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都有一个本原,就是它最开始是什么。关霖是山里的白杏树,他化成人形后地面上会有白杏树的坑,你只要找到坑,在那里等他,他肯定会回来的。如果等不到,你就见白杏树就砍,他也会出来见你,他喜欢白杏树,没多少人会看着自己同伴死不管,妖精也一样。你会遁术只要他出现在你面前,你应该能抓住他,至于他们的幻术,你要留心周围的东西,多出来的了什么少了什么。掌握了他的命门,要他办事就容易多了。”
雪紫和带着一小股部队也开始回翼城,翼城在得到大军的后援后,虽然还处在劣势,但是已经能稳固防守。风州柳寒清的嫡系吴小圣的军队也开始回援,等所有大军到达翼城,届时和帝君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是很容易的。
雪紫现在回去用处不是很大,他完全是为了关霖的事。这股小部队大约六千人,由多种兵种组成,是徐鸣成为第七将军后分离出来的特种军。由徐鸣掌管,主要负责将级以上军官的守卫。回翼城后也只能用于守卫。
带着他们,雪紫就感觉他们是绑在脚上的一般,速度慢得不行,走了整整两日才到了新乡,新乡是座小城,却是雷州和翼城的咽喉要地,前些日,帝君的军队穿过翼城千辛万苦才把它拿下,最后也差点成功阻止雷州和翼城的流通。
现在这城池又被抢回来了。但是这里守卫依然不多,大军全部回援后,这城池本来也没多重要。帝君也不大可能再派兵攻占这里。
城门口处就三五个守卒,见是雪紫的大军,立马便开了城门,显然城门也并没有防守的意识。
入了城,又是天黑,又要歇息。
徐鸣将军队分成四部,吻徒越三千人、战车部五百人、普通守卫两千人、后勤五百人。东南西北各据一方,围绕着中间的客栈,雪紫和秦语还有一些重要的将领就住在客栈中。
这是一间三层的客栈,但这建筑在这城中已经算是高的了,而且全部军队入城后,这城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雪紫和秦语住在客栈最顶上的两层。
秦语说:“昨天路雨非说你不要谁的命啊?”
雪紫说:“我的一个朋友。”
这时候,外面开始传来了一些不正常的声音,先是一长串脚步声,虽然很远,但是很有节奏,这么远都听得见说明他们人多。
秦语紧张地说:“什么声音?”
雪紫说:“脚步声。”
秦语呵呵地敲他头,说:“我当然知道是脚步声啊,我是问你听不听得出来是什么人的脚步声。”
雪紫回忆了一遍她的问题,还是没听出她有这个意思。但是雪紫已经听出那是什么人的脚步声了。是军队,至少两万人的军队。他突然想起路雨非一个人走肯定比自己快得多。
不错,他放了路雨非。他可不是一个收了钱还撕票的绑匪。
雪紫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他打开门。
是徐鸣,“将军,我们被包围了,应该是帝君派来的人,大约有两三万,看来是冲着咱们来的。”
“两三万?”雪紫磨砂着下巴。“怎么会这么多?这么多人,就这么轻松地穿过翼?”他不禁为翼城的防守担心起来。
“他们可能是从暗杜山的小道过来的。”
暗杜山是雷州和班阳之间的山,地势极为险要,有‘天险’之称,平常一个人要翻过山都很困难,这次竟然这么多人过来了。
“现在怎么办,我们只有六千人。”
“别着急,你赶快下令,所有的部队原地待命不准慌乱。谨防敌人浑水摸鱼。快去办。”
雪紫说完,又跟秦语说了两句话,便也匆匆下了楼,新乡前后就两个城门一个面向翼城,称为正门,一个面向雷州,称为副门,如今两个城门都被敌人占据了,形成了关门打狗的局面,最惨的是,敌人已经混了进来,趁黑杀人,引起雪紫的部队自相残杀,局面已经不能控制,很快这城市便到处都是尸体。
几个将军也乱成了一团,雪紫虽然下了命令,但此时此刻他们无能为力。
徐鸣带着几个亲信集聚到雪紫周围,“将军,现在城中已经乱成一片了。”徐鸣摆着双手说。
“我看出来了。他们伪装成我们的人在城中乱杀,造成了混乱,你看能怎么解决。”
“我们几个拼死保护将军出去,以我之见,现在新乡这座城他们就算攻下,也没有多大用,翼城的被困,雪一楼将军已经回援,新乡的战略意义不大。我看他们多半是冲着将军来的。只要我们护送将军出去,他们就不能得逞。”
雪紫摇摇头说:“不对,一楼的军队抵达翼城后,翼城和雷州之见的交通就通了,如果翼城守不住,师父他们还可以退守雷州,还能有安生之地,但新乡被拿下以后这条退路就断了,不能这么冒险,而且他们既然抓我,就不可能轻易放我们出去,没有这六千人我们出不去。再说,这六千人都是我们的兵,我一个将军最不该丢下他们。”
最后一句话让雪紫突然有了将军的气魄。
但是,那怎么办?
所有人都看着雪紫,拿不出办法,干等死的话,大家显然会更鄙视他。
城中还在互相厮杀,已经分不清谁杀谁,谁是敌人了。
但是西南一隅却在这混乱中出奇地安静。雪紫忙问徐鸣“哪里是怎么回事?”
徐鸣看了看说:“那是战车部队,平常战车上的人都差不多认识,战车上又有华灯,所以并没有被敌人干扰,有几个想浑水摸鱼的都被杀了。”
雪紫说:“你快去聚集他们,让他们全力攻正门。另外口口传令,所有人匍匐在地。”
徐鸣马上照他的话去办了,正门已经全部被敌军封死,战车部队在城中很不灵活,攻城门更加困难,只能靠车上的弓箭手和稀有的几个天阶吻徒远程攻击,但是好歹反击已经展开,双方正面交火。
雪紫来到城楼上,瞬时无数飞箭、吻芒、火弹都想他飞来,但是隔得太远,这些东西在他眼中都太慢了,他可以从容避开。城楼外敌军藏在阴暗中,只能看见晃动的影子,密密麻麻的,在和战车部队叫火后,他们分成了两部,一部分退出远程攻击部队的射程,躲在暗杜山上。另一部分则上前涌到门口,正面防止雪紫他们突出。中间则留出一大块空地吸引火力。
这时徐鸣爬上来,强烈要求雪紫下去,这里太危险了。
不过他上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放弃了远程攻击,也许他们并不像直接杀了雪紫。
雪紫说:“不用,这地方最安全,他们能看见我。城里还混乱吗?”
徐鸣说:“他们趴到地上后混乱已经减轻了很多,初步统计出来我们已经损失了近千人,将军,他们可有两三万人马。这样耗下去我们还是输。”
雪紫回头望了望,地上黑压压的一片,混乱初步解决了。而战车部队还在不断对城门施压,敌人既不能放弃城门,也不敢用远程部队攻击,其实两万人已经受到了牵制。人多有什么用,又不是用唾沫。
“你下去继续口口传令,让所有趴在地上的人,看见城楼上所有灯灭的时候,全部起来进攻副城门。你去领头,必须成功,不成功继续回来退守,成功后吩咐所有人不得主动攻击,出城两千步,你再带领他们杀回来,回城后继续杀出去,如此往复几次,然后你看什么时候他们跑不动了就什么时候停吧。”
“将军,这是什么计谋?”
雪紫说:“天机不可泄露。”
徐鸣说:“好,那我去办。”
这时候雪紫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爱讲天机不可泄露。因为这样计谋失败后,可以假说天意如此,而不是自己愚蠢,而计谋一旦成功,人们都会说此人知天意了不起。
战车部队还在死命攻击城门,已经损失了近半,但敌人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都是便装出城,所以在铁甲的战车面前显得相当无力,不断有后续部队上来支援。
雪紫一直盯着两翼的方向,心中则在精密地计算着,开始守正城门的人数,后来增援的人数,直到某一刻,他猜想守副门的大部分敌军都被牵制过来了。
他双手张开,吻力从背上的吻源爬出,随着手臂豁然张开,两道吻芒从双手间飞驰而出,将城楼上所有的华灯全部击倒,他脸上的光芒渐渐熄灭,城楼上黑成一片,这样一个细微的举动让对方慌张了那么些时候。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徐鸣已经摔兵冲出了副城门,直到这时,对方才撤走了正门的所有近战部队,改用远程部队攻击。雪紫则从容命令所有战车部队坚守原地,不必出城。
徐鸣的士兵出城后马上便被敌人混入,由于先有交待并没有造成大的混乱,他们再往回跑时,迎头撞见敌军,一阵喊杀士气大振,如此循环几次,局面竟渐渐被徐鸣掌控。
与之相对的事,敌军节节失利。雪紫在灯熄后便悄悄回到客栈,这地方可以看着全城的人在忙碌地奔波,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掌控了所有人的命运。
雪紫敲开秦语房门。看见的却两个深沉的黑影。他们背对着门口,像是从窗中跳进来的,秦语躲在角落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人右边一个最先转过身来,面朝雪紫。
他脸上蒙着一层阴影,但雪紫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路雨非。
秦语见到雪紫马上扑了过来,站到雪紫身边。含糊不清地说那些人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雪紫皱着眉打量他们,路雨非不用说了,另一人身形和路雨非一样很消瘦,穿着黑色的衣服,手垂在身体两侧一点生机也没有。他的背影显得落寞而神秘。却没有什么攻击性。
雪紫胆子大了一分。“果然是你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路雨非面朝烛火思索了一阵,说:“你破了我的围城之计。没想到你在军事方面还有些思考。”
雪紫淡然地笑笑,很多年后,影蚀大陆的历史会记载,翼王朝第十二代帝君雪紫在新乡,以三千人大破敌军三万人的故事,史学家们为记录这段历史破费脑筋,首先是三千人的来由,史学家们认为雪紫的部队在被浑水摸鱼的时候已经损失了一千人,口口相传的命令无法传达给所有人知道,所以最后突围行动的人实际上只有四千人,本着夸张原则于是记录为四千人。至于敌军的三万人,史学家们为此争论不休,雪紫后来的史官还为此特意问过他,史官的意思是最好说成帝君有三十万人。但最终雪紫还是说了两万人,他以为这点事情不算什么攻击。
就像现在他完全没意识到他指挥的新乡防守反击战会成为军事教科书中的案例。
秦语说:“他们想干嘛?”
雪紫忘秦语身边凑近一点,闻到了她身上发出的特有香味,那种香味比鲜血的味道好闻太多了。“我也想知道,你等着,我现在就问他们。”
“喂,你们来干嘛?”
“帝君想请你去一趟班阳,他在那里等你。”路雨非说。
“不去,不去。”
“帝君知道你会是这个答案,所以派了他一起来。”
雪紫又一次看向他身边人,那人站在灯光的右侧,脚边拖着长长的影子,看上去阴暗极了。这时候城池里正在恢复平静,那些军队就是路雨非带来的,他走后,军队不能轻举妄动,全部都退到了暗杜山上。而雪紫的部队,也慢慢整合起来。
那人上前了一步。他看上去是在倒着走路,其实却是他的身体根本没有前后之分,他的前面和后面是一样的,都是背影的形状。他是影蚀大陆上的影士,极为擅长追踪与隐匿。
很少出手,一出手必然有所收获。
他上前一步,屋子里的空气便好像被压缩了一格,气氛紧张起来。
路雨非问“你真的不愿跟我们走?”
雪紫把秦语拉到身后,摇摇头说:“不愿意。”
当声音定格的时候。
那件上前的黑衣突然像是一条黑色闪电,一下子便晃到了雪紫身后,他伸出左手从肩膀处沿着衣服的纹路滑下去,扣住了雪紫的双手,但雪紫的手也闪得格外快,马上有从他手中滑下,但是却使不出吻力,只能靠肌肉的力量和他对照,一招一式一来一往。两人都应付奇快,短短的瞬间,就使出了二十三招。
最后雪紫的右手紧紧钳死了黑衣的左手,但是他却找不到黑衣的右手在哪里,就好像找不到黑衣的脸一样。
也许,黑衣没有右手呢?就像他没有脸一样。
他疑惑地想着,左手在看不见的身后到处寻找黑衣的右手,直到感到背部吻源的地方涌出一股刺痛。
像是被鹰的爪插进了肌肤中,一股不可阻挡的刺痛,瞬间从背部的吻源开花结果到全身,最后他吐出一口淡蓝色的血液。然后就昏了过去。
他一直昏昏沉沉摇摇晃晃。眼前出现的画面全部是淡蓝色的淡蓝色的岛屿、淡蓝色的树木、淡蓝色的血液。显然那淡蓝色的血液是他的生命之源,为什么会是淡蓝色,昏沉中他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时间在行走中失去了刻度。他在淡蓝色的森林中穿梭,走过了好长好长的山路,终于风景换了一副脸,变成了油画一般的建筑,穿过二十四道金碧辉煌的宫门,穿过了二十四条垂玉吊冰的走廊。
现在到了那里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四周的颜色渐渐变得正常,这是一座花园,他被人扶到了中间的石桌上,扶他的那人做完这事,马上退到了后面,退到了白色花朵的后面。
花园的泥土是灰色冰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鞋被人脱了,和大地完全接触让他感到格外的舒服,而且那泥土中还有些东西不断像清泉一样涌进他的脚底,然后随着血脉流到身体各处,他的肌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这个花园无边无际。中间偶尔会有白色的泥巴墙,但泥巴墙外还是花,花瓣有手掌那么大,层层叠叠地裹成一个球状,却很轻很轻,仿佛浮在空气中的一样,风一吹便脱离枝干,悄悄上扬,只不过这里没什么风,所以那些花并没有漫天飞舞。
雪紫不知道花的名字,没人知道。
他等到不耐烦了,才想起没人叫他再这里等。那为什么傻乎乎地坐在这里?
这是潜意识,每个人对那个人的要求都会在潜意识中见到。
帝君,叶枫寒。
这个人正在朝这里过来,他一步入雪紫的视线,雪紫便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雪紫记得第一次看见师父时就有这感觉,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另人仰视的气质。
这是雪紫第一次见叶枫寒,叶枫寒也光着脚,穿的是红色的袍子,下摆铺在地上,仿佛这地方着了火,他的脸非常白净,像是厚厚积雪的最上面一层。他自然地闭着嘴,让人觉得很威严。
不可接近。
但他却很快开口说话。“你是轻宇的徒弟?”
雪紫完全记不起什么敌人之类的身份,卑躬地答到“是。”
“他是我哥哥。恶魔之吻、剑术、巫术、甚至偏远的遁术无一不精。但是他学得太杂,所以败在了我的恶魔之吻下面。”
叶枫寒传说是无极的恶魔吻徒,无极就是无穷无尽。
雪紫不知道他有多么强大。
“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叶枫寒突然问。
这个问题的蛊惑力是巨大的,但是时机不巧,雪紫这一刻几乎没有任何求知欲,他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