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内务府番役将苑长青之母赵氏、苑长青之弟苑五、苑六访获到案,并进行突击审讯。
毕竟是老实胆小的庄户人家,不用大刑伺候就从实招供了。苑长青的小弟弟苑六还毛遂自荐主动要求到熙春园寻觅哥哥。
内务府大臣似乎早就看穿了道光皇帝的心思,这案子拖了大半年才让抓人,按常理说,惇亲王为了一个唱戏的太监,偷人竟敢偷到“皇家剧团”里,皇帝早就应该严厉惩戒一下这个荒唐王爷了。很明显道光皇帝拖到这会儿才下定决心要教训自己这个胆大妄为的兄弟,肯定还存有一丝恻隐之心。
这皇帝的家务事,旁人不必过于认真。没准过些日子,皇帝的火气消了,这哥俩指不定哪一天又和好了。两位主子都不是好惹的,我们还是表面上应付着,小心办案就是了。
于是当苑六进王府园子找人的时候,内务府番役只是在熙春园门外守候着,没人敢擅自进园搜查。再说皇上也没给咱进园搜人的尚方宝剑,说明他还念着兄弟手足情分,咱们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候着吧!谁承想这一候,竟然候了两个多小时。
这苑六独自一人进了熙春园,由张永贵带着,见了惇王爷。起初王爷以为苑六又想念哥哥了,岂料苑六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对惇亲王说:“我求王爷将我哥哥放出,救救我们母子三人。”
惇王爷一下子就明白了:藏匿苑长青的事包不住了。
他当即给苑六撂下一句话:等我与你哥哥商量回来再说。抬起身就走了。苑六只好乖乖地等着。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惇王爷终于从里面出来,对苑六冷冷地说道:你哥哥不能出去。苑六知道王府外面,内务府的官员还等着要人呢,于是便苦苦哀求惇亲王:那让我与哥哥见上一面。我想问问我哥,官人查拿的话,他也说不能出去?
苑六的这句话可把惇亲王惹恼了,“你小子真够一个昧良心的,忘了平日里本王爷是如何待你的?来人!给我把这臭小子捆起来送到官府去,告他一个私进王府的罪名。”
在一旁立着的张永贵真的拿出一条绳子,苑六见状吓得两腿直发软,带着哭腔说:我实因我哥哥在府内躲藏,我来找寻,不敢私进王府。惇亲王道:那你就给我闭上你的臭嘴,不许胡说。滚出去!苑六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仓皇而逃。
苑六走后,惇亲王把苑长青找来,告诉他:园子里你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了,赶紧收拾好东西,明天装扮成跟役,随格格进城。
还真让惇亲王说对了,台上风光有名的大花脸,卸妆后改扮一下,愣是让人认不出来了。
九月二十八日,苑长青跟随格格的轿车,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回到北京城,由于王爷还在园子里待着,谁会想到王爷能让这个太监跟着小格格的车回来呢,苑长青仍在王府西院小屋住下。
你说这惇亲王是吃了豹子胆了吗?官役都堵到家门口了,他还在与人家玩捉迷藏。后来内务府慎刑司向惇亲王行文催交太监苑长青,惇亲王这下真的害怕了。玩火玩大了,眼看着要引火上身。惇亲王就是这么一副狗脾性,皇帝哥哥对他稍微好一些,他就蹬鼻子上脸,撒着性子闹着玩,一看哥哥真的气急了,他总算感觉到事态严重,赶紧想辙开脱自己。别看他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心里可跟明镜似的:就算哥哥宅心仁厚,毕竟还有大清国的律例约束着呢。
《宫中则例》明文规定:内庭供役太监原不应与诸王大臣交结,各大臣更不得任令宫中太监私入府第。
十月十六日凌晨3点,正当人们沉睡之时,苑长青在睡梦中被人推醒了,有人在他耳边轻轻的呼唤:快起来!
他揉着惺忪睡眼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府伙计苏凌阿。半夜三更王府伙计潜入我的房间里,一定是出大事了。苑长青一激灵,睡意全消,赶紧坐了起来。
苏凌阿急匆匆地说道:快穿上衣服,趁着天还没亮,赶紧跟我走。
苑长青再次扮作跟役模样,随苏凌阿第三次从内务府番役眼皮底下成功逃出。
走到一个僻静处,苏凌阿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后,他让苑长青脱下王府跟役衣服,换上刚从升平署逃走时穿的太监服装,并转告苑长青:我家主子说了,倘若被官府拿获,千万不要说出实情,免得拖累其他人。这里离清河不远了,咱们就此分手吧。
这时天已大亮,一个穿着太监服装的人急匆匆走在清河地界的土路上,立刻引起官人注意,还没等苑长青回过神,就有捕役扑过来,将他五花大绑捆送官府。
至此,为时一年之久的升平署太监失踪案,主犯苑长青终于落网。
花脸太监一审供词激得龙颜震怒
内务府大臣在慎刑司审讯完苑长青,即刻将此案一审供词呈递上去。道光皇帝展开苑长青供单,上面写道“我是升平署太监,年27岁。因穷苦,于上年十月向我师傅太监张名德借钱未遂,起意逃走。因知张名德素来常往惇王府,央求他将我荐在王府当差,他就应允我,即于十二月初七日由升平署逃走。找着张名德之弟张永贵,将我带进府去。王爷并不知道我是升平署的太监,就将我留下当差,每月给我五两钱粮,叫我在府内居住。
今年正月,我到园子在后楼居住。我母亲进院子看过我一次。王爷赏我母亲银两物件都是有的。我兄弟苑五、苑六也常进府看望我,给他们银子一二两不等。
十月初九日进城,我仍在戏院小屋居住。
现在闻得外边拏我甚紧,王爷疑惑我就是升平署太监,很害怕。于十六日寅刻,叫苏师傅带我出府,算是我逃走,将我交给官人送案的。实系我自己糊涂,只求从重治罪,所供是实”。
苑长青在供词中避重就轻,把自己的师傅和惇亲王开脱得干干净净,将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头上。
道光皇帝耐着性子看完苑长青的供词,不禁龙颜震怒。他用朱笔愤愤写道:“一味狡展,甚属可恶!务要互相质证,严行审讯。务得实情,不准稍有蒙混。一有确供,即行具奏。”
内务府大臣领旨后,将所有案犯会齐,当堂对质。
慎刑司大堂上,苑长青望着65岁的母亲新近急出的满头白发,望着弟弟们哀怨凄楚的眼神,他心痛得落下了眼泪,从亲人的眼神中他读出了求生二字。他明白了:反正众人均已坦白交代,案情真相再也遮掩不住,何不给亲人留条活路。师傅自己已经认罪,我再为他开脱,也没人相信。惇王爷对不起您了,事到如此,就看您自己与皇上有多深的情分儿了。于是苑长青推倒一审供词,如实交代了被惇亲王诱拐的经过。
至此,升平署大花脸太监神秘失踪案终于真相大白,水落石出。
张名德怂恿苑长青从升平署逃走一案,触犯好几条宫中规定。道光皇帝下令将太监张明德、苑长青先在升平署左近枷号示众,满日即行发遣黑龙江,赏给官员为奴。升平署受此案牵连的总管太监、首领太监均被罚俸处罚。
对惇亲王的处理,道光皇帝是雷声大,雨点小,以吓唬和警告为最终目的。他明知惇亲王咎由自取,还是顾念手足之情,只将绵恺亲王爵位削去,降一等为郡王,给弟弟保留了一个饭碗。
荒唐王爷弄出的这么一场荒诞离奇近似八卦的游戏至此落幕。
清末内务府银库被盗案
潘俊英
内务府,是清代掌管宫廷事务的机关。由于它直接为帝后和皇室生活服务,所以它具有独立而特殊的地位和作用。内务府下设“七司”、“三院”等机构。广储司是“七司”之一,是内务府管理库藏及出纳的机构,下设皮、瓷、缎、衣、茶、银六库。整个内务府经费全部出入于银库,它也是皇帝的小金库,银库对于内务府和清宫至关重要。银库有一定的起闭时间,如有急需,经请示内务府堂郎中后方可开库。开库时要有库官两至三人监视,闭库也要由库官二人画押封黏锁眼,钥匙统一交至乾清宫侍卫处管理。
紫禁城不仅是帝后的起居之所,也是全国封建专制统治的中心。清朝拥有严格的宫廷警卫制度,保卫着以满洲贵族为主体的封建政权。紫禁城的警卫值班制度当时叫“宿卫”制度,是一项重要的安全措施。在禁城内各宫、各门、各库、各隅都安排有数量不等的护军官兵值守。午门、神武门、东华门、西华门都是重点值守的地方。由镶黄、正黄、正白三旗护军官兵轮流值班,内务府银库也是由这三旗护军官兵按班值守。内廷禁卫人员均由景运门值班统领负责管理和稽查。银库在紫禁城内,可以说是层层把守、戒备森严,然而在同治八年(1869年)竟发生了银库大批元宝银两被盗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