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轻妆苑内室中。
待两人走后,慕颜揉着自己的脖子,坐了起来,眉头微皱嘴角却勾着一抹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一般,杏核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她瞥一眼案几上的镂空瑞兽香炉,还飘着丝丝缕缕的青烟,微风吹过,青烟散了片刻又袅袅升起。
她心中嗤笑一下,即便前世被母后和皇兄保护的很好,从未让她受到过宫中之人一丝一毫的伤害牵连,但不代表她并不知晓其中的暗潮涌动,阴谋诡计。
将床头的香囊摘下来,放在鼻子下轻嗅一下,熟悉的味道带着一丝清甜,内宫之人讲究的便是杀人不见血,内宅也是同样,这同打仗一样,浴血杀敌固然勇猛,然兵不血刃则更为高明。
前世,她贵为昭国嫡长公主这些深宫内院中的把戏她见得多了。
赵姬胆子未免也忒大了些,以姬妾之身胆敢欺害嫡长女!
“大娘子,你,你没事了?”
锦儿本是打算去找洛姬,可走到路上又突然想起来,大娘子还昏在房间里,若是有个什么意外那她该如何交代,便急急赶了回来。
慕颜不动声色地将香囊收起,转眸看向锦儿,十一二岁的少女因为跑的急了脸色微红,额间渗出少许汗水,眼中满是焦急关切和惊讶,倒是有几分的真心。
慕颜冲她甜甜一笑,“锦儿,我脖子好疼啊。”
方才其实她是真的有些神志不清了,若非这婢女当头一棒她指不定会作出什么事情来,那一闷棍虽疼当立刻令她神志清醒了大半。
锦儿一听,吓得止住上前的步子,匍匐跪在地上,颤声道:“婢子万死,请大娘子责罚。”瘦小的身子趴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慕颜微微一愣,心道自己方才那个表情该是算得上是何颜悦色罢,继而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不怪你,锦儿你起来罢。”
跪在地上的锦儿颤了颤,试探地抬起身子,见大娘子坐在榻上微微笑着单纯可爱,一双大眼睛灵动而清澈,就像个可爱的瓷娃娃,不由愣了愣心中有些疑惑和惊惧,若依照从前只怕自己已经被大娘子扔出去了罢。
她试探着起身,“婢子多谢大娘子。”
“锦儿,你过来,”慕颜招招手,“你是什么时候进将军府的?”
锦儿敛襟恭敬禀道:“是今年年中,那时候将军刚刚出征,大娘子不在府中便没见过婢子,大夫人见婢子讨喜就将婢子留在了轻妆苑。”
“恩,”慕颜点点头,略微沉吟,是“慕颜”走后她才来的,那么她也不会清楚“慕颜”的习惯,留她在身边也不怕会被人拆穿,况且以她方才的样子,倒像是有些主意和胆子的。
抬眸看着锦儿低头的锦儿笑笑,“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贴身婢女了。”
锦儿愣了片刻,睁大眼睛有些惶恐:“这怎么使得。”
慕颜拉起她的手,冲她一笑道:“我说使得便就使得。”
“这……”锦儿犹豫了片刻,见自家大娘子笑盈盈的目光下不由微微点了头,方又想起什么连忙退后两步再拜道:“婢子多谢大娘子。”
慕颜点点点头,状似无意地揉揉鼻子问道:“这焚的是什么香啊?”
“是沈姬送来的凝神香,说是有安神的功效对大娘子的头疾有帮助。”锦儿恭敬道。
“恩,”
慕颜点点头,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又多了个沈姬?
揉揉额角道:“我闻不惯,还是撤了吧,以后我屋里就不要熏香了。”
“诺。”锦儿领命将香炉里的香灭了。
慕颜仔细看着这个婢女的动作,沉稳无半分不妥,不由笑笑道:“锦儿,这屋里有些闷,你陪我出去走走罢。”
一时间婢女鱼贯而入,慕颜被伺候着梳洗用膳,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自己所看见的虽然是赵姬使计所致,但无非也是自己心中的恐惧,难道自己潜意识里一直都是怕宁玉和舞阳的?
慕颜坐到铜镜前,铜镜两侧刻着喜鹊啼枝,分外喜庆,她一直低垂着眉眼,不敢看铜镜中的自己,重生这些天来,她从未曾照过镜子,一是军营中没有,二是,面对陌生的脸容自己多少有些忐忑。
锦儿在身后梳顺慕颜的头发,笑赞道:“大娘子头发真当如缎子一般,浓密柔亮。”
她心中叹息一声,逃避总不是办法,现实总是要面对。
她缓缓抬眸迎上铜镜中女童乌亮的大眼睛,看着不由睁大了眼睛,铜镜中的女童皮肤透白娇嫩,脸颊因为跟随爹爹奔波,加之接连几次受伤微微有些瘦削,一双杏核眸子似碧波秋水般清澈明亮,鼻梁小巧而挺翘,颊便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更显得娇俏可爱。
只是左边脸颊上的一道刀痕,虽已有些浅仔细看仍能看出,反倒平添一种殊丽的英气。
大而乌亮的眼睛中闪动着陌生而熟悉的神情,没了前世的倨傲,多了一丝谦卑,没了浮躁,多了一丝沉静,没了惶恐,多了一丝坦然。
慕颜心中微叹,将来自己长大后的容貌只怕比之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罢。
走出门外,眼前是歇山顶的建筑,玄青的圆拱瓦排列整齐严密,飞檐高柱,庭深树茂。
锦儿从房中追出来,手中拿着一件粉色大氅急急道:“大娘子,天凉再加件衣服。”
听她这一说,慕颜方觉有些寒凉,回头见锦儿眸中关切之情真切,不由冲锦儿笑笑打趣道。
“还是锦儿姐姐最贴心。”
锦儿脸颊微红,低了低头跟在慕颜身后。
转出廊子便到了一处郁葱的竹子遮掩这一处院落,慕颜微微疑惑问锦儿:“这里住着什么人?”
锦儿想了想,答道:“这里是将军府的客院离着前院较近,近来住了什么人婢子不知,只知道是个年轻的公子,洛姬和半夏姑姑对他都很尊敬。”
“哦”,慕颜微微点头,想起那日救起自己和江慕的人,呼吸忽的一滞。
不远处一行人急急慌慌朝着内院跑去,不时交谈着。
“快些走罢,慢了就来不及了。”
“可不是,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过两日将军就回来了。”
“唉,可不是嘛,大夫人真是命苦啊。”
慌慌张张跑过来一群婢子小厮,不小心撞到了发呆的慕颜。
“那个院子的,怎这般没有眼力!也不看看冲撞了大娘子!”锦儿一边扶着慕颜一边厉声喝道。
那小厮听见大娘子慌了神,忙跪在地上颤声道,“奴才万死!”
慕颜抬了抬手,问道:“发什么什么事了?”
小厮一阵欲言又止,锦儿见慕颜脸色斥道:“还不快说,磨磨蹭蹭地做甚!”
“诺!”小厮颤了颤急急道:“是大夫人生产,现在如絮院中人手不够。”
“什么!”
慕颜忽的心中一惊,那日见着阿娘还是好好的,听洛姨说距离生产还有两个月怎么会!忽然想到了什么慕颜脸色一沉,厉声问道:“究竟是什么回事儿!”
“奴才只听说大夫人听说大娘子得了失心疯命悬一线,一时间急火攻心以致早产。”小厮跪在地上吓得不轻。
“大娘子!”锦儿疾呼一声,见慕颜一惊飞快冲了出连忙跟上。
慕颜心中焦急,对了,她怎么没想到,赵姬他们要的不是搬倒自己一个长女就够了,对于一个姬妾更为重要的该是当家主母的位子。
此时正是好时机,若是等阿娘生产完,爹爹凯旋归来哪个还能动阿娘和孩子半分。
所以如今正是阿娘最柔弱的时候,也是最危险,更是他们最好得手的时候!
想着眼中泪水不由涌了上来,她腿短脚短跑在砂石路上一个不稳就要向地上摔去,忽的一双臂弯扶主她,鼻尖是久违了的龙涎香,她抬眼望去,眼眶中打转儿的泪一下涌了出来模糊的一片碎雪柔白。
她看着来人,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求你带我去见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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