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雨霏从梦莹家里绝情的逃离,不但没有使梦莹生气,她反而加深了对雨霏的信任和仰慕。也许就是在那样的一种情形下,她的爱最终冲破了世俗的界堤,不可遏止的爱上了雨霏.。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对某一个男人这么动情过。就是在市里的时候,什么样的小伙,什么样的经理都接触过,但她从来就看不起他们,从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雨霏就如此的痴情,不能自拔,为了他,她什么都心甘情愿去做,什么都敢去做。虽然她明明知道和雨霏相差十多岁,甚至各自都有家,但在她的心里边自有说服自己的理论,她认为自己和二贵离婚是命中注定的事,如果不是雨霏的出现也许早就离了,那么和雨霏相识相爱也是命中注定的。雨霏的妻子病得那么重,不可能伴他一生,这就说明,她迟早都会和雨霏走到一起的,为此她宁愿等上十年,或者一辈子,这样的想法虽然有点残酷和荒唐,但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她不想去破坏雨霏现在的家,不想去伤害那个已经不幸的女人,她只有选择用半生的时间去等他。她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她相信那个美好的日子最终一定会来。她很自信的认为,只有自己才是雨霏后半生最好的选择,只有自己才能给予雨霏更多,她必须要拥有这个心仪的男人,和他执手一生,这是她在雨霏逃离她家后,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对着苍天许下的真心誓言。
就在雨霏从梦莹家逃离后不久的一个半夜,地营子村突然下了入春以来第一场大雨,那是一个让梦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风雨之夜,就在那个晚上,她经历了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时刻。那些天,梦莹因为和雨霏的事总是失眠,那天晚上她刚刚睡着,一阵雷声从窗外滚进屋里,把她从梦境中惊醒了。那时,狂风正从屋檐下卷过,发出鬼泣般的呻吟,接着就是无数个雨点打在屋顶破碎的声音,一道道电光刺透窗帘,照在她那被吓得苍白的脸上。她睁大惊恐的眼睛,望着窗口,每一道闪电射进来,她的心都会颤抖一阵子。她感觉这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披着红发的魔鬼,她的心一阵阵的抽搐,头在剧烈的膨胀着,她感觉自己似乎站在了地狱的边缘,面对着黑洞洞的地狱之门,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开始是恐惧,接着便是绝望的痛哭,不断的喊妈妈,然后就喊爸爸,大声的骂二贵,骂他毁了自己一生,最后他喊起了雨霏,喊声变成了嚎叫,那声音凄惨而恐怖。到最后她已经绝望了,她不再喊了,也不再哭了,她呆呆的看着不断被闪电照得雪白的屋顶,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已经没有了血色的脸,看到了一群骷髅一样的人在她的周围乱跳。昏昏沉沉中,她来到一个漆黑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从天边传来隐隐约约的一阵阵鼓声,似乎还有细细碎碎的喇叭声。她从一阵恐怖中突然感到了一种平静,那细碎的喇叭声让她有点空灵的感觉,那是一种无知无觉的茫然,无思无想的空洞。她渐渐的感到身体在向上飘,她看到屋梁上挂着一条白绫布,那上边系着一个圈,她恍恍惚惚的感觉那是给自己用的,她原本就是冲它而来,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点快慰。她飘起的身子直接就朝那白绫布去了,她的脖子很容易就套了进去,她感到上不来气,她突然意识到这是死亡,她有点后悔,心立刻就悲伤起来,她挣扎着,她绝望的向屋外看去,雨霏正在门外朝远方看什么,她突然心里一亮,想喊他来救自己,可是怎么也喊不出来。正在这时雨霏站到了她的跟前,他想帮她解开套子,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够不到,她想哭可哭不出来,她想说雨霏我是为你而死,可是说不出来。这时,她感到脚下突然站到一个东西上了,她的脖子松开了,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雨霏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肩上了,她的心激动得要从胸膛里崩出来一样。她正要扑在雨霏的怀里时,却看见雨霏脚下的地突然裂开了一道缝,她刚想要喊雨霏小心,可是她随着雨霏的身体一起朝那地缝里深深的坠落下去。她感到心一阵阵的抽搐,往上揪,不断的揪着,她觉得整个心肝肺都要被揪出来了,她知道落地就得摔死,她恐惧得就要破碎了,终于就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她睁开了眼睛。
屋里还是那么的黑,闪电还是不断的从窗口射进来,雷声从天边滚过来又滚过去。梦莹有一种刚刚从死神那里转回来的感觉,她对死似乎一下子不再那么陌生了。她知道自己刚才是晕过去了,她还感觉着刚才踩在雨霏肩上的那种踏实和安全,她突然想到,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给她这样的梦,是不是一种预示,她宁肯相信这是上天的指点,她相信自己的命运将和雨霏紧紧的连在了一起,是雨霏的力量将她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的。如果自己在用生命爱着这个男人,还有什么样的魔鬼是可怕的呢?她突然大声的喊起来,那长长的声音简直就是嘶叫,她想让自己那一腔的积怨和压抑都迸发出来。她突然在大叫中找到了自己,她滚下地,撞开房门冲到屋外边,一下子跪倒在大雨里。一道闪电照在她那没有了血色的脸上,长长的头发被风雨撕扯得乱七八遭的,她朝地上磕了三个头,嘴里喊道:
“老天爷,你睁睁眼,救救我啊!?啊!”
那夜风雨过后,梦莹因为惊吓和冷雨浇淋大病了一场,住进了镇医院。她父母和二姐看她病的很严重,就打发人去市里把二贵找了回来。亲属们轮流在医院里守护了她几天,病情稍微好了一点,她就张罗着出院了。因为她的身体很弱,出院时还不能干活,她让妈妈留在了她家,伺候自己几天。也许是因为她这次病的真是很重,二贵回来这几天都没离开家,但他根本就不会做饭,他也只是坐在一边看电视。梦莹始终不和他说话,一天天只是两眼望着天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妈妈看着她那个样子也猜不到是怎么回事,问她也不说,也只能站在一旁跟着唉声叹气。对梦莹和二贵的事,她妈妈知道不是很多,因为梦莹无论自己家里什么事,回娘家从来都不说半个字。特别是和二贵之间的事,她和珊珊说的私房话都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她不要和娘家的任何人讲。她从小就是那样的性格,她不愿意也不想让别人瞧不起自己,也包括瞧不起二贵。她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女人,她知道瞧不起二贵也同样就瞧不起自己。自己的婚姻曾给父母和自己的脸上带来过光彩,她不想再往他们脸上抹黑,即使是上次在法庭起诉离婚她也没说更多的理由,只是说性格合不来。更何况现在已经和二贵闹到这种的地步,下一步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她更不想把父母搅进来,所以,妈妈在她家里她什么也不和二贵说,也免得和二贵吵架妈妈着急上火。
回家来已经几天了,这天妈妈看她的脸色有点好些了,心情也跟着好了一点。早晨她给梦莹做了点稀粥打里两个鸡蛋,梦莹吃了不少,妈妈就高兴的叨咕着要她多吃点。又摸摸她的头仍有点热,妈妈非要给她用酒搓搓头,说是去火退烧可管用了,她们姐弟小的时候一感冒发烧就用这个办法,然后让看电视的二贵找点白酒。二贵答应着就去外屋的碗橱里找,好半天他都没有回来,梦莹妈喊了他几遍他才进屋来。梦莹妈还叨咕呢,说他怎么这么慢,他也没说话,把一个装有不多酒的瓶子往炕上一礅,满脸阴云的又坐到了一边。梦莹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妈妈,她以为是妈妈说他他生气了,当着妈妈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也就没说话。
其实,梦莹妈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也看出了二贵生气了,她也以为是自己叨咕他几句生气了,心里也不怎么是滋味。但她知道自己毕竟是丈母娘,二贵还是个孩子,又是自己的姑爷,也体谅梦莹有病他心情不好,没太往心里去,给梦莹搓完了头她有意出去散散心。这几天她也觉得身体很疲倦,加上二贵从市里回来后小两口子一直也没个机会说说话,她就到前院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去了。
梦莹妈刚走,二贵就跟了出去,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回到屋里把门狠狠的摔了一下,把昏昏沉沉的梦莹下了一跳。她本来就是被惊吓生的病,这么大的动静让她本能的腾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声问怎么啦?二贵本来就是气不打一处来,见梦莹腾下坐起来那么大声问自己,也大声的说他妈的不知道!梦莹见她的样子,也压不住自己的火气,喊着问他你做的事你不知道啊?这下二贵可来了劲头了,他跳前一步指着梦莹的鼻子问道:
“是啊,我做的事我就是不知道,你做的事你知道吗?”
梦莹听出他的话里有话,就愣愣的看着他,心想自己什么事呢?二贵一看她不说话,就更来劲了,一句连一句的问她知不知道。梦莹降低了声音反问道:
“你说我做什么事了不知道,你说出来啊!”
二贵跑过去一把抓过炕上的酒瓶子,然后又使劲的往炕上一礅骂道:
“我不在家。这是哪条狗给喝了,你说!我走的时候是新买的没开瓶呢,你说呀!”
“我喝了,怎么啦?你整天不在家,我一个人孤独难受,我就喝酒,你再走啊,我还喝。”
“你就编故事吧!”二贵拿起那个酒瓶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瓶子被摔得粉碎。他接着骂道,“要么你死也不肯离开这个鬼地方呢,还到法庭去起诉和我离婚,原来你心里有鬼,你背后有人。这次你死也得跟我回市里,我看谁他妈的敢拦着!”
梦莹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字一句的对二贵说:
“仇二贵,你有能耐到法庭说去。你记住我的话,你如果不整死我,我就不会和你回市里。”
“好,好。”二贵用手指着梦莹咬牙切齿的说,“好,你等着看!”说完拿起衣服摔门而去。梦莹无力的倒在了炕上,她觉得心都要碎了,她不敢哭,她怕妈妈回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