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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天罗网

那一夜,蒲皇瑜给碧落立下了一长串的“爱我需遵守的规矩”,碧落本着“左耳进右耳出”的原则,充分运用“选择性记忆法”,只记对己有利的,失忆无法承诺的。

在他的絮叨声中,她颓丧地发现,他仍把她当成了小女生落落,而不是成熟女人碧。唉,虽说在小时候就应找个人任性,可她是不是找得太早了,他是不是一直记着那个三岁小囡,而看不见她已经长大成人?

穿着皮裘在温泉里泡了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湿淋淋地回到万万岁。

温热的泉水一遇上冰冷的空气立刻凝结,皮裘和头发都结了冰壳,稍微动一动,就能听到冰裂的“喀嚓”声。

隐闻声而来,看到两个毁掉上好皮裘的冰冻人毫无悔意地对视傻笑,他摇摇头,受不了地叫:“就知道你们抛下我去干坏事了,没想到连件好衣服也没剩下。”

碧落一掌拍过去:“我们很纯情的,少用你那带色的猪脑揣度圣意。”

隐撇撇嘴:“如果真纯情,干吗不脱了衣服泡温泉,哼,欲盖弥彰。”

蒲皇瑜脸上似染上一层薄晕,他掩饰性地咳一声,推着隐往外走,回头对碧落道:“赶快把湿衣服换下来,别受了风寒。”

碧落瞧他一副逃跑状,再回想泡温泉时他坚持不准脱皮裘时的固执,她的脸也一点点红了起来。

嘻嘻,原来,她也是会令男人热血沸腾的女人啊!臭家伙掩饰得这么好,害她白自怨自艾了好半天。

待碧落换好衣服,左等右等不见蒲皇瑜回来,她只好主动蹭到西厢房,一推门看到蒲皇瑜,她的脸又很可疑地红成一片,蒲皇瑜好笑地冲她伸出手,她扭扭捏捏好半天才磨蹭过去,攀着他胳膊,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

“那个……”

蒲皇瑜和隐停止谈论,偏过头等着她说下文。

碧落低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蒲皇瑜手背上的皮拎起又放下,放下又拎起,耳根红似玛瑙,嘴巴吞吞吐吐,一句完整的话被她掐来断去后只能听到几声“呃”“嗯”“那个”。

“怎么?发烧了?”

碧落挥开他抚上额头的手,闭着眼叫:“你才发骚呢!”

隐爆笑出声,挨她一瞪后,忙转过身,捂着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

“笑!我叫你笑!你再笑!”

恼羞成怒的碧落扑过去,对着隐一阵拳打脚踢,隐一边笑一边求饶,嘴里嚷嚷:“我什么都没听见,真的,我发誓。”

蒲皇瑜拉回野蛮女友,揽着她走回东厢房。

闹别扭的碧落一甩一甩想要甩开他放在她腰际的手,无奈她怎么甩,那手就似粘在她身上般就是掉不下去。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俩,有什么话想说?”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说出那些话,偏偏该听到的人没听到,不该听到的人偏偏听到了。

碧落没好气地掐他一把,先前的羞涩早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她豁出去般闭眼吼:“本姑娘刚才说,本姑娘臀大腰圆发育良好,黄公子大可不必百忍成钢,想吃吃,想喝喝,千万别客气。”

戏谑的笑声由低到高,在静夜里听来分外刺耳。

碧落歪着嘴,怒眼圆睁,大有一副想随时找人拼命的母夜叉样。

隐不怕死地在门外嘀咕:“臀大?腰圆?都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没想到碧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P服P服!”

“呀”一声暴喝后,碧落脚踩怒火往门口烧去,蒲皇瑜手臂一挡,明明没怎么用力,偏偏碧落的腰挂在他臂上就是前进不了一步。

“落落,你想再听我复述一遍我的规矩吗?”

不愠不火的声音,令碧落的气焰锐减,她不服气地抗议:“是隐不对,他取笑我讽刺我,伤害了我弱小的心灵,你要为我做主!”

隐继续在门外猖狂地笑:“哈哈,强大的人都有一颗弱小的心,多谢坟妹妹提醒,也在此感谢妹妹一路相随帮哥哥消减旅途寂寞,谢谢,谢谢啊!”

碧落做泫然欲泣状:“呜,看嘛看嘛,鱼,有人欺负你家阿宝,你却袖手旁观,我不管啦,你要为我做主。”

蒲皇瑜拧拧她噘起的嘴,眯眼做思考状:“阿宝姑娘,为你做主之前,本公子先要思考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现在一口囫囵鲸吞了不守规矩的你呢,还是以后慢慢蚕食细品那个会守规矩的你,阿宝姑娘这么聪明,如果你是本公子,你选哪个?”

碧落挥着手臂叫:“这还用得着思考吗,当然是蚕食鲸吞一块来啊,我是皇后我怕谁。”

说完,她的额头迎来一击,击额人摇摇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落落,等回了宫,‘随你’蚕食鲸吞。现在,请做正事先。”

什么嘛,说得她好像是小攻而他是可怜的小受似的,人家明明是女人,女人,懂不懂!人家好不容易自我心理调适不再妄想当男人而是为了配合他的性别甘愿沦为女人,他倒好,简单“随你”二个字,就让她由娇弱柔美的女人变成了富有攻击性的BL!

“坟妹妹,不要发‘轰’了,快送我们上路先。”

哼,知道人家很好用,也不晓得好好巴结人家一下!

带着小脾气的碧落力大无比,似铁手怪人一般一手拎起一个大男人,并把他们当铅球一样扔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线的落脚点是菖兰宫。

菖兰宫是一片晶莹巍峨的白色建筑,与其说它是白宫,不如说它是白色城堡。

高耸的冰制城墙高达数丈连绵百里,城墙环绕的内宫中心是一幢朝天的烟囱状建筑通天殿,通天殿里住着北逐国的冒牌天子藤若渊。

蒲皇瑜和隐夹着呼啸的风裹着风火花似离弦之箭般射向通天殿,两人完全止不住洞穿之势,只得咬牙生生忍住喉间的低咒,闭上双眼迎接即将到来的贴饼之姿。

当然,他们期待的疼痛感迟迟没有来临,因为那个掌控他们命运的女魔头很适时地改变了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的想法,而是选择了“放人一马,胜造七极浮屠”的信条,将他们稳稳地置在了通天殿的入口。

通天殿方圆数十米都不见人迹,甚至连一棵松柏也没有,殿口显得空旷又清冷,里面透着森白的光,似一只露着森森白牙的兽等着猎物主动上门。

三人背靠背结成一个三角形,从不同角度观察形势,处于戒备状态。

在三人不约而同仰头望天时,他们看到一只青鹏鸟从“烟囱”顶部飞掠而下。

青离收拢了衣袖,轻飘飘落在碧落面前,嘴角噙着嘲讽的笑,眼中寒意丛生。

“一夜行千里,我果然是低看了你。”

碧落双手抱拳,一脸江湖气:“承让承让,让兄台浪费了不少追踪时间,还请原谅则个。”

青离冷冷地盯着她,逼近一步,眼中寒芒闪烁:“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蒲皇瑜反手一推,将碧落推置身后,上前一步,昂藏挺立,针锋相对:“青离大人,你又到底是什么人?!你的到来使多少国家烽烟四起生灵涂炭,使多少平民家破人亡生离死别,你可曾有一丝丝愧疚之意?”

青离冷“哼”一声,眼似深海,毫不相让:“少道貌岸然!是谁赋予了你理直气壮的权利?!你能保持这种高姿态,不过是尚未有人触碰到你的底线!”

说着,青离抬手一扬,一只银色光圈凌空而起,直直向碧落头顶罩去。

蒲皇瑜本能地扬剑一挥,光圈在剑上击出一声脆响后飞入苍茫夜色中,远处传来一声爆响,火光冲天中,隐隐有救命的哭喊声在夜色中弥漫。

“现在,你是否可以收回你的质问!”

迎着青离挑衅的瞪视,蒲皇瑜冷冷然收剑顿于身侧:“如你所言,立场不同,不论对错。”

隐向碧落递个眼色,然后用瞬间移步去往火灾现场。在他身影消失时,青离朝他瞟了一眼,脸上现出复杂神色。

碧落眯了眯眼,静观其变。

两个男人,一个似青鹏鸟,一个似白龙马,在如盐的月色中对峙不语,暗中较量。

直到隐返回,他俩仍在比耐力,碧落无聊地打了个呵欠,闲聊似的问:“隐哥哥,怎么去这么久?不会是瞬间移步没学好,移到别处去了吧!”

隐瞪她一眼,得意道:“不是哥哥我爱吹,本哥哥别的本事没有,偏就一招瞬间移步学得最好,怎么样,要不要比比?”

青离睇他一眼,又是一声冷哼:“三脚猫功夫,竟然也敢丢人现眼!”

隐清亮地回“哼”一声,环胸与蒲皇瑜并肩而立,挑衅道:“比比?”

青离不屑地别开视线,扫一眼殿口方向,再回头时,脸上重又浮现讥诮之色。

一个黑影从殿内往雪地上一寸一寸拉伸,当拉伸到蒲皇瑜脚边时停止了移动,它打量着蒲皇瑜,在无边的沉默过后,黑影张了张嘴,一道声音从殿内传出。

“我们终于见面了。”

清冷的声音里似夹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还有更多的则是对命中注定的清醒认知。

蒲皇瑜迈步走向殿口,步履矫健而坚定。碧落紧随其上,隐冲青离做个“请”的手势,然后跟在青离身后迈入通天殿。

通天殿,原来是一座高耸入天的空心建筑。

露天大殿内,月光的清晖映在银髻高悬的男人身上,男人背光而立,面孔如云中窥月般朦胧不可见。

一个孤独的男人。这是藤若渊给碧落的第一印象。

紧贴着通天殿的烟囱冰壁上是一阶阶的冰制阶梯,阶梯绕着圆形冰壁螺旋式上升,托起一座悬在空中的冰屋,而那个孤独的男人,就居住在天阶之上冰屋之中。

“一国之君,弃国保卒,我该赞你忧国忧民,还是该谢你赠我可乘之机。”

在他说这些话时,他转过身子,将面孔曝晒在月光下。

那张脸,和菖玄冰有五分相像,却比菖玄冰食了更多人间烟火。那是一张被沉重往事累及身心的沧桑面孔,虽然面如静水,碧落却觉得暗礁丛生。

看到这张脸,先前感觉清冷的声音,在此之后则觉得倦意重重。

他累了。他厌了。他想速战速决。

碧落心下一惊,递个眼色给隐,保持最高级别的警戒,一丝也不敢放松。

相较于碧落的紧张,蒲皇瑜则显得过分轻松自在。只见他微微一笑,声音平和淡定,甚至还透出点调侃意味:“藤大哥,兄弟重逢后,是不是该先煮酒话桑麻,而后再挥剑论江山?小弟远道而来,兄长却连杯酒水也吝于奉上,真是令小弟心酸难抑,遍体生凉。”

住在菖玄萌身体里的藤若渊面无表情,轻掀薄唇,倦倦地开口:“我没有时间可任意挥霍,你既然自投罗网,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夺走你的锁魂丸。”

蒲皇瑜收起笑容,懒懒地拄着剑,懒懒地问:“风信的锁魂丸,也是你们夺去的?”

风信?锁魂丸?夺去?

早上她视频到的风信还完好如初,怎么这会儿就落到了和燕子破同样的命运?

“如果夺下我的锁魂丸,你的魂魄还能在菖玄萌体内呆多久?七日阵真能令东来灭国?藤大哥,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何你要选这种流血最多伤亡最大的方法来达到目的?”

藤若渊拔出剑,指向蒲皇瑜:“你不需要懂,我只要锁魂丸。”

碧落踏出一步,从蒲皇瑜身侧探出身子,定定地望向他:“很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或许你视人命如草芥,但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糟践生命,即使是自己的命,也不行。”

是的,她有妇人之仁,她希望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能幸福,尤其是痴心人,更应在历经痛苦之后得到幸福。他想毁灭掉所有人幸福的可能?哼,她不容许。

藤若渊看也不看碧落,将剑尖逼向蒲皇瑜:“动手吧!”

蒲皇瑜拖着剑走上前,淡淡吐出二个字:“奉陪。”

两只剑“当”的一声击在一起,爆出了一串火花,火花从藤若渊的剑柄烧向剑尖,而后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在夜色中。

青离再一次眯起双眼,退到冰阶边作壁上观。

碧落冲隐使个眼色,身随心动,消失了踪影。

看到碧落竟然在他布下的结界中消失,青离眸色深沉,深思地望向场中决斗的蒲皇瑜。

蒲皇瑜只守不攻,身姿轻灵,宛若蝴蝶在花间飞舞,他的剑气温和而柔软,每当手中之剑在藤若渊剑上击出清脆“当”声,藤若渊的剑就似有火龙缠绕,从剑柄绕向剑尖。

火引剑!

当青离认出那把剑,他脸上的神色更加错综复杂。他还记得,在他离开那个法术乱世之前,那里曾发生一件惊天盗窃案,案中主角就是火引剑。火引剑是当时法术宗师水长老家的镇家宝,传说中,火引剑能保水家碧水长流万年不竭,它怎会在此现身?他们就是盗剑贼?

在蒲皇瑜漫不经心的防守中,藤若渊却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他手中的极寒之剑寒光剑由先前的盐白一点点变成榴红,并冒出了“滋滋”的热气,尽管握剑的手掌灼痛无比,他仍不愿放手,空气中似隐隐有了烤肉的香气。

最终,蒲皇瑜率先跳出战斗圈,把剑扛在肩上,淡淡地挑了挑眉问:“你的手不想要了吗?”

藤若渊面无表情,高举着剑,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倦意,吐出的字仍字正腔圆:“这不是我的手。”

青离扬手一指,一束星芒袭向藤若渊,藤若渊手上一震,寒光剑“咣当”一声落了地,榴红的剑在冰砖上“滋滋滋”冒起了蒸腾的白气。

藤若渊倦倦地扫了一眼青离,将手掌收回衣袖,以充满睡意的声音道:“青离,交给你了。”

说完,他银袖一挥,跃上天阶,几个纵跃后,进了悬空的冰屋,四下里重又变得寂静无声。

青离拾起寒光剑,剑身焦黄发黑,已是一柄废剑。他曲起中指,弹了弹剑尖,剑尖如脆冰,一弹即裂,裂纹若藤蔓般从剑尖攀援到剑柄,只听得一阵“喀嚓”裂响,一柄上古好剑就化成了碎片,“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蒲皇瑜轻皱下眉:“这又何必。只要把它埋在冰寒之境,一年之后,它又会是一把绝世好剑。”

青离挥挥衣袖,将地上碎片卷至殿外,嘲讽道:“一年?哼,我最缺的就是时间和耐性。有克星的好剑,不要也罢。你的火引剑,从何而来?”

蒲皇瑜挑挑眉,了悟道:“原来它叫火引剑,果然名符其实。临行前,师父将此剑借给小徒,没想到貌似普通一把剑,神力惊人,大师可知此剑有何来历?”

青离眯起眼,逼近一步:“你师父可是姓水?”

隐吃惊道:“咦,你认识我师父?听碧落说,你的师父也姓水,难不成,我们是同门师兄弟?”

青离“哼”一声,甩甩衣袖:“少套近乎!若你们师父真姓水,他岂会破不了他自创的七日阵?竟然劳驾堂堂一国之君千里奔波,这委实令人心生疑窦。”

隐也“哼”一声:“我师父老人家的心思,岂是你这外人能知一二的?”

青离再“哼”一声,冷声道:“那就容在下与你斗法一试,请!”

隐更大声地“哼”道:“请!”

话音落地,两人手指同时凝聚星芒,在曲指弹向对方时,星芒若漫天流星飞掠而下,殿内顿时亮如白昼,两人身影瞬间化作两道流光,在星芒中围追堵截毫不相让。

星芒越聚越多,最后形成一道圆形光柱从殿底冲天而上,光芒打向悬空冰屋,穿过冰屋,直奔天庭。

藤若渊从冰屋里探出头,掩着眼挡住刺目的强光,倦声道:“青离,不要浪费精力,速战速决。”

飞蹿在空中的一道流光顿了一下,遂改变方向直奔蒲皇瑜而去,另一道流光急忙掉头追击,并制造出铺天盖地的星芒试图挡住前方流光的去路,可是星芒似变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肥皂泡,还没触及流光,就被流光各个击破。

蒲皇瑜看着迎面而来杀机汹涌的流光,快速举起火引剑,身子一旋,在空中划下一道圆,将自己圈在火引阵内。

流光绕着火光熊熊的火引阵飞旋一圈后,翩然落地成形。

青离冷“哼”一声,双手结印,大喝一声“破”,一道五芒星击向从空中袭来的流光,而后连退两步,再次结印,大喝一声“灭”,一道六芒星击向火引阵。

与此同时,悬空冰屋里的藤若渊撒下一张银冰网,将燃烧的火焰和飞舞的流光罩入网中,收网时,火灭光散,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藤若渊从冰屋飞跃而下,落在冰网前。

网中的蒲皇瑜和隐背靠背而立,被冰网裹成了一只冰蛹。

看着逼近的藤若渊,蒲皇瑜叹:“藤大哥,就算得到了锁魂丸,你又能在那具疲累不堪的身体里住多久?”

藤若渊径自在他面前的冰地上坐下,阖上眼,道:“青离,开始吧。”

青离略有迟疑,最终还是抬手,在指上结出“夜知草”封印,弹向蒲皇瑜。

隐试图移动身子将蒲皇瑜撞开,可是冰网似与地面融为一体般固若金汤,这是什么鬼网!

“天罗网专捕妖魔鬼怪,力量越大,它就缚得越深。隐,反抗只会加大伤亡,你别动。”

青离讽刺道:“明知天罗网的威力,竟然还能在魂飞魄散之际保持如此的淡然镇静,真是令人佩服。”

“夜知草”封印穿过天罗网,印在蒲皇瑜颈间。蒲皇瑜只觉一把利刃似从脖颈劈斩而下,撕心裂肺的痛苦从胸口散至四肢百骸,他不可抑制地颤抖,一阵晕眩袭来,他紧抵在隐的背上,硬是握紧了拳头,阻止了口腔中的呻吟。

感觉到他的战栗,隐大吼一声,试图凝结体内的力量,没想到刚一用力,天罗网就缩紧一圈,银制冰线勒在喉上,冰寒而凶险,似乎再一用力,就会喉断人亡。

在蒲皇瑜意识混沌之际,一声暴喝劈过时空而来:“该死的,竟然敢动我的男人!”

他撑起眼帘,看到那个火暴女郎单手举着一具冰棺如胜利女神般昂然挺立。

看到他没生气的样子,火暴女郎举着冰棺砸向青离,咬牙切齿地吼:“给我住手!黄花鱼,你最好给我没事!”

青离在做法途中被打断,一口鲜血“噗”地喷向天罗网,还未直起腰来,就见一具熟悉的冰棺迎面砸来,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无力再行施法,只得以肉体之躯接住冰棺,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在冰地上滑行数米,直到身子撞上冰阶才止住去势。

碧落仍不解恨,飞起一脚踹向冰棺,冰棺应声而碎,碎片和着两具华服男女的身体从棺中落下。

“该死的,我帮你救人,你却来害我心上人,早知如此,我管你去死!”

碧落一边骂一边靠近天罗网,看到蒲皇瑜唇边的浅笑,她恨恨地伸出手捏向他嘴唇:“笑,还笑,臭家伙,你最好给我没事,否则,你就等着被我荼毒至死吧!”

隐叹:“好了,坟妹妹,你家鱼痛得快不行了,你快救我们出去!”

碧落转到隐面前,拨拨卡在他喉间的冰线,冷哼道:“隐哥哥,我才离开多大一会儿,你们就变成了待宰羔羊,看来,水仙也没教你什么厉害功夫,我看哪,回宫后,你就退出师门,拜我为师算了!”

隐还想开口分辩,被碧落狠瞪一眼后,只得识趣地闭嘴。

碧落转身,踢踢匍匐在地的藤若渊,藤若渊似睡着了一般毫无反应,碧落又恨恨地连踢几脚,这才转身看向那个嘴角带血被卡在冰阶里的青离。

踩过冰棺碎片,又状似不经意地踩过碎片上交缠在一起的男女长发,再不小心地踩向在碎片上交手相握的男女之手,然后停在上面,碧落笑着看向青离:“大人,是不是很感谢我?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带到了你面前,你说,我会不会同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送到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青离奋力从冰阶里挣出来,拭去嘴角的鲜血,鼓着眼低吼:“把你的脚拿开!”

碧落仍是一径微笑,抬起脚尖辗一辗,嘴里啧啧有声:“啧,硬硬的,脆脆的,好像很容易碎的样子。大人,别生气,你要是发怒了,民女可是会害怕的,民女一害怕,这脚下一哆嗦,民女可就不敢保证这完美玉洁的小手会不会碎成粉末。乖,站那儿别动。”

青离冷哼一声,瞬间移步到蒲皇瑜和隐身边,冷声道:“你也最好别乱动!”

碧落轻笑出声,收回脚,眼中的冰寒风暴一触即发:“好,我不动。既然我们都受制于对方,不妨做笔交易。你救我的人出天罗网,我将你的人放回原处,如何?”

青离冷笑:“放回原处?你把他们送到我面前,我谢你还来不及,岂会让他们再回原处。”

碧落眼中寒意更甚,脸上却笑得更艳:“呵呵,这么说来,你不同意这笔交易?”

“不,我同意交易,但是条件要改一改。我救你的人出天罗网,你救我的人起死回生。”

“啧,大人可真会做生意,你救我的人轻而易举,我救你的人却困难重重,你觉得这交易公平?”

“哼,世上哪有公平之事!你最好是在一日之内让我的人起死回生,否则呆在天罗网的这两只妖恐怕会在十二个时辰后灰飞烟灭。尤其是那只叫黄花鱼的妖,在我离析锁魂丸时,他就虚弱无比,我怕他撑不了五个时辰,所以,你还是早做行动为妙。”

冰寒风暴终于爆发。碧落眯着眼,冷笑似冰刀,墨绿长发如藤蔓飞舞,她迈着舒缓而无声的步伐走向青离。

“大人,对于这种不平等交易,民女我向来敬而远之。隐,今天,我就让你看看,到底是瞬间移步快,还是身随心动快!”

没等青离反应过来,碧落已将天罗网拔起托在手中,并用另一只手捞起菖玄萌的身体,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通天殿。

空气中回荡着碧落的声音,那声音似隔着千山万水:“青离,那两个死人就还给你了。想让他们复活,就在日出之前破了七日阵,否则,你就等着遗憾终生生不如死吧!”

青离眯着眼,眼中由绿转蓝由蓝转黑,最后变成两汪深潭,深不见底,暗涌微澜。

很好!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他快,还是她快!

在菖玄冰的花房里,碧落暴跳如雷。

“菖玄冰,你到底会不会啊,你要是不会装会,耽误了时间,我唯你是问!”

碧落第一百次看向虚弱的蒲皇瑜,见到他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碧落的嗓门再次拔高:“不准笑!该死的,你再笑,我就灭了你!”

蒲皇瑜完全不受威胁,微笑着柔声说:“落落,我撑得住,不用担心。”

“闭嘴!我命令你,不准笑,不准说话,你给我好好养精蓄锐,什么都不准干,闭眼,睡觉!”

这一回,蒲皇瑜乖乖听话,阖上眼。

看到他即使闭眼也微笑,一副心满意足心愿已了的模样,碧落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该死的!他这是什么表情!一副幸福到就算死了也能瞑目的鬼样儿!哼,他要是敢抛下她,她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揪回来虐他个千秋万代!

该死的!是谁给她灌输了那该死的妇人之仁和那该死的博爱幸福论!她干吗不好好守在他身边,干吗要穿到那个该死的五百年前去多管闲事拎那具该死的冰棺!

该死的!都怪芙蓉那张乌鸦嘴,说什么失去了才知宝贵,结果一语成谶,害她如今如此难过。

碧落恨恨地瞪着专心煎药的芙蓉,芙蓉忙背过身,咕哝道:“少迁怒到我身上,我招谁惹谁了,能遇上我这神医,你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份,现在这样瞪我,以后别又后悔!”

碧落跺着脚叫:“我才不会!你熬个药还这么多废话,不如改名叫水蜗牛水乌龟算了!你也不准说话,快给我熬!”

“好好好,你现在是大爷,全听你的。只是,这药要想发挥疗效,怎么也要熬三个时辰,所以,稍安毋躁!”

菖玄冰不理会碧落的叫嚣,翻着书册,意态悠游:“放心,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应承下来。等药汁熬好,把药汁刷到天罗网上,两个时辰后,冰丝断裂,他们就能破网而出。”

“那岂不是还要五个时辰?!”

看到蒲皇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碧落心焦如焚,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先前她试过各种方法想要斩断天罗网,结果不但没斩开,反而让网缩得更紧。在这个动弹不得的网中挨五个时辰,就算是个健康人也要大病一场,何况是生受了剥魂之苦的蒲皇瑜。

碧落咬着唇,戳戳闭目养神的隐,商量道:“隐哥哥,麻烦你挪个地儿,让我进去。”

隐掀掀眼皮,认命道:“就知道你会想出这招,罢了,当哥哥的就是命苦,喏,你算好时间赶快进来,别让它又缩小了。”

蒲皇瑜听到动静,睁开眼:“落落,你想干什么?”

碧落叫:“谁让你说话的,闭嘴!隐哥哥,你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随着一声“变”,网内的隐变成了一块灰色鹅卵石,碧落则钻进去填补了他空出来的网络空间。

“落落,你这是何苦。”

“你管不着!我愿意!现在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坐下去。”

碧落搂住他的腰,随着“一二三,坐”,他们由站姿改成了坐姿,只是随着他们身形的下降,网更是缩小了一大截。

蒲皇瑜盘腿而坐,碧落则似只无尾熊般手脚并用环住蒲皇瑜的腰,将整个身子贴在他后背上,贴得严丝无缝。

“落落?”

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的体温,碧落这才切切实实相信他不会随随便便消失,萦绕在胸口盘旋不去的焦虑随着他心跳的节奏被一点一点挤压出体外,她静静地贴着他,什么话在这一刻都嫌多余。

拥有拥有,原来就是要拥抱了才会有呵。

“黄花鱼,你不要紧绷着身子,不要只想着支撑我,你这样硬梆梆的,抱着像根木头哎,你放松点儿靠在我身上嘛。放心,我壮得像头牛,你压不垮我的。黄花鱼,在你累了倦了受伤的时候,我希望我是那个你唯一想要依靠的人。”

蒲皇瑜微笑,与她十指交缠,以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说:“落落,你欺负我不能转过身抱你,所以你才这么大胆说出这些话?放心,大叔很记仇的,等出了这网,大叔一定抱你抱得喘不过气。”

“那,大叔可要说话算话言而有信,要是敢耍我,哼,我会让你后悔认识我。”

被忽视的隐窝在角落里,受不了地抗议:“喂,你们两个,请注意影响,不要以为石头就当不了电灯泡,听这些话,很麻人哪。”

碧落“哼”一声:“不识好歹,现场教你如何谈恋爱,没找你收学费就不错了,你竟然还多嘴多舌扰乱气氛。臭小子,再出声,小心我让你永远恢复不了人形。”

“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呵,多么熟悉又遥远的一句话。

犹记得她刚在东来国着陆时,隐也曾这样冲她嚷,言犹在耳,到如今却似隔了好几个时空。

那时的她,天天梦想当男人,这会儿却甘愿为了一个男人想要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那时的她,对妈咪的“指婚”深恶痛绝,这会儿却对妈咪的多管闲事心存感激。

那时的她,躲这个男人如躲洪水猛兽,这会儿却恨不得变回一颗石头挂在他腰间日夜不分离。

那时的她,从没想到会爱上这个男人,这会儿却后悔没有早点爱上他而浪费了诸多光阴。

不过是从夏天走到秋天,从秋天又走到冬天,一个寒暑而已,她已从懵懂天真的稚子成长为愿为爱付出一切的女子。

“爱情真伟大,噢,完全熔化,做你的沙发让你乱爬。爱情真伟大,没有办法,王子与青蛙一样潇洒……”

听着碧落奇腔怪调的歌声,蒲皇瑜嘴角一直有抑不住的笑意,他放松地靠着她,放弃与身体里的疼痛作斗争,任意识混沌不明,沉入睡乡。

这一觉沉稳而安祥,待蒲皇瑜重新睁开眼,已是十个时辰之后。

碧落撑着脸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见他醒来,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好几下,这才傻呵呵地笑起来,边笑边吻向他的嘴角,亲得啧啧有声:“亲爱的,你真能睡呵,我还以为你变成了睡王子,非得我吻你千遍才能醒转呢!”

芙蓉端着药碗站在床边,目不转睛观摩“吻戏”,只是他们未免太没完没了,她端药的胳膊已微微发酸,只好出声:“黄公子,幸好你早点醒了,你要是醒晚了,这位公主恐怕会抱着你喊‘曾爷爷’。”

蒲皇瑜抬起身子靠向床头,眼中笑意盎然,精神矍铄:“曾爷爷?落落,怎么回事?我不过睡一觉,怎么就从大叔变成曾爷爷了?”

碧落白一眼芙蓉:“你这个笑话很冷哎,受不了你。好了,这里没你事了,出去出去。”

夺下药碗,赶走芙蓉,碧落坐回床沿,举着汤匙,命令道:“张嘴。”

蒲皇瑜看着黑呼呼的药汤,皱了皱眉:“我现在很好,不用喝药。”

碧落挑着眉瞪着眼,一脸凶悍:“好个鬼!你知不知道你睡着以后,你的魂偷偷从身体上爬出来在这花房里四处游荡?连自己患了魂游症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很好!乖乖把这固魂汤喝了,一滴不剩,否则家法侍候!”

蒲皇瑜立刻做出一副温顺乖巧样,嘟着嘴叫:“好,喂我。”

这表情怎么这么熟悉?臭家伙,竟然敢学她。

碧落没好气:“我不正喂着嘛,来,张嘴。”

某人嘟着嘴,斜着眼睨她:“这是喂吗?你病的时候,我是怎么喂你的?”

“喂,你们古人真色哎!以前看电视小说,老见你们用这招,难不成药汤混合了口水后,疗效会大增?啧啧,你睡了十个时辰,醒来也不刷牙,我这样冒失失灌药入你口,很吃亏哎。罢了罢了,你别摆小媳妇面孔,女尊我今天就豁出去了,好好喂喂你这只色鬼。”

窗外,隐和芙蓉趴在窗沿鬼鬼祟祟往里偷窥,浑然不觉身后站着菖玄冰。

“喂,隐,你挡到我了,你往那边挪一下。”

“喂,水芙蓉,女孩子家家,你偷看这个干吗?恨嫁啊!”

“屁!我是勤奋好学,正在研究口水的妙用。”

“分明是思春了,还装冠冕堂皇。”

“闭嘴!再对师姐这么说话,小心门规侍候。”

被无视得很彻底的菖玄冰终于开口:“你们两个,不去盯着药罐,在这儿作甚?”

隐和芙蓉后背一僵,同时转身,异口同声地叫“学习学习”,而后目标一致地奔向药炉,转眼间窗台就干净得仿似无人伏过。

菖玄冰好奇地走近窗户,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面红耳赤,似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嗖”地转身,慌不择路地冲进了药畦。

隐见他似无头苍蝇般在药畦上踩来踏去,摇了摇头:“可怜孩子,没见过世面,这刺激受大发了。”

芙蓉白他一眼:“人家是纯情,谁像你,色情!”

“喂,师姐,你很不公平,刚才和我一起津津有味点评的人是谁?我色情?你呢?”

芙蓉莞尔一笑:“我也色情,我大方承认,师弟,你奈我何?”

隐瞪她一眼:“真是近墨者黑,你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唉,这世上,能像笑笑一样皮薄面嫩的女人,怕是没有了。”

这时,静坐在花丛中一脸迷茫的男人开口问:“笑笑?笑笑呢?”说着,他蜷起脚,踩在凳上站起来,在花房里极目寻找:“玄冰,笑笑呢?笑笑在哪儿?”

菖玄冰回过神,看到脚下被踩得歪七扭八的药草,小心翼翼步出药畦,走向菖玄萌:“大哥,笑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兄妹就能团聚了。”

菖玄萌坐回木凳,仰着头傻笑着看向菖玄冰:“呵呵,笑笑要回来了,呵呵,玄冰,笑笑要回来了。”

菖玄冰神色复杂,抚在菖玄萌头上的手微微颤抖,附和道:“是,笑笑要回来了。”

曾经意气风发的北逐国太子如今只是一个迷茫的孩子。他曾无数次设想过兄弟重逢的场面,却怎么也没料到再次回来的大哥会变成这副模样。或许,不记得一切,反而是种幸福。那曾经惨烈得毁了三个人的爱情,不如忘却。

碧落说,当她走进绝人谷时,整个山谷萧瑟颓败得除了石砾仍是石砾,菖玄萌的魂魄绕着山谷呼啸回旋永不停歇。那时的他,已是一只找不到回家之路的迷途羔羊。当碧落牵引着他走出山谷,当他看到冰棺中搂抱在一起睡容安详的藤若渊和青禾,他脸上仍是一片空茫,所有的前尘往事都随着山谷的呼啸声被吹散在风中。幸好他的身体在这五年中被藤若渊使用,除了手部被火引剑灼伤外,身体其他各处皆完好无损,魂魄一回体,五时三刻后自然苏醒。

相较起来,藤若渊就没那么幸运了。当年,他吞下玄冰花,将自己的身体留在五百年前的玄冰洞守护在青禾身旁,五年间,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僵硬,即使这次在青离施法中因碧落的闯入而将他的魂魄成功逼回本尊,但是,想要恢复身体的机能,恐怕非得借助还魂果不可。

木屋内的碧落收起空空的药碗,朝门外瞟了一眼,叹了口气。

在玄冰洞见到藤若渊和青禾时,那种感动和震撼在碧落胸口久久不曾散去。藤若渊平躺在冰棺中,双臂环着青禾的腰,嘴角含笑,一脸幸福和满足。青禾大半个身子伏在藤若渊身上,眼角挂着冰晶的泪花,微开的小嘴似在呢喃“结子之发,执子之手,愿有来生,与子偕老”。

碧落又叹了口气,伏在蒲皇瑜身上,捏着他耳垂无意识地捻来捻去:“黄花鱼,你说,爱是让人变得博大还是变得自私?”

蒲皇瑜也学着她捏玩她的耳垂,答:“幸福的爱可以让人变得博大而宽宏,拥有这种爱的人希望将这份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分享于世人。但是,爱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幸福甜蜜,伴着幸福的光亮而来的还有彷徨、焦虑、恐惧以及痛苦的阴影。或者,爱本身就是又博大又自私的。没有外力威胁幸福之爱时,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处处繁花,一旦这份爱受到威胁,人会本能地奋起保护,在保护自己所爱时,就不可避免伤害别人所爱。落落,我原以为我可以爱得不那么自私,到了今天我才发现,我是个对爱很自私的家伙。对这样的我,你会不会失望?”

碧落苦恼地眉峰微蹙:“怎么办呢,黄花鱼,我被你同化,也变成了自私的家伙。现在我们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只能绑定一生互相蹂躏了。唉,为了全人类,我牺牲小我与你配对,我是不是很伟大?喏,奖颗红心糖吃吃。”

“你呀!”

蒲皇瑜无奈又宠溺地任她轻薄,碧落吃干抹净心满意足后,带他去看燕子破和风信。

站在冰窖里,看到并排躺在一起的两具无魂之躯,蒲皇瑜摩挲着下巴,沉思不已。

“落落,青离果真在今晨破了七日阵?”

碧落一边给风信按摩,一边随口应:“唔,京城的大雾已散,人们的生活已恢复正常。”

唔,睡容安详的美少年啊,你也在等待公主的唤醒之吻吗?呜,不知道风信子的味道和黄花鱼的味道有何异同?嘿嘿,偷一个吻尝尝?

在碧落转着眼珠动色心的时候,蒲皇瑜眯着眼,不着痕迹地将她欺近美少年的腰肢拉进怀中,说道:“青离不是易受威胁之人,京城恐怕有大事发生,落落,我们立刻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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