个合适的时机培养,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在此刻的林青青心中,自己恐怕早已化身为地狱恶魔。
难道自己征战南璃,骗取她身上的白玉腰牌,进入南璃皇宫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吗?
有那么一刹那,祁泓睿开始怀疑起来。自己谋划了五年的大局,自己多年来一统天下的心愿,自己想要向父亲证明能力的得意……这一切的一切,在林青青那个凄然憔悴发抖的背影里,竟是那么微不足道。
这天下,纵然最后都是自己的,然而若是自己失去了她,又有何用?
想到此,祁泓睿不再犹疑。他猛然上前一步,从背后紧紧的环住了林青青的腰,在她耳畔低声说:“青儿,只要你愿意,我……”
祁泓睿的话没有说完。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一柄剑。一柄插在他胸口的短剑。
祁泓睿难以置信的抬头,那双深邃冷凝的眸光,不敢相信的看进了林青青水一样柔软明亮的眸光里。
林青青转过身来,手中依旧紧紧的攒住短剑的剑柄。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握剑的手也剧烈的抖动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滚滚而落。
林青青看着祁泓睿,缓慢摇头,艰难的说:“别逼我……祁泓睿,够了,你别再逼我,你走……”
这把剑,是当初和亲的时候,父皇赐给她的众多珍宝之一。而在那天父皇来华阳宫用晚餐的时候,父皇特地将短剑亲手送给她,告诉她,在西祁皇宫里,后妃之间的争斗会很可怕,要懂得自己防身。
在西祁国的两个月,仗着祁泓睿对自己的宠爱,林青青从未想过要用这把剑对付任何人。她只是喜欢这把宝剑,宝剑锋利,而且剑柄上镶嵌了两颗举世无双的猫眼绿玉石。更为重要的是,这是父皇送给自己的。
但是现在,这把剑却插进了祁泓睿的胸口。
剑尖再往下三分,便是致命之处。
她在祁泓睿从身后猛地扑上来抱住自己的时候,看着对面母妃流血而死的实体,看着满地宫女们尸首异处的场景,牙齿咯咯的颤抖着,终究是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短剑。趁着祁泓睿不注意,缓缓转身,然后极其迅疾的将短剑插入到他胸口。
这是林青青第一次杀人。纵然这是个人命如芥末的时代,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出手杀人。而杀的那人,竟然是自己可以不要命去爱的男人。
在短剑插入之前,她对自己说,这是报仇,是为母妃报仇。
为这些死去的宫女平息怨忿。毕竟,杀人偿命,这是21世纪的生存法则。
为父皇的江山,为南璃国两百年的大好河山。
……
然而,在短剑插入的瞬间,她的手还是颤抖了,她的心终于是不忍了。
什么大好江山,在她这个21世纪来人眼里都是虚无。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多少王朝最终化为烟云。
宫女已死,即使杀人也无法复仇。
而母妃……母妃恐怕也是希望自己幸福的。可是杀了祁泓睿,自己真的会比较好过吗?
不。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林青青刻意忽略了。她假装不在意自己的心在说,其实你仍旧爱他。纵然他可能是杀害你母妃的元凶,他软禁了你的皇兄,他掠夺了你父皇的大好河山,但你仍是深爱着他。
时间仿佛就在此定格,林青青泪流满面的看着祁泓睿,只是上下牙床咬合着不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祁泓睿望着她,眼神却在逐渐变得冰冷,寒凉,终至失望。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会毫无理由彻彻底底的信任自己。从前是父皇,现在是她。
父皇的宠爱,她的真心……纵然是自己拼了命想要挽回,孤注一掷的努力试图得到的东西,却始终不属于自己。
祁泓睿总算明白,很多东西,若是不属于自己,哪怕你再怎么千辛万苦,即使是付出生命,也不值得。
而眼前的这个陌生的女人,这个对自己毫无信任只有满心戒备与仇恨的女人,真的值得自己放弃生命去爱她吗?
祁泓睿犹豫了。
林青青看着他,最后冷笑一声,再也不顾祁泓睿,只是猛然回头,对着母妃的尸首深深的凝望了一眼,然后飞快的跑出寝宫。
她飞奔离开祁泓睿视线里的孤单,红衣翻飞,裙裾飘扬,满头乌发散落脑后。那个背影绝望凄凉,极度无助而孤单。
那时的祁泓睿,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然会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
所以,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每当他想起她,首先想起的,竟不是她如花般温暖的笑容,也不是她娇纵任性的撒娇耍赖,更不是她短剑刺入自己胸膛里的冷漠,而是那个翩然离去的背影。
仿佛离自己咫尺之近,然而却远在天涯。
祁泓睿一手扶着短剑,冷凝着眉头,低喝了一声“来人”,直到吞了一颗止血护心的药丸,强撑着到逍遥王黎歌笑进殿,他这才颓然的昏睡过去。
林青青一脸冷峻的回到自己的寝宫,却发现林雪莲正在自己的寝宫里,神情慌乱,满身血迹的躲藏着,似乎在逃避着什么。见到林青青,她在发呆片刻之后,紧紧的抱住了手中的孔雀花瓶,结结巴巴的说:“四皇妹……你,你都知道了?”
林青青点了点头,看着林雪莲,想到自己现在是彻底的失去了父皇和母后,眼圈蓦地红了,一直强忍住的泪水此刻如同泄了洪似的奔涌而出。她痛苦的扶着廊柱,步履艰难的向林雪莲走去。
林雪莲却是下意识的防备着她,后退两步,正当林雪莲以为林青青知道了一切的时候,却听见林青青泪流满面的说:“原来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祁泓睿,他果然欺骗了我,他还杀了我的母妃,我……”
林青青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已经杀了祁泓睿复仇,却终究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林雪莲一愣,震惊片刻之后,唇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一瞬即逝,很快便面带悲痛之色的走向林青青,言辞恳切的说:“既然你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青青无奈的摇头,此刻她所有的理智和神经已经到了极限,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秀莲跟在林青青身后,默默的递过手绢给林青青,什么都没说。
然而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漫天喧闹的声音,林雪莲眉头一皱,飞快的看了一眼,立即扭头对林青青说:“逍遥王带了几个侍卫手持长剑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他们想干嘛?”
“公主!”秀莲惊恐的拉了一把林青青的衣角,回头惊恐的对林雪莲道:“公主刚刚用短剑刺伤了皇上,这下只怕要糟了!”
林雪莲听了,却并不如何慌张。她一咬牙,挥手道:“跟我走!”
秀莲拉着林青青,林青青却不为所动,林雪莲怒了,一把拉住她的手,横眉怒目吼道:“你想死,我可不想死!你的母后被祁国的皇帝杀了,我不在意……可是父皇!父皇的死,皇兄的位置,这片江山!这一切,本宫绝不能轻易眼睁睁看着你送给祁国皇帝!你到底要不要走,还想不想为父皇和你母妃复仇?”
“复——仇?”林青青口吃似的呢喃着。
“对!复仇!杀了他,替你的母妃复仇,替皇兄夺回这一切本该属于他的,守好父皇留下的江山!你不走,难道是想留在这里被祁国皇帝处死吗?事到如今,你不会还以为他对你有情有义,他会饶了你吧?!”
林雪莲一串连珠似炮的追问之后,不给林青青任何发呆的时间,与秀莲一左一右拉着林青青,从寝宫的密室里快速离开。
而当逍遥王黎歌笑带着人马破门而入时,房间内只剩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呼唤着林青青的名字,带着侍卫搜寻着寝宫的殿堂每一个角落,却怎么都找不到林青青的人影。
此时,林雪莲几乎是拉拉扯扯的带着林青青,从皇宫内的密室一路快速离开。同时她没忘记放出袖中的信号弹。沉浸在悲伤与震惊中的林青青,对此行为没有任何异议。
寝宫内,逍遥王黎歌笑听着信号弹燃烧的声音,第六感下意识的察觉不妙,立刻带着自己的人马冲出了寝宫。而这时,林雪莲已经带着林青青,从皇宫地下通道离开得更远了。
待逍遥王黎歌笑带着人马冲出华阳宫,第一时间收到属下来报,璃国太子林烨与三皇子林鹏飞已经在刚才消失宫中,已经派出大量侍卫四处搜寻。黎歌笑略一沉吟,想起寝宫里仍昏迷不醒的皇帝祁泓睿,大手一挥,带着人回到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