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淹没的飒飒狂风中,她一直以为王校尉是内鬼,却没想到不只有一个,而爹爹的副将竟然才是给爹爹最后一击的人,继而愤恨的抬头瞪视阿史那,却见他竟也是一脸的诧异。
“呵,本王说过想要他命的人岂止我一个。”阴惨惨的声音响起,他眸中泛起夹杂着快意的愤恨。
忽的阿史那脸色骤变,拧眉看向那方,高令月顺势看过去,眼中不由染上激动的泪光。
“嗷呜——”
狼群嚎叫声带着穿透人心的摄骨寒意,登时战马慌乱的嘶叫,不受控制的四散开来。
只见那方,几头雪白雄壮的巨狼冲进阵中,身姿矫健躲开流箭,猛扑向那个白袍副将,和“慕颜”。
原本虚弱的“慕颜”猛地抽出袖下的匕首,与狼搏斗起来,而那白袍副将亦是被挑下马来,与狼滚做一团。
江慕,定是江慕来了!
高令月心中呼喊一声,心中涌起不可遏制的感动和喜悦,若不是他有谁能够驱使狼群又来救她呢!
身后的阿史那感到突感不妙,如鹰隼般的眸子紧盯着不知从哪里冲出的狼群,忽的钳住高令月的腰身,猛地飞身上马,冲着前方的混乱战局冲了过去。
高令月感到箍着她腰的手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她掐断,马蹄踏过浸血的土地,踏碎士兵的尸体,直迎上爹爹的目光。
这是一处高坡之上,向下望去,赤色慕家军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以雷霆之势一点点吞噬掉突厥两万士兵,仅剩余阿史那的苍隼骑殊死抵抗,也折损大半不足五千人。
这一战,突厥无疑将成败局,阿史那的咬牙皱眉,眼神闪着愤恨,手心中却透着薄汗。
而此时保全那五千人的唯一筹码就在他眼前,便是这个与阿言容貌相似的慕颜,这其实本就是一个赌局。
“镇远大将军。”
阿史那驱马停在慕如烈前方不远处,声音寒冷如冰。
“突厥的右贤王。”
慕如烈目光扫过阿史那,停在他怀中的高令月面上,隐含着关切。
高令月强打着精神冲着爹爹摇摇头以示安心。狼群正彷徘徊在他们脚边,却并不对他们发起攻击,而慕如烈和阿史那的战马都乃良驹即便惊恐却不慌乱。
阿史那钳制住高令月的下颌,令她转头看向慕如烈,冷冷道:“镇远大将军,不知道我突厥将士的血肉你女儿的血能还清吗?”
慕如烈目光如炬紧盯着他,握紧长剑咬牙道:“你想如何?”
“打开阵防,放小王和苍隼骑离去,保证不再追杀!过了鹤独锋,小王便将她放了。”
阿史那抖缰催马带着高令月向后撤了几步,锋利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慕如烈冷冷盯着他,此番突厥急袭着实奇诡,而此时突厥死伤大半即便放其离去也未免不受突厥族人猜忌,只怕即便归去这位右贤王也自身难保,况且颜儿的性命还在他手上,他半分也赌不得!
半晌道:“好!”
言罢调转马头停在陡破上手中长剑回鞘发出一声长啸,高声道:“放!”
慕家军一时间擂鼓齐鸣,施令整齐。
千万赤衣玄甲人马瞬时整齐划一从中列开一道口子,如同野兽血盆大口张开的一线生机,苍隼骑连忙策马从中奔出。
阿史那紧箍着高令月策马飞奔更在其后。颠簸的马背上,高令月头脑昏沉四肢发冷,心中震撼不已,爹爹竟会为了她放弃歼灭苍隼骑的机会!
寒风肃肃,高令月耳畔传来他冰冷的声音:“你今日成不了孤女,迟早一日也会是,不若现下便跟着我去漠北,我养你!”
她侧目努力仰着头只能看见棱角分明的下巴,狠狠道:“今日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今日杀不了你,等我长大一定亲手杀了你!”
忽感到贴着她的胸膛一阵剧烈的颤动,像是刻意压低的咳嗽,高令月心下一颤小了声音:“只要你能活到那时候。”等到自己长大恐怕这位右贤王已经魂归尘土了罢。
“好!我等着你!”
他朗声道,长途颠簸使得他脸色愈发苍白隐忍着咳意,声音听不出喜怒。
枯败的茂林间前方悬崖隐隐出现,中间一座悬索栈桥惊险的荡在半空中,陡壁千仞,苍隼骑纷纷小心策马缓慢驶过,阿史那猛地将高令月带下马去,纵马一跃而起直跨过悬崖沟壑,马蹄落地的瞬间,挥刀砍断绳索,毫不留恋的打马疾驰而去。
“望你在中原蛇蝎口中还能剩下骨头,阿芜。”
被惯性带倒的高令月在沙石上不住翻滚,迅速裹紧身上的大氅护住身子,伸手护住自己的头和脖子蜷缩着滚动,天旋地转间阿史那在耳畔的声音被狂风扯的不甚真实。
而那声“阿芜”却另她心脏颤了颤。
战马疾驰的速度太快,粗粝的沙石不停摩擦着高令月的身体,身上阿史那的狐裘大氅发出撕裂的声音,仍是止不住向下的滚势。
悬崖底浪花击打岩石的声音渐近,高令月低咒一声,王八蛋,竟然把她仍在悬崖旁!
眼见就要滑下悬崖,眼前陡然出现一块突起的岩石,她伸手猛地抓住,惯性猛地带动身体的重量划开包扎的绷带划破手掌,高令月吃痛闷哼一声,身体已经悬空,脚下不停蹬着,可是内凹的料峭陡壁根本没有脚下的着力点。
高令月身周不停有小石块滚落崖底,激流拍击峭壁溅起的浪花如同猛兽般舔信吞噬猎物般凶猛,身侧的被砍断的铁索桥在半空中晃动,铁锁相碰金属的铿锵之声回荡在空谷之中,分外骇人。
高烧的头脑越发昏沉,身体几近虚软无力,纤细的手臂几乎支撑不住她的瘦小的身体,她咬牙用力抓住石块,手掌间尖锐的刺痛令她微微清醒。
眼前因太过用力而看不清事物,心中却有声音的呐喊道。
不能死!高令月不能死!大仇未报你不能死!
她用力咬牙使劲浑身力气眼睛似乎都要突出来,她额头冒起冷汗,手心渐渐渗出汗来,身体一点点下沉,耳中似乎听见岩石断裂的声音,心中冰冷一片。
咔咔——
她手中抓着的岩石猛地崩裂,身体骤然下沉,耳畔风声飒飒而起,高令月心陷入无止境的绝望中,真当死亡来临之时一切都是猝不及防,脑海中空白一片,只剩下可以吞噬一切的恐惧,和眼前陡然清明天空。
忽的手腕一紧,手腕间传来温热的触感如同火钳般坚定,一双粗糙的手掌忽的握上她的手腕,高令月下坠的身体猛地一顿,巨大惯性将来人带出半个身子。
“江慕!”
高令月惊呼一声,眼前是江慕探出的半个身子悬在悬崖边,身子贴在地面上,一只手紧紧拉着她,另一只用力扣在岩石上,面色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额头间青筋暴起,因营养不良而干瘦的手臂爆发惊人的力量。
江慕额间渗出汗水,高令月感到捉着自己的手在微微下滑,一点点从臂弯滑至手掌,江慕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她的手,几乎要将手骨捏碎。
眼看止不住下坠的趋势,而江慕人固执的握紧她的手,剑眉紧皱琥珀色的眸子闪动着坚定,此刻她心中不知是死亡的恐惧还是震撼的感动,今生竟会有这样一个人不计较回报豁出性命都要救她。
她口中喃喃唤着:“江慕,今生阿芜无以为报,若有来生结草衔环必报恩情。”
手将要滑开,她看着江慕忽然笑了笑,稚嫩的脸容竟那般动人的美丽,如同开在奈何桥边的曼陀罗,绝望而艳烈。
江慕咬牙艰难的摇头,忽的感到身体被什么的揪着向后,是狼兄!他神情一震更加用力握紧高令月的手。
急切地将她一点点拉上来,身体接触到踏实的地面时,高令月几乎感动的想哭。
蓦地,被人拉起拥抱住,靠在温暖的胸膛上,高令月仰头看去,只能看见青涩稚嫩的下巴,她忽的松口气,虚弱的弯弯眼角。
“江慕,我们还活着。”破碎低弱的声音回荡在荒野上,千言万语都不比不上一句话,“我们还活着”。
江慕用力环着高令月,将头靠在她颈窝处,喉咙中发着唔唔的声音,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闪动着不安,心中止不住颤抖,只差一刻,只差一刻,他就真的见不到她了。
狼兄盘坐在他们身侧,侧头看着他们似欣慰。
秋风吹起萧瑟,可此时荒原之上,不问缘由,静静相拥,似乎可以忘却疲惫恐惧。
“颜儿!”
不远处,慕如烈策马疾驰而来,看到抱着他女儿的江慕时愣了愣,皱皱眉,明显有些不待见,可毕竟是人家带着狼群救了他女儿同时也帮了他,虽那千钧一发之际,他未必逃不出两人前后夹击,但他驱使的狼群出现让他少费了许多工夫。
“好小子!”
慕如烈下马大步流星走来,拍着江慕的还有些瘦弱的肩膀,目含赞赏。
江慕顺势放开高令月,一双手却紧紧握着她的,冲着慕如烈恭敬点点头,一边抬手安抚一下有些暴躁的狼兄。
高令月这才看清楚,江慕身边跟着的是一头通体银白的雪狼,正有些警惕的看着爹爹,她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天第一个冲出来的那头。
江慕不时的安抚着雪狼,喉咙中发着唔唔的声音,狼兄应该是被慕如烈身上的杀气所惊惧,自然而露出警惕,这是只有强者相见才会有的警惕。
“爹爹。”
高令月看着慕如烈笑了笑唤一声,想再说些什么,可身体几近虚脱,精神一旦放松便感到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吞噬掉她的神志,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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