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觉出了老爹的话是有些道理,便不情愿地扭过头颅,不再争嘴了。张百川余怒未消地对四海说:“今天你就给我呆在这里,老子不想看到你暴尸街头。”说罢,张百川整理了几下自己的衣服,转身走出办公室。陈朗乖巧地跟随在张百川的身边,小鸟依人般挽住了张百川的胳膊,双双而出。总经理办公室那扇豪华的门随着关闭了,有钥匙旋转的声音从门上传出,四海飞跑过去,用力地拧着门把手,往日灵巧的门把手此时却岿然不动。显而易见,四海已经被他爹张百川反锁在设有洗漱间和卧房的近百平方米的超豪华办公室里,采取绝对隔离的办法,把四海保护了起来。四海停止了打开房门的努力,走到窗前,看到楼下停着的那辆蓝鸟轿车,也看到了身子已经变得渺小了的张百川与陈朗钻进了车内。四海暗自嘲笑一声老爹的胆怯,无可奈何地仰在卧房里那张宽大而又极其柔软的床上。
这是一张温柔而又舒适的床,也是一张典型的饱暖生淫欲的床。四海仰在那张床上嗅到了一种淡淡的幽香,这种香气明显有异于香水的味道,那是富有青春气息女人留下的肉体清香。四海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陈朗,只有陈朗的身体才会有这种来自于自然的毫不做作的香味,四海对女人极富敏感的鼻子早已记下了陈朗的气息。陈朗小猫一样娇态十足躺在床上的情景便浮在了四海的眼前,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老爹张百川和陈朗在这张床上作爱的样子,他甚至主观臆测着老爹的能力不支与陈朗的热切渴望,对女人的需求便在他的心中勃然而起。四海开始回味着自己在野杏村时与小梅泛滥无度的性生活,白日做梦地设想着自己与“蓝梦夜总会”里相识的江飘小姐有了种种风流,那种生理欲望显得更加难奈了。
就在四海自我陶醉时,张百川那张床一般大小的办公桌响起了电话铃,并且一直顽固地响下去。四海不得不懒懒地从床上爬起,去接电话。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男人沙哑而又狂妄的声音:“张百川,你给我听着,你敢黑我,我比你更黑。”四海不耐烦地说:“谁黑你了,谁黑你了,你他妈的报出名儿来。”对方停片刻,问:“你不是张百川?”四海说:“你别管我是谁,我敢接电话就敢当家,有屁快放。”对方说:“我是刘球球,你们下完黑手,就不管了?不给我五万块钱,我让你们公司倒闭,我让张百川跳楼。”四海说:“我说刘球球,你的能耐不小呢,你知道大爷我是谁吗,今儿个逗你玩的就是我,我劝你赶快写遗嘱,不然,下次见面你想说也没地儿说了。”刘球球厉声问:“你是谁?”四海说:“今天耍你的人就是我,我的名字叫张四海,张百川家的老四,老子在少林寺呆了六年,回来手正痒呢,带几个兄弟过来陪我遛遛?”刘球球始终没回话,不久就传过来了肓音。四海得意地放下了电话。
这一白天,四海笼子里的鸽子一样坐立不安,虽然想入非非地与江飘小姐有些恩爱情景,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聊以自慰而已。他真正担心的刘球球带领几个暴徒,破门而入将他踢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屁股剁成番茄酱的假想,却一直没有发生。尽管四海可以无所顾忌地口出狂言,可他还是害怕真的被人剁成番茄酱,就连那部给他传递消息的电话,他也感到有些望而生畏,刘球球再次打来威胁电话,四海真不知道怎样应付。不过,四海不愧为机灵的四海,四海摘下了电话的听筒,不厌其烦地听着电话里的点播歌曲。
傍晚时分,张百川打开了房门,等待得心烦意乱的四海一步窜了出去,嘴里埋怨道:“爹呀,我又不是一条小巴子狗,干嘛把我拴在屋里?”张百川冷眉冷眼地骂了句:“少放屁。”锁上房门,带着四海,顺着楼梯,一圈一圈走下去。边走,张百川边说:“跟我回家住吧,家里安全。”四海不喜欢过像今天这种牢笼里的日子,再说了,刘球球已经被“少林寺”吓住了,还怕个啥。四海说:“爹,那是你跟陈朗阿姨住的地方,我还是别去了。”四海说陈朗阿姨的时候,自己也感到很别扭。张百川又骂了句:“少放屁。”
这辆几年前风靡一时现在略显过时的蓝鸟车前排坐上坐着沉静如水的陈朗,张百川与四海分别打开车门坐在了后排坐,并肩坐稳之后,父子间显出了一些亲切。四海坐在陈朗的身后,陈朗留在那张床上的肉体清香再一次真实地扑进四海的鼻息里,四海的非份之想有些蠕蠕欲动。张百川对于四海的心态一无所知,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扇给四海一个响彻云霄的大耳光。一向以对家人冷酷著称的张百川此时却抚起了四海的手,眼窝潮润,语重心肠地对四海说:“这么多年来,咱们终于从贱命熬上了贵命,刘球球那帮人还是贱命一条,贵命的人咋能斗得起贱命的人。我这五个孩子,就你有个人模人样,跟在爹身边不丢人现眼,爹还指望你接爹的班呢。你把他打死了,爹能花钱免灾,他给你打死了呢,爹不是没你这个儿子了吗。你若是我的好儿子,就听话呆在家里,避一避风头。”
蓝鸟车开到一个大院门外停下,有两个保安向车里探头探脑瞅了下,随即打开了大门,放入蓝鸟车。这个院子是张百川开发的花园别墅区,里面一幢幢别墅里住着的都是些隐名埋姓的富豪,间或有两户不是富豪,却是被干扰得全家无法正常休息而搬迁进来的市里头面人物。保安无疑是保安公司最优秀的人才,否则,怎么也不至于把别墅区搞得如同部队营房一般严格。张百川之所以住进别墅区,除了还剩一幢别墅尚未出手外,更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躲避麻烦,这里森严的保安制度足可以挡住找他麻烦明里暗里索要或敲诈钱财的千军万马,其中也包括张百川结发之妻老甜及他们共同儿女们找他的麻烦。自然,今天不能包括四海。
四海的动手动脚是陈朗始料不及的。那一天,陈朗留在别墅宽阔的厅里设计火车站附近一片平房区的改造的图纸,整座别墅寂静无声,陈朗盯着图纸,思考得极为投入。在别墅里憋闷多日的四海望着陈朗雪白而又细腻的脖颈,忽然心潮起伏,他站在楼梯上,怀着他自己似乎能听到的心跳,悄悄地走过来,立在毫无察觉的陈朗身后,他看着陈朗脖颈上撩人心弦的汗毛,嗅着陈朗身子里醉人的香气,四海不能自拔了。他想:反正不是自己的亲妈,这么人见人爱的人儿,爹行,我凭啥就不行。四海就这样突由其来地将陈朗拦腰抱住。
假如前几天四海的图谋得逞的话,或许就没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了。四海曾想溜出别墅区,到“蓝梦夜总会”去找江飘小姐狂歌乱舞,江飘小姐不过是个风尘女子,那一天大概是因为名花有主,所以不敢与他亲近,四海历来是以舞厅里的白马王子著称,他不信江飘小姐不会被他打动。四海跃跃欲试走到别墅区的大门口准备出去的时候,保安毫不客气地拦住他,又十分客气地对他说:“张总交待过,不经他同意不许你走出院子。”四海很气恼地说了句:“我又不是监牢犯。”便郁郁寡欢地回到别墅里。
陈朗穿着宽大的袍子伏在别墅客厅里那张折叠书案上陷入沉思之中,她正在考虑着如何搞出最美观最经济最实用的工程设计方案,就被四海从后面猛烈的一拥吓得个心惊肉跳,她丝毫没有防备四海会对她有那一层想法,竟然忘记了挣扎。四海牢固地拥着陈朗,感受到了一种柔若无骨的舒坦,他贪婪地嗅着陈朗身体里沁人心脾的清香,嘴唇便吸向了陈朗雪白细腻的脖子,心里憋闷已久的那种激情如同雪释冰融的河水一般汹涌浩荡地流泄下去。陈朗是在四海将她抱起来的那一刻才猛醒过来,感受到了四海对自己强烈的占有欲望,她便抓住了那张折叠书案,死死不肯松手。四海抱住陈朗,手渐渐地移上去,双乳便捂在了四海的掌心,那对显然没有乳罩的保护小乳结实得如同没有发透的馒头,摸起来即柔软又有弹性。四海的激情喷薄而发,抱起陈朗企图进入卧室之中,无奈的陈朗抱着那件书案阻碍了四海反反复复的努力。陈朗说话了,陈朗的话语中带有委屈的哭腔,陈朗说:“四海,我是你爹的人,你怎么这样无耻。”四海又一次亲了下陈朗的脖颈,继续自己的努力,嘻笑着说:“我怎么会无齿(耻)呢,我满口的牙结实的呢,我爹的牙是老牙,他该无齿了,我是年轻的牙,咱俩才般配呢。”陈朗挣扎着说:“你爹知道了,非宰了你不可。”四海说:“你不告诉我爹,他知道个啥。”陈朗开始抓挠四海留在她乳房上的手背,喘着气说:“松开我。”四海说:“我这辈子缠上你了,我非得让我爹把你让给我不可。”陈朗愤怒了,愤怒的陈朗依然不懂得粗鲁,她很文静地骂着:“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狗屁虫,你这个成事不足的花花公子,还敢和你爹比,我就是死了烂成了泥,也不会跟你的。你松开我。”
在四海与陈朗撕撸的过程中,陈朗精心绘制的那些图纸被四海一双粗大的脚给踩得稀烂。愤怒异常的陈朗终于抓到了那把绘图用的小刀,扎进了四海死死拥抱着她的胳膊上。毫无防备的四海疼得大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陈朗。陈朗趁此机会一头扎进了卧室,牢牢地插死了门。四海拔下了那把还插在他胳膊上的小刀,鲜血便从伤口处奔涌而出,滴巴滴巴地点落在地上。四海怒不可遏地冲上来,用力踢打着房门,吼道:“滚出来,你给我弄出血来了,今个儿你答应了我,咱俩啥事都没了,不答应我,我就放掉你全身上的血。”四海砸门的声音震耳欲聋地回荡在卧房里,陈朗知道那是道非常牢固的门,仅凭四海的拳脚是无能为力的,陈朗伏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张百川回来时,客厅里还是狼狈不堪的样子。四海只顾自己胳膊的疼痛,居然没有在乎屋里的纷乱,张百川进来时误以为刘球球寻仇上门来了呢。四海见老爹回来,才意识到事情会向着不利于自己的苗头发展了,他便先向老爹告了陈朗的状,四海说:“爹,小姨说,这是她的楼,她说我到这儿是跟她争楼来了,还拿刀扎了我的胳膊。”四海说着,故意把结了血痂的胳膊伸给张百川看。张百川斜了眼四海似乎明白了什么,说了句:“放屁。”便在客厅里喊了几声陈朗的名字。陈朗打开卧房的门,斜倚在那里,撩了撩蓬乱着头发,未曾说话,泪水先流了下来。张百川说:“别说了,我啥都明白,是我家老四不争气。”张百川的回来给了陈朗勇气,陈朗伤心地蹲在地上拼凑着破碎了的图纸。张百川看了眼图纸,咬牙切齿地走向四海,嘴里说着:“孽子呀,孽子。”四海觉得老爹打给他大哥的那个响彻云霄的大嘴巴该轮到他的脸上了,老爹是个暴雷似的脾气,岂能放过他胆大妄为。四海酝酿好了情绪,准备接受着老爹的胖凑。四海故作胆怯地说:“爹,我错了,谁让我没媳妇来的,爹,我错了,我小姨太好看了,我只是摸摸她,我没干坏事儿。”出乎四海意料的是,张百川并没有打四海,他严厉地拉住了四海那只受伤的胳膊,把四海扯出了别墅,推进了那辆蓝鸟车里。
张百川把四海送到了武警支队的士兵营房里,他让四海暂住在武警战士中间。四海的住处是武警的一个中校给安排的,显然,张百川与那个中校感情不同一般。张百川在把四海交给中校的时候,很自然地说了一番谎话,他说有人要绑架四海,敲诈钱财,还弄伤了他这个儿子,借贵方宝地暂避一时。中校说,进了营房就是我的兵了,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我的武警战士。
四海就这样被老爹抛在了军营。不过,四海在军营里呆得倒挺自在,战士们练军体拳他也花拳绣腿地比划几下,战士们上街执勤,他也身穿训练服尾随其后。这样新鲜的日子过了一段之后,四海又怀念起“蓝梦夜总会”来了,江飘小姐的样子总是在他的眼前拂来荡去。当然,四海有时也想陈朗,但仅仅是想想而已,陈朗是爹的铁子,他再也不能想入非非了。
军营虽然严格,但绝不是花园别墅区那样森严壁垒,那种森严仅仅是对于军人而言,对于四海这样借宿军营的人,还是没人管束他的去留。四海就这样经常自由地行走在城市的大街上,有时他也想到老爹张百川的办公楼上走一走,但陈朗在爹的身边,陈朗不允许四海回到张百川的身边。没有老爹的资助,四海去往“蓝梦夜总会”的种种想法也经常破灭,“蓝梦夜总会”是富人聚集的地方,没钱那不是自找丢人吗。这一时期,四海并不是没有不去“蓝梦夜总会”,他是去那里找五湖,想从五湖手中拿几个钱,痛痛快快地找几个舞女玩玩,可五湖却说啥也不肯借四海钱。四海手里也不是没有钱,张百川把钱放在中校手里,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四海别在大街上胡乱花钱或去惹事生非。
四海在大街上三心二意乱走的时候,恰巧与刘球球对面相逢。刘球球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伤口旁却留着一圈剪掉的头发痕迹,他愣愣地看着四海,看着那一身替代笔挺西服的没有肩章的军训服,又把眼睛盯在了四海头上的那顶戴有军徽的训练帽。四海笑嘻嘻地伸出手,说:“老朋友,握握手吧,祝贺你康复。”刘球球有些害怕地躲开了手,他大概是怕这只来自“少林寺”的手捏坏了他的骨头。四海鸣鸣自得地笑了,说:“小样儿,还记仇了,哥们在武警支队当教练呢,想当徒弟的话我跟支队长说一声,给你列个编外,咋样?哥们不能白打了你。”刘球球再一次看了眼牛哄哄的四海,像是掉进了云雾里,脸色灰灰地走远了。当然,自从四海打了刘球球一个措手不及之后,黑道上的人确实关注上了四海,四海进入武警军营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可四海是不是“武林高手”他们却不敢尝试。总之,张百川下属的这些建筑工地出现了长久的相安无事,这倒令张百川感到了百思不解。
孙建中在武警支队的门口终于等到了四海,他对四海说:“帮我做事吧。”四海说:“我除了跳舞,屁也不会。”孙建中说:“你爹又给了我一个工号,我正缺人手呢。”四海说:“别看我爹会盖高楼,我啥也不会,就会吃现成的。”孙建中说:“我也不让你做技术活儿,让你当材料员。”四海说:“啥叫材料员?”孙建中就:“就是买石头沙子水泥钢筋这类活。”四海说:“这算啥事,谁不会干。”孙建中说:“别看简单,这可是重要的位置,我得留给咱家里人。”四海说:“帮你干也行,咱得到‘蓝梦夜总会’玩一把,庆贺庆贺。”孙建中说:“那是当然,要不我还准备请你爹呢。”
四海重新换上了他那套笔挺的西服,头发打得油光,英俊的公子哥的形象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四海打辆出租车,天光大亮的时候,早早赶到了“蓝梦夜总会”。这时的夜总会还没有几个客人,夜总会是个黑白颠倒的地方,白天总是生意寡淡。夜总会的毕老板已经得知了四海的身份,知道了五湖和四海同张百川的关系,也预先知道了孙建中今晚在这里招待张百川父子,便极为热情地把四海请到总统雅间喝咖啡,还让服务小姐把张先生请来坐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