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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弓长张的故事和他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不靠谱。

故事的主人公是弓长张某一任老板的儿子。他姓伏,叫两朝。据他的父亲在一次员工聚餐上的解释是,自古中国富不过三代。所以他也不想强行违逆历史,就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字。

但说起这位,弓长张是由衷的佩服。于是他简要的描述了一下这哥们的履历。四岁钢琴十级,七岁一个人搭乘飞机国内外旅游,十三岁考上北大,十七岁毕业后帮父亲的公司完成上市并告别处男之身,十八岁去英国留学,其间和同学合作完成了一个风靡世界的单机游戏,二十二岁回国后婉拒了父亲的高薪聘请后和两位同学白手起家创建了一家科技公司,四年后,该公司已经成为了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科技公司,二十七岁生日时,在他的亲自主导下,公司在国内外同步上市,一夜之间跻身某某富豪榜。而他接下来的规划是,公司将大力拓展海外业务,并已经选定好了几家合作对象,不出意外的话,三年之内,他将成为主导世界科技发展潮流的领军人物……

“老板结账!”张建为面无表情非常果断的道。

“急啥哩,我还没吃呢!”小倪一如既往的一根筋道。

“你不信!”弓长张忽然变得很气愤,重重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我信啊。”张建为一脸童叟无欺的纯真少男表情。

弓长张忽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张建为和小倪及时的端起了杯子,才没有让里面的啤酒洒出来。“第一,我不爱撒谎,第二如果我在这件事情上撒谎的话,让我生不出儿子来。”弓长张恶狠狠的道。

看来这事是真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弓长张对于生儿子这件事情执着的近乎变态。证据就是他买了一大堆生男生女清宫图,各种版本搜罗了不下七八十种,常年研究之下差点转行去当妇产科大夫了,而且以身作则,严格按照上面的说明安排自己的某方面生活!

但张建为依旧一脸童叟无欺很纯真少男的笑了一下,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成年人脸上那就只有一个意思:我听你说话就权当是在听你放屁!弓长张的脸马上涨红,看来他可能真的是喝高了,喝高的一个表现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而逞能!所以……

“实在不行……今天我买单!”弓长张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字。

早说嘛!干嘛发那么毒的的誓!“老板加菜!再来箱啤酒!”

对于弓长张刚刚说的那个故事,张建为以前相信,现在也相信,只是不相信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而对于那些不会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事情,他的态度永远只有一种,一眼扫过,就此作别。至于刚才冒险结账纯粹是为了讹一顿饭而兵行险招。不过这招也就对弓长张有用,因为让一只铁公鸡证明自己说的话或者表明心迹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放血!每次遇到这种场合,张建为就会祭出这个狠招,屡试不爽!

“你也是,这个事你都说了不下十回了。”小倪悠悠道出真相。

弓长张的眼神一阵波动,似乎在脑子里考证自己是不是把这件事说过很多次以核对小倪是不是在蒙自己。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喝酒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记忆模糊,可以让我们忘记一些事情,所以别整天忘情水弄得自己多高雅忧郁的,那就是几瓶啤酒全部搞定的事情。

但喝高了还有一个无法严格界定好坏的特点,就是人会非常容易被激起昂扬的斗志(也叫逞能)!于是弓长张就讲了第二个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他某一任老板的儿子,姓同,叫同尚格。他对这个人有印象是因为他在这一任老板手下干的时间最长。因为他很佩服这位同老板。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人,他身上的勤勉,狠辣,果决和那种似乎是天生而来的独到眼光都非常吸引弓长张。而且在一次喝酒的时候,同老板喝多了以后稀里糊涂的说起了自己起家的事,而当时同样喝多了的弓长张也听了个稀里糊涂。但据事后回忆他起家的情节和大宅门里的白景琦白手起家有那么一点点像,像那种用一泡尿典当一千两银子的事情也只有同老板这种脸厚心黑一穷二白无所顾忌的人做得出来,之后就在时代的搏杀中生存了下来,就成功了。

如果仅止于此的话,他和这位同公子之间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但是很吊诡的是因为弓长张有小倪这个朋友,帮他擦过几次屁股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朋友,才对这位同尚格有了大概的了解。

其实之前弓长张对同尚格还挺好奇的,因为他很想知道这种人到底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但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他就后悔了,虽然他和同尚格之间过着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但是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之后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不管同老板如何的成功,他依旧摆脱不了一个身份:为人父母,而且是一个中国的父亲。其实中国的父母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心态,那就是我吃过的苦,遭过的罪,走过的弯路就是饿死也绝对不会让我的子女再重复一次。这种心态直接造就了全天下最无私的父母阶层,举目世界,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所以同尚格自小就在一个优渥无比的环境中长大,他的父母认为理所当然,身边的人认为理所当然,他自己认为理所当然,所有的人都认为理所当然。接下来的事情就好理解了,一旦父母有了能力,他们会如何挖空心思的在小孩身上投入就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了。其实弓长张小时候也享受来自他父母的这种待遇。他和同尚格之间的区别就是一毛钱和一亿元之间的区别。

“一个亿啊!”弓长张下意识的竖起了中指,用讲鬼故事的语气道:“留了个学花了一个亿啊!我几辈子的钱啊……”

“老板结账……”

“你让我吃几口菜能死呀!你发啥神经呢吗!”小倪气愤的从麻辣锅里捞出了一大坨牛肚,又把杯子添满,以表达对张建为这种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行径的最大不满。

他这一喊叫把弓长张和张建为都说愣了,他们不知道小倪什么意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看来人的思维还真是神奇。对于张建为和弓长张而言,这个老板结账不过是一个暗语,类似于江湖黑话,这种话理解起来脑子是要拐个弯的,是用来掩饰那些不便于直接说出口或说出来会得罪人的话,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么说点能消化的,要么让我安静的吃会饭。可是小倪不一样,在他看来,这世界没有不可以说的话,这也算是做人的一种境界。而且他才懒得去理解什么画外音!

这个同尚格他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从网络上认识了很多他的朋友们。这些人光鲜亮丽,目空一切,活的飞扬跋扈,从不介意别人的审视,哪怕你是带着放大镜,甚至是有色放大镜审视!

但这就带来了一个坏处,放大镜能让你更细致的了解你看到的东西,但是这时候所有的掩饰就被撕掉,所有的优缺点都会显露出来,没有了一白遮三丑的遮掩,就只剩下了所谓的真相。之所以叫所谓的真相,是因为放大镜固然可以放大,但是倍数一大,失真就在所难免。而托张建为根深蒂固的八卦精神的福,他理所当然的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于是这些人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张建为发泄怨气的一个出口,毕竟能做到不怨天尤人那基本上不算是人了。

张建为丝毫不掩饰对这些人的羡慕与嫉妒,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构思过如果自己也是这种人该多好之类的剧本。在他的这个剧本里有一个雷打不动的配角,那就是自己有钱后首先买的一只五斤重的王八,而它的结局就是被张建为用无数种烹饪方法连皮带毛的吃掉!

“哈哈哈哈!”弓长张的笑声里充满了讽刺,“人家才不会吃王八呢,人家只吃龙虾,而且要配上几万块的红酒,笑不露齿的吃掉!”

“哦,虾呀,我吃过,我那会买了一包虾米,一晚上就吃完了,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咸了!”小倪满嘴油光的道。

张建为一脸嫌恶的往边上挪了挪,整理了一下想象中的真丝领结,优雅的道:“我不认识你,别跟我说话,什么档次……”但眼睛扫过桌面他立即就忘了跟他计较档次了,因为小倪快把猪血捞完了!

其实弓长张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懂不可怕,追不上也不可怕,那最多说明你没那个能力,而且你还大可对此不屑一顾,最多被骂几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也就罢了。但最可怕的是装,那只会成为一个笑话,这就跟武林高手一个道理,境界到不了再模仿也是徒然,东施效颦就是这么来的。

多年前,张建为听过一个笑话:我奋斗了十八年只为了和你坐在一块和咖啡。张建为想说的是,其实到了那个时候,人家还是在喝咖啡,只是换了一个你喝不起的牌子罢了。

其实张建为从心底鄙视说这句话的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现在学历越高的人寿命越短,大多都是自己把自己给累死的。走自己的路,过自己的生活这句话是他们说出来的,张建为的奶奶是说不出来的,但这位老太太却比他们做的好太多了。她一辈子磕磕绊绊养大六个小孩,还不算夭折的,靠的就是这句话,人家吃肉那是人家的事,我先得保证自己的小孩饿不死。奶奶从来不会多事的在午饭时间到别人家里侦查人家的饭是不是比我家的好!张建为对这种做法是深以为然的,所以他每次看到那些揶揄同尚格的新闻时都会选择漠视……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张建为很不爽的道,因为弓长张微笑着盯着他看,颇有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风范。

“你还真是虚伪!”弓长张颇为冷静的语调那里看得出是个快喝高的人,难不成这家伙酒量又长了?他放下酒杯吸了口烟道:“你别告诉我你对那位同尚格一点醋意都没有,那你就真是圣人!”

一般碰到这种直接揭短的话题张建为会自动的选择忽视,所以他用一个懒得理你的神情就打发了弓长张。其实虚不虚伪暂且不说,单就是张建为的心态就值得玩味。他当然不是圣人,既然不是圣人,那么七情六欲就在所难免,红尘中的儿女谁没点小心思!

但是张建为还有另外一个更有意思的心态,这是小倪的提点下他才意识到的。小倪曾讲过打架的时候,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而且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就是张建为面对那类铺天盖地的金碧辉煌的某二代新闻能保持心平气和的原因:张狂吧,张狂到顶就有人来收拾你的。张建为们只需要买点卤水花生在电脑前看好戏就行了。

“你这是典型的骑驴心态!”弓长张悠悠然的吐了一个烟圈。

“这是我的台词!”张建为一愣,老觉得这句话很耳熟,片刻后才发现这句话应该是自己说的。这就是张建为,手里多少有些瓶瓶罐罐了,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思维逻辑就是:能上则上,不能上保持现状也不错,但是如果有人要拿我几个瓶子罐子的话,那不好意思,跟你玩命都是轻的,所以只要把握好了这一点,张建为还是很好哄的。

佛祖的老家现在都没几个人信佛教了,看来看破红尘这事难度大了些。醍醐灌顶这事有,但你也得先有慧根才行啊。张建为认为自己有,别人认为他没有,但是有或没有都是自己的事情,关你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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