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小白的家门口恍然大悟，原来他真的出差了。保姆阿姨完全对我放轻松，一副亲切万分的摸样。我只好进屋吃了一盘水果和她聊起了人生理想。
其实，鄙人只是想来看看小白，因为手机被江北辰没收，腐败的生活开始徘徊在无信号的状态下，偶尔需要精神充电时只能瞒着沉睡的狮子跑来见小白一面。
结果，是没有结果。
一个星期了，江北辰已经洗干净准备推进手术室，被谎言扼杀的我只好满怀期待担心地守在他身边，以一个完美女朋友的姿态扫平他心里的不安。
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一种掩耳盗铃的欺骗，但是，江北辰同样也明白。因为，他没有放开我的意思，那我就只能继续掩着耳朵，老老实实地偷铃铛。
走在小白家豪华小区的花园里，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路过弄不清楚名字的花坛，我乘机扯下一朵，把她的花瓣撕得稀烂。顺便把撕碎的花瓣砸在地上，又残忍地踩了几脚，直到她们面目全非。
这是移情的过程，一种释放心理压力的做法。
“那些花招你了？”
我已经，迅速分辨出话语中熟悉的成分，然后摆好散掉的笑容，美好地回头：“你回来啦！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小白站在阳光里，身后的温暖乱七八糟地散开。
“这是要回去了？”
我点头，顺便看见表上的刻度，离江北辰规定的自由时间还剩半个小时。
“既然见面了，多少要回应我一下啊！”
“哦，我……赶时间……”
“你的手机还没有修好？”
小白跳过我那些没有底气的话，走过来，风尘仆仆地看着我。
“以后想你了怎么办？”
我仰脸看过去，怀抱他的微笑，一阵晕眩。
“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少？”
他微微揽住我的腰，轻轻抱了一下。
“以后，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我哥生病了，需要我去尽孝道。”
“哪个哥哥？”
“你又不认识，倒是你，出国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小白指着后备箱，谄笑：“都是你的！”
我哈哈大笑，努力心满意足。
“作为回礼，赏你的……”
我揽住他的脖子，随便亲了一下。
“只有……这些？”
他拉住我即将松开他的手，眼睛里迷蒙的光闪闪发亮。
我只能顺着他的话问：
“那你要什么？”
他握紧我的手，拉着往前走。
“我赶时间……”
瞅着他的后背，我怯怯地低语。
“不会浪费多少时间的，只是给你看个东西……”
他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我的手心，然后站在一边安然地等待。
我看着这个只有戒指盒大小的盒子，假装紧张又惊喜地打开，然后呆掉。
本来以为是一个几克拉的大钻戒，在充分了解到我的脾性后，我以为小白一定会送我那些比较值钱的东西，顺便用钱来坚定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这一次我失算了，那个小盒子里只是一只水晶蝴蝶，做工精细得吓人。每个花纹触角甚至是单薄的翅膀都栩栩如生，让人恍惚觉得它是活的。只可惜，这种东西不知道市价行情是多少，很难提起我的基本兴趣。
我只好久久地凝视，有点窒息地发现这个蝴蝶的翅膀上有两张若隐若现的笑脸。
“这样……”
小白冲蝴蝶吹了口气，她薄薄的翅膀瞬间合在一起。我这才彻底看清了翅膀上的那两张脸。那是我和小白，在翅膀一张一合间，我们正冲着彼此微笑，隔着暖暖的空气深情对望。
“这个……送我的？”
我转头，开始感动，甚至挤出了半滴眼泪。
“不是！”
小白合上盒子，塞进自己的衣兜，转身冲我傻笑。
“啥个意思？”
我凑上去，不解地抓住他的胳膊。
“你想啊，我能给你的东西有很多，唯独这件，不能给你。”
“为啥？”
我的好奇心开始膨胀。
“因为这是脆弱的东西，放你那里一定会尽快残废的。”
“你是在朽我？”
“不是，只是想告诉你咱们之间，我负责呵护，你只管挥霍就好。”
讲这段话时，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虽然不大，却有光从里面溢出来，弄湿了我的眼睛。
我冲过去抱住他，死死地搂紧他的腰。
作为回应，他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在阳光里继续温柔。
“说吧，要去哪儿？我送你，这里不好打车……”
“不用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他，抹了一把眼睛，逃跑一样背对着他喊：
“事情结束了我会联系你的……千万等我啊……”
后来，因为打不到车，我整整晚了一个小时。终于出现在病房前时，自己的心情极度恐慌。虽然江北辰不会把伤心哀怨表现得那样明显，但是他那个卑微的眼神却总是反复把人蹂躏。
我害怕他的眼神，没有抱怨也没有怨恨，只有满满的期待，让人喘不上呼吸。
战战兢兢地推开门，病房惨白的灯光瞬间将我秒杀。透过消毒水浸泡过的空气，我看到江北辰的床上空无一人。
出门正好碰到护士姐姐，她温柔地冲我眨眼睛，然后贴着耳朵向我低语：“他到天台上去了，说是在等你。可能是手术前的恐惧吧，脸色不太好，你安慰他一下。”
我非常温顺地点头，笑起来一脸无辜。
奔上天台，目睹江北辰陷进黑暗的背影。
他的气息太轻，被夜风打散，支离破碎。
我定定地望着他，没敢说话。
大约是默契大约是直觉，总之，他知道我在身后，随即转身看过来，依旧是那种卑微的眼神。
月光中，已经消瘦的脸更加寒冷，微微紧蹙的眉头折射出类似难过的纹路。
我想打破沉默，于是嬉皮笑脸地开口：“打不到车，你知道的，地球人太多了！”
他没有接话，反而转身再度沉进黑暗。
我只好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沿着下巴望过他的侧脸。
“你不是生气了吧！我不是故意的！”
江北辰还是没有接话，抬头望着夜空，仿佛在数星星一样意境悠远。
我僵在他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风在我们之间游走，不带感情。
“你还是没有和他分手！”
这是肯定的语气，没有悬念。
这回换我沉默，隐藏在风中，假装无声无息。
江北辰从黑暗中回神，转头瞅过来。感觉他的眼神在我的脸上流窜，然后本人非常掉价地低下头，怂了下去。
“我记得和你说过，你们不会幸福的！”
这些话从一个要进手术室的人的嘴里说出来，也只好忍了。
“他们家已经移民，不会同意儿子为了你留在国内的。”
我把头埋进肩膀，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这些话，本来我以为不会说出来，但是看着你越陷越深，我……想提醒你一下。”
“我知道，都知道。”
我张开嘴，吐出一句不是很有分量的话。
“爱情不会等同于金钱，他们合在一起只能是残忍。”
“你不是也很有钱吗？”
“我的钱，是为了供养爱情。”
“有区别吗？”
“白柯灵的爱情是为了供养钱，我们正好相反。”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因为他们家和你们家有业务关系！”
我瞪圆眼睛，悄悄握紧了拳头。一直以来，我都是穷人的典型代表，拜金贪吃爱慕虚荣，在同学眼中只是一个靠脸蛋吃饭的家伙。连老赵都不知道我是名副其实的富三代。
而这些，我没有对小白提过半句，在他面前，我是一个地道的穷人，会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
“白柯灵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的家世，你的一切……”
江北辰的话已经被夜风碾碎，不留痕迹地砸向我的脑门。
没有痛苦，也没有疑虑，我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坚信我和小白之间只有纯粹的爱情关系。
“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昨天，他爸爸向你提出联姻，所谓的经济联姻。”
江北辰讲完最后的话，转身撇下冰冷的空气径自走出了我的视线。他的背影让人有种愤怒的冲动，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江北辰，我会冲过去踹烂他的屁股。
脑袋灌进了凉飕飕的阴风，一阵急促的疼痛。
这种时候，自己的心情应该怎样？是不是回家像老爸求证？还是说直接找小白对质？总之，在凉透了的夜色里，我冻僵了，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愿意做，只知道感受寒冷。
或许，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连胡思乱想都不会。
那天晚上，我还是留在了医院，陪着江北辰欢笑，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因为我知道，所谓真相，只要不相信，就永远不会是真的。
第二天，立在手术室门口，突然百感交集。只因为江北辰在进手术室之前拉住我的手，说了一句狠话。
他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记着我，那样也好！”
面对这样的人，我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大耳光，顺便加一句破口大骂：“你丫要是敢死掉，我这辈子都不会为你祭拜。”
然后我们都笑了，直到手术中三个字亮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