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正在帮萧燮处理伤口,萧燮眉头紧皱,闭口不言。
如果肖月死了,他连忏悔的对象都没有。肖月是个可怜的女孩,虽然同是孤儿,他至少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童年也有父母的宠爱和陪伴。而肖月却是一出生就被遗弃,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童年时更是像破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少女时期才被还算好心的人家收养,最后送进了军校。
这样灰色的人生才刚刚有点色彩,却因为他而陨落。这样可怜的命运才刚刚好转,难道要因为他而嘎然而止吗?
这样命运多舛却顽强的可怜的人儿此刻正躺在抢救室里,身体被切得鲜血淋漓,不知道能不能再次睁开眼睛。
还有毛送被烧得遍体狼藉,此刻也游走在鬼门关外。
萧燮怒吼一声,一拳打在墙壁上。吓得正在包扎伤口的医生魂飞魄散,手一抖几乎要在萧燮的伤口上再划一道痕。萧燮却没发现,医生只好故作镇定,继续工作,都说这位最年轻的准将不好相处,看来传说所言非虚。
温逸玫既愧疚又感激,愧疚的是尽责的肖月连夜去给温逸瑄送文件才遭遇不测,感激的是肖月救了萧燮一命。
温逸玫努力平息情绪,站在她安排的冒顿最好的外科医生李汉和约翰尼身边。
李汉打开肖月的胸腔后,温逸玫倒抽了一口气。子弹穿过肖月第四根肋骨和心包停在纵膈胸膜处,如果再偏一丁点,心脏挫伤,将回天乏力。
全身三处肋骨粉碎性骨折,并引起血气胸,幸运的是生命力顽强的肖月心脏还微弱地蠕动着,不需要移植心脏。李汉小心翼翼地取出胸腔和手臂里的子弹,聚精会神地缝合神经。
漫长的十个小时后,手术成功,李汉和约翰尼筋疲力尽,肖月依然陷入昏迷,命悬一线,不知能否挺过危险期。
萧燮一动不动地坐在肖月床头,他从不相信神迹,从没祈祷过,此刻他竟然闭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点滴一滴一滴地滴着,心电图一丝一丝微弱地游着,肖月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皮紧紧地闭着,像是很久没有合眼一样沉沉地睡着。
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硬是撑过了孤独的二十多年,该有多累多难,萧燮非常后悔没有更爱护她一点。
萧燮默默地握住肖月的手,冰冰凉凉的,比她冷冷的脸冷一万倍。萧燮用自己的大掌摩挲着肖月的手,希望给她一点温暖。
温逸玫安静地倚在门口,眼睛湿润。萧燮已经连续好几天守在肖月的病房了,眼睛不知道是因为流泪还是睡眠不足红通通的。
萧燮摩挲完一只手,换上另外一只手温柔的摩挲着。再捏捏经络,小心避过肖月打着石膏的右臂。
忽然,萧燮感觉到肖月的手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错觉,一动不动地屏住呼吸盯着肖月的手。不一会儿,肖月的手指又微微抽了一下,萧燮欣喜若狂,握着肖月的手站起来弯着腰轻轻靠近肖月的脸呼唤着她的名字。
肖月似是在潜意识里拼命挣扎,许久后才慢慢睁开眼睛。萧燮激动不已,赶紧找温逸玫。
在做完各项检查后,萧燮又坐到肖月面前。肖月看起来相当虚弱,萧燮温柔地轻声问:“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得厉害吗?”
肖月还没缓过神来,她现在还没弄清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难道人死了到另一个世界也有意识吗?这难道不是幻境吗?萧燮怎么可能如此温柔地跟她轻声细语。
肖月努力张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胸口巨疼。萧燮慌忙说:“你刚拔掉呼吸器,不要说话,不要翻动。”
肖月的眼睛忽地蒙上一层雾,她现在连呼吸都疼,看来掉进地狱后又被拉了上来。
“傻姑娘,醒来就没事了,不要哭。”萧燮温柔地抚摸肖月的眼睛,轻声道。
肖月赶紧把眼睛闭起来,萧燮太温柔,以至于她好想投进他的怀抱里。萧燮以为肖月想要休息,摸摸她的手:“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去就来。”
“萧准将,肖月目前的情况,枪伤造成的致命伤害已经抢救回来了,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慢慢恢复。但是……”李汉的办公室里,李汉表情纠结地对萧燮说。
“但是什么?”萧燮着急地问。
“公主你说吧。”
“肖月的血液里有一种奇怪的物质,现在还不知道确切是什么,但是在快速生长,这似乎不是好的迹象。”
“这种物质会造成什么后果?”
“现在还不知道,实验结果最早要十二个小时才能知道。”温逸玫虽然还没破解这种物质,但是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一种病毒。
“等明早肖月基本可以说话后,我要问她一些问题。”温逸玫补充。
翌日一大早,萧燮已出现在肖月的病房。
“肖月,为了让身体更好地康复,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吗?”温逸玫温和地问。
肖月恭敬地点头。
“你是不是在服用什么奇怪的药物?”
肖月愣了一下,“没有啊。”
“你认真回想一下,你有没有定期吃什么?”温逸玫直觉肖月没有说实话。
“我饮食很简单的。”肖月样子看不出说谎。
“那就奇怪了。”温逸玫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几号了?”肖月忽然问。
“30号。11月30号。”
“30号?”肖月的声音忽然大起来,瞪着不可置信地眼睛。
“是的,你已经昏迷了11天。”
“是嘛?”肖月的心情忽然低落下来。
待温逸玫和李汉等人走了以后,肖月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下抱住了萧燮。萧燮非常惊讶,想推开肖月。
肖月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萧燮耳边低声说:“就一下下,让我抱一下下。”萧燮便僵住不动。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肖月心里无限苦涩,怪不得风平浪静的,孟浪不需要派人杀她,他早在她的身体里放了炸弹。1号一到,她会死得面目全非。
眼泪忽地全涌出来,似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不甘,怨恨全倒出来。萧燮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惊慌地叫:“肖月,你怎么啦?别哭啊。”
肖月像八爪鱼一样粘在萧燮身上,不让他推开。不知为何,肖月忽然觉得,哭就哭个痛苦吧,压抑太久,眼睛已承担不住眼泪的重量了。
思来想去,温逸玫总觉得肖月故意在隐瞒,若查不出病因,找不到合适的药物,肖月的血液将快速麻痹神经,并冲破血管,最后有可能导致她七窍流血而亡。
不能坐视不管,不管肖月有什么隐情,她要耐心问出来并竭尽全力帮助她!温逸玫转身又走回病房。
病房里,肖月正在萧燮抱在一起,不言不语似要把彼此融到对方的身体里,似要抱成雕塑。温逸玫大脑一片空白,木讷地退出病房,呆呆地不知走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