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了，我一直是个乖乖女，听爸爸妈妈的话，听老师的话，听所有长辈的话，而且成绩优秀，从来不做大人不让做的事情。
而今，我十六岁了，我可以叛逆吗？只一次。
1
十六年了，于我来说，这是最难熬的一个夜晚。我房间里的灯，熄了又亮，亮了又熄。我辗转反侧。
噢，下雨了。夏日夜晚的雨点，敲打着窗台，敲打着我的心。我仿佛看到一个阳光的身影，在雨中奔跑，又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雨中呼唤……
朦胧中，我感觉雨停了。我起床来，又一次打开钱包，数了数里面的钱：一百、两百、三百、四百、五百……然后，我把钱包装进运动装的口袋里。
刚躺下不久，我又起床来，拿起镜子，梳着自己的刘海儿。白天的时候，我把自己藏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修剪着刘海儿，我要让它刚及眉毛，将要遮住而又遮不住眉毛的样子。曾经听一个朋友说过，这样的刘海儿，才是最具魅力的。我把刘海梳了一遍又一遍，修剪了一遍又一遍，感觉特别满意了，才放下镜子，回到了床上。
我辗转反侧，数着绵羊：“一只、两只、三只……”当我数到了第一千只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运动鞋的鞋带，没有拆下来清洗过，这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我又告诉自己：“算了吧，今晚不可能去拆洗鞋带了，明天一早，换一副新鞋带就行了。”
这一晚，我三次起床数钱包里的钱，四次起床梳理刘海儿，五次检查手机闹铃是不是定好了，六次把绵羊数到一千，七次更改留言条上的内容……
2
早晨五点三十分，手机闹铃终于响了。
我迅速起床来，穿好那套洗得干干净净的运动装，还特意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和手机还在不在。我蹑手蹑脚地来到卫生间，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再把一头短发梳了一遍又一遍。我又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的鞋柜旁，拿出一副新鞋带，换掉了运动鞋上那其实并不脏的鞋带。
“今天这么早？”我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爸爸打开了卧室门，伸出脑袋看着我。
“是，早点出去锻炼……”我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客厅的大门，飞奔下楼。
我并没有到小区的运动场上锻炼身体，而是一路快跑，跑出小区，沿着街道，朝着公共汽车站跑去。一路上，我不停地回过头去看，我真担心视野里出现一辆车牌号为BA328的银灰色小车，我担心爸爸看到留言条后开车追出来。
然而，我很幸运，我安全地跑到了公共汽车站。
“拿着，擦一下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溢满阳光的笑脸，我的心“砰砰”直跳。是路狄，他应该是早就到了。
“拿着，擦一下汗。”路狄重复了一遍，他那拿着纸巾的手，一直停留在空中。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夏日的早晨，虽然也凉爽，但我跑得太快，心里也紧张，所以，出了一身汗。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着口袋里的钱包，朝售票窗口走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长这么大，我还没一个人买过车票呢。上小学的时候，不管去哪里，都有爸爸妈妈或别的长辈带着，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行动过，上学放学，都是爸爸用摩托车接送。上初中后，学校就在家的附近，步行几分钟就到了，爸爸还买了小车，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都是爸爸开车带着一家人出行。上高中了，每周，从家里到学校，从学校到家里，都是爸爸亲自开车接送。所以，我一直与车站的售票窗口无缘。今天，我终于可以自己买一回车票了。
“你别去买票。”路狄拦在我面前，他指着检票口说，“我已经买好了票，到点了，检票上车吧。”
我和路狄上了车。汽车驶出了车站，我把脸贴在车窗上，想看看外面有没有爸爸的车。这个时候，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我既希望爸爸的车不要跟来，又非常希望爸爸的车能跟来，把我带回家。
汽车一路前行，从我家所在的小区经过。我想，这个时候，爸爸妈妈是不是已经看到了我的留言条？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和一个男孩一起逃走了，他们是不是会把我卸八大块？
3
妈妈是某公司的部门经理，是一个极为严格的人。
在家里，妈妈是绝对的权威，不管是爸爸，还是我，都必须百分之百服从她的安排。爸爸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不管妈妈怎么吼他批评他指使他，他都乐呵呵地说：“听老婆大人的话，我们这个家才能兴旺发达。”
有一次，爸爸因为生意上的事，回家晚了，他还没来得及做好晚饭，便到晚饭时间了。我和妈妈同时回家，却没有能准时吃上晚饭，妈妈的脸阴了下来，说：“什么事比晚饭还重要？你不知道我们家必须按时吃晚饭？”
爸爸一边赔笑，一边拿出蛋糕和牛奶，说：“来来来，先吃点，待会儿我有好吃的饭菜等着你们。”
我接过蛋糕牛奶正准备吃，妈妈却摔门而去。
爸爸很尴尬地冲着我笑了笑，说：“你妈妈，就那脾气，我们最好别惹她。”
我十分同情爸爸的处境，因为，我也时刻同情自己。妈妈是爱我的，不管什么事情，她都会吩咐爸爸为我安排妥当，例如：衣橱里的衣服要分类放，这样要穿的时候才好找；早上跑步的鞋一定要放在鞋架的最上层最靠门的位置，这样早上起来才不会耽搁时间找鞋；只要变了天气，爸爸一定会把要添加的衣服放在我的枕头边上；遇上考试，爸爸总会把考试需要的用具放在我的书桌上……爸爸小心翼翼地为我做着这一切，一不小心，妈妈便会阴着脸说：“细节决定成败……”
小学六年，妈妈每周都要给我的老师打电话，询问我的学习情况。我的成绩总是班里的前三名，如果偶尔一次滑出了前三名，妈妈便会坐下来，和我谈话到深夜。每当那个时候，我会装出听得十分认真的样子，还时不时地点头表示听懂了。其实，我的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例如：下次过生日该吃什么口味的蛋糕呢？该请哪些小朋友来一起过生日呢？等等。
升入初中了，妈妈对我的管教更加严格，我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她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我小心翼翼地行事，小心翼翼地说话，小心翼翼地过着每一天。
初中三年，我敢保证，我没有单独和班里的男生说过一句多余的话。我是班长，我和男生所说的话，无非是关于工作和学习方面的，例如“今天该你们组扫地”、“赶紧交作业了”、“赶紧去体训不要迟到了”、“数学老师请你去办公室”等等。在学习上，我也十分争气，初中三年，我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五名，我们年级可有近一千名学生呢。我的优异成绩，虽然没有换来妈妈多少微笑，但我知道，妈妈为此感到满意，且骄傲自己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女儿。用别人的话来说，我给妈妈的脸上贴了金。
升入高中了，为了方便和家里联系，妈妈为我添置了手机。按妈妈的规定，在上课期间，我必须关机，只有中午和晚上的时候，我回到住的地方，才能开机，和家里保持联系。
有一次，我把手机带到了学校，并且开着机。正在上课的时候，我的手机振动着，我偷偷一看，吓坏了，手机上显示的是妈妈的号码，妈妈在检查我有没有按要求关机呢。我赶紧关机，哪想到关机的音乐声惊动了正在上课的班主任。
“谁在玩手机呢？”班主任吼了起来，“赶紧给我交上来！”
我一向是个听话的学生，在妈妈的教导下，已经养成了千分之千地听话的习惯，我把手机交给了班主任。当天下午，妈妈便来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接受班主任的训导：“作为家长，要配合学校教育好孩子，都讲过多少次了，不能把手机带进课堂，你们都好好反思一下吧……”回到宿舍，我同样接受了妈妈的训导，一直到深夜。
从此后，我不敢再在上课时间段开手机。
4
今天是路狄的生日，我要陪他一起过，所以，我一早便从家里逃了出来。
路狄是我初中时的同学，高中了，他依旧和我在同一个班级里，并且还是同桌。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在初三的时候，每当我看到路狄，我就会感觉脸很烫，心跳得很快。如今，他却每天坐在我的身旁，我能听到他的呼吸，能嗅到他的气息，能看清楚他的每一缕微笑。路狄的数学比我好，我经常向他请教数学难题。我的英语比路狄好，他也经常向我请教。和路狄说话，我的心里便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我想，路狄也是这样的吧？否则，怎么会我在教室里他就不出教室呢？
还未放暑假的时候，我就和路狄约定，我要陪他过十七岁生日。在路狄生日那天，我打算为他唱一首歌，是许嵩的《有何不可》。可是，这首歌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哼上几句，怎么办呢？平时，我上网的时间很有限，只能在学习遇上困难的时候，才能上网查资料。我就是登个QQ，也要在妈妈的视线范围内才可以。
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我正在网上查资料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妈妈到客厅里接了好一会儿电话，我迅速地下载了《有何不可》，放进自己的手机里。
夜晚，我在被窝里学着这首《有何不可》：
天空好想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傻站在你家楼下，抬起头数乌云。如果场景里出现一架钢琴，我会唱歌给你听……为你唱这首歌没有什么风格，它仅仅代表着我想给你快乐……为你辗转反侧为你放弃世界有何不可，夏末秋凉里带一点温热有换季的颜色……
在路狄的生日到来的前几天里，我一直坐立不安。有一天，我在洗衣服的时候，发着呆，洗衣槽里的水都溢出来了，我却全然不知。妈妈尖叫着关掉水龙头，吼道：“发什么呆呢？丢魂了？”
“哦……”我不知所措。
妈妈看着我，一脸的疑惑，然后阴着脸说：“回房间，好好做作业，别胡思乱想。”
昨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我竟然让手中的饭碗掉在了地上，我准备进厨房拿扫帚，却走进了卫生间，拿了一张面巾纸出来。妈妈生气地说：“澜馨，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所有的不知所措，都是因为路狄吧？他的生日越来越近，我的心越来越乱。
辗转反侧的这个晚上，我把给爸爸妈妈的留言条改了七次，最后上面却只有很少的字：
爸爸妈妈，我要去给一个好朋友过生日，晚上回来。你们不要担心我。
终于，我有了独自离家的勇气。是什么给了我这样的勇气，让我从妈妈的手掌里逃了出来呢？
在公共汽车上，我和路狄都没有说话。公共汽车到站了，我们下了车。
“我请你，去德克士。”我说，“我带了钱。”
“你也会用钱了？”路狄笑了，“在我的记忆中，你所有的东西都是爸爸妈妈买，你是不会自己花钱的。你哪里来的钱？”
我苦笑了一下，说：“我节约了一年的生活费，有几百块钱了。”
“呵，还挪用公款啊？行，今天就让你尝尝自己花钱的快乐吧。”路狄说话的时候，总是一脸的灿烂。这，或许就是他最吸引我的地方吧？
我们在德克士里待了近两个小时，我们一根一根地吃着薯条，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可乐，一小块一小块地啃着鸡翅……我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我仿佛要把这些年来没有和男孩子说过的话，都要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似的。
这段时间，我的手机响了好多次，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她一定急疯了吧？我没有接电话，我不想在她的命令中回家。我把手机铃声调为了静音。
填饱了肚子，路狄问我：“现在想去哪里？”
“去电影院吧，我请你看电影。”我说，“我想知道电影院是什么样子的。”
“你没进过电影院？”路狄非常惊讶地问，“你们家不缺买电影票的钱吧？”
我真的没有进过电影院。我曾向妈妈提出来想去电影院看电影，但妈妈总是说：“电影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空气也不好，还是别去了。”
我和路狄来到了电影院门前，这里即将上演《泰坦尼克号》3D版。
“看过这部电影吗？”路狄问我。
“看过。”我说，“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在网上看的。”“还看吗？”路狄又问我。
“看吧。”我说。
排队买票，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件十分开心的事情。进到电影院里，我有一种进了幸福森林的感觉，这里有属于我的舒适的座位，有自己喜欢看的电影上映，身边还有一个自己欣赏的男孩陪着……
与其说我在看电影，不如说我是在电影院里想着心事。手机屏幕不停地闪亮，我的心也跟着不停地振动，我不知道回家后，会有怎么样的暴风雨。我私自离家一天，爸爸妈妈一定会非常生气，特别是妈妈，她是绝对不允许女孩子一个人到处乱跑的。
“快看啊，好危险……”看到紧张处，路狄对我说。而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噢，是……”
路狄觉察出了我的不安，他说：“我送你回家去吧……”“不回去！”我的态度却又非常坚决。
看过了电影，我和路狄进了书店。路狄买了几本书，我执意替他付了钱，我把书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路狄也买了几本书送给我，我捧着这几本书，对自己说：“我会把这些书珍藏一辈子。”
5
“我们去哪里？”从书店出来，路狄问我。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下午三点，现在回家，有些早呢，我可不愿意端坐在家里，让妈妈训斥到深夜。
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收到了几件礼物，其中有一对水杯，是路狄送的。那是一对非常漂亮的红色水杯，杯身刻着可爱的卡通男孩和女孩，共同撑着一把伞，手牵着手，漫步在雨中。
“这是谁送的？”妈妈一一看过礼物之后，指着这对水杯问。“这个……”我想撒谎，却又害怕被妈妈揭穿，妈妈可是揭谎言的高手，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能接受男生送的礼物！”妈妈认定了这是男孩子送给我的礼物，“你还小，还不懂事……现在应该把所有的精力用在学习上，不能和男生有过密的交往……”
妈妈说完，把这对杯子拿走了。后来，我趁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角落，就是没有找到这对杯子的影子。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我对路狄的好感。
那会儿，路狄坐在我的后排，我总爱回过头去和他的同桌女生晓雨说话，那样，我会看到路狄专心做作业的模样，或者他也偶尔会插上一两句。我还会拿一些难题问晓雨，我明明知道晓雨不会做那样的难题，我只是想让路狄掺和进来，一起讨论。晨读的时候，我会竖着耳朵，听路狄背古文，读英语。
路狄脸上溢出的阳光，深深地吸引了我。在家里，妈妈总爱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我和爸爸。爸爸也总是在妈妈的教训中，满脸堆笑，那笑容里，找不到一丝一缕的阳光。
这会儿，我想和路狄去爬城边的那座小山。今天是夏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没有毒辣的太阳炙烤大地，还有丝丝凉风，这不正是爬山的好天气吗？
“我们去爬山吧。”路狄好像走进了我的心里，他说，“爬山可以锻炼身体，放松心情。”
“好吧。”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高兴地回答道。
这座山并不高，我们只用了二三十分钟的时间，便爬到了山顶。山顶有一块大石头，如果爬上去站在上面，一定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吧？路狄先爬了上去，然后伸出手来，对我说：“来，我拉你一把。”
我伸出手，却又很快地缩了回来。说实在的，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玩游戏，我还真没有牵过男生的手呢。
“来呀，我拉你一把。”路狄微笑着看着我。他的微笑，融化了我内心的那一丝犹豫，我伸出手来，拉住他那有力的大手，攀上了那块大石头。
坐在大石头上，我抬头看天，一朵朵白云，在空中悠闲地漫步。什么时候，我才能像那一朵朵白云一般，拥有自己的小时光，拥有自己的小天地，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呢？
我和路狄坐在大石头上吹风，好一会儿，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我们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远得身体没有任何接触，近得可以听得见对方的呼吸，看得见对方的每一丝笑意。
“将来，你想考哪所大学？”路狄打破了沉默。
“我想考厦门大学，那里风景优美。”我说。
“嗯，那样，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海。”路狄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我们之间的约定？
接下来，我们聊了一些学校的班上的事情，聊到高兴处，我们都哈哈大笑。这样的笑，于我来说，非常难得。升入高中了，在学校里，学习压力太大，面对一次又一次的考试和成绩分析，我根本就大笑不起来。在家里，爸爸妈妈说得最多的是：吃什么东西最营养，哪些朋友不能交往，学习成绩要如何才能提高，将来一定要考上什么样的重点大学选什么样的好专业毕业后才能找到最满意的工作……这些话题，老是被他们说得越来越沉重，说到最后，家里就只剩下可怕的沉默。
“该下山了。”路狄说，“我们都该回家了。”
这时候，我才想起，我还没有为路狄唱歌呢。于是，我唱起了那首《有何不可》。
天空好想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傻站在你家楼下，抬起头数乌云。如果场景里出现一架钢琴，我会唱歌给你听。
没想到，路狄也会唱这首歌，我们一起唱了起来：
……为你唱这首歌没有什么风格，它仅仅代表着我想给你快乐……为你辗转反侧为你放弃世界有何不可，夏末秋凉里带一点温热有换季的颜色。
我想，我们的歌声，一定被风儿带到遥远的厦门大学去了吧？将来的某一天，我和路狄会一起去看海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一定还会唱这首《有何不可》。
从山上下来，来到汽车站，我第一次到售票窗口排队买票，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独立了起来。
在车上，我掏出手机，看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是爸爸和妈妈打来的。我想，这一整天，爸爸妈妈一定都在寻思着：“这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要造反啊？”
下车之前，我和路狄约好，这些天，我们不能通电话，对方的手机打来的电话，都不能接，因为可能会是对方的爸爸妈妈打来试探的电话。
6
回到家里，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我进门的那一刻，爸爸妈妈都坐在客厅沙发上，瞪着双眼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爸爸妈妈都没有说话。可怕的沉默。这个时候，我竟然巴不得他们把我揍一顿，这样，我会更加心安理得。
“把手机拿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妈妈才命令道。或许，妈妈终于喘过了一口气吧。我把手机递给了妈妈，妈妈便开始翻看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我才不担心呢，今天一天的通话记录，就只有爸爸和妈妈打来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妈妈一无所获，把我的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接下来，便是妈妈无休止的训话：“你留张纸条就跑了，这是对我们负责吗？这是对你自己负责吗？跑出去一整天，电话来不接，你真要造反了？要是在外面遇上坏人怎么办。”
不巧的是，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不好，有短信进来了，正当我准备抢过手机的时候，妈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一把抓过手机，看了短信，然后递到我面前，问道：“这是谁发来的短信？”
我一看，是路狄发来的短信：“安全到家了吗？”路狄啊路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从公共汽车站到家，不远的路程，我还会走丢吗？你怎么就这么不放心我呢？哎，这下，肯定被妈妈揪住辫子了。
“过生日的那位女同学发来的短信。”我假装镇定地说。然而，我的脸肯定出卖了我，我的脸一定特别红，因为我撒了谎。
妈妈拨通了路狄的电话。谢天谢地，路狄按我们之前的约定，一直没有接电话。不过，精明的妈妈堪比神探亨特，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她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路狄的电话。我在心里祈祷：“路狄呀，你可别接电话。”
可是，路狄还是接电话了。妈妈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孩子的声音，先是一脸的愤怒，然后耐住性子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打错了……”便挂掉了电话。
老天爷，我怎么没有和路狄约定一下，这些天不能接陌生电话呢？但是，他也不可能永远不接陌生电话吧？
我端坐在沙发上，一直接受着妈妈的训斥。爸爸在旁边不断地说：“好了好了，澜馨已经听懂了……”妈妈会马上回爸爸一句：“以前就是说得太少，才会有今天的情况出现。”
“这个暑假，没有征得我的同意，你不得离家半步……下学期，一定要把成绩提到年级前十名，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考进清华北大。”妈妈的训斥，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一点半。我已经麻木得像一个木偶人了，妈妈才丢下一句：“洗漱一下，休息，明天准点起来锻炼和背英语。”
7
夜深了，我依旧辗转反侧。
十六年了，我都是一个乖乖女，从来都是听从爸爸妈妈的安排。我不过是陪路狄过了一次生日，我们只是一起进了德克士，一起看了一场电影，一起爬山，一起在风中唱歌，我们只拉了一次手，别的什么也没做，我们有什么错？如果说这叫青春期的叛逆的话，我就叛逆这一次，只一次，难道不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