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到房间，推开房门就看到文素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身上还穿着泡温泉时的大浴袍。
刚刚不是说自己心地善良要替他拿毯子吗？居然自己先跑回来了。
“怎么先回来了？”他走进浴室找了条浴巾，揉着头发坐到她旁边。
文素也没转头，只是皱着眉道：“换件衣服吧，刚从水里出来，湿嗒嗒的衣服怎么能穿着？”
他笑，只当是她体贴他的身体。于是遵照懿旨，拿了衣服进浴室换好了再坐回她身边。
“只知道说我，你不也是，还穿着浴袍，不会冷吗？”
文素没搭理他的这句话，只是转过头来看他。
看得萧扬心里一阵古怪，“干吗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又看了他一会，眯起眼道：“我这个人的性格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遮着掩着，我有件事要问你，你要说实话。”
看她的语气跟表情，活似审问犯人似的。
萧扬不以为意，笑着道：“好，你问。”
“你跟李丹以前好过吧？”她开门见山。
萧扬的心里一动，没料到她问的会是这个问题。是不是有谁跟她说了什么话？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那时候……”
她冷冷扫了他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是，还是不是？”
他的眉心蹙紧，“是。”
她点点头，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你走吧。”
“去哪里？”
她冷淡一笑，“那自然是随你高兴了。不过要是你舍不得这个房间，我走也可以。”说着便站起身。
萧扬手一伸拉住她，“不管你听到或看到了什么，起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她迅速地回道：“好，你解释！”
萧扬反而说不出话来，“我……”
“没得解释就放手。”其实她早在来的路上看到李丹时起，就已经做过了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到他们两个人亲密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远远低于之前预料的。
“文素，别又孩子气……”
她甩开他的手，“我这个人呢，古怪脾气其实还多得很。固执、小气，现在还无理取闹，我就这样，你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算了。”
转身走到衣橱那里收拾自己的衣服，统统一把塞进旅行包里，提着就往门外走。
萧扬在一旁头疼地揉了下眉心。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她闹脾气，很不能惹的样子。他到底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罪来受啊？以后日子一定会更不好过，当两个人越来越熟，估计到最后连起码的掩饰也懒得再有了。
“陆文素，你判人死刑前也得给个申诉的机会吧？”三两步走上前去，再次拉住她。
文素根本不理他，拉开门要走。他干脆往门前一挡，也顺势踢上门。
气得不行，她狠狠瞪着他，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咬他一口。
他摇头笑，“你怎么还有动不动就要跑的毛病啊？”
居然还笑得出来，以为她只是在嗔闹着玩的吗？或许在他眼中，跟另一个女人搂搂抱抱都是很正常的事吧，毕竟他所在的那个“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她不懂，也不稀罕去懂。
“你让不让？”
会让才怪！
她抬脚狠狠踹了他一下。萧扬吃痛，手便松了一下。
文素借机想拉开门，怎料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她刚走到门边，那个男人的手也伸了过来，原本是想拉她的手，却伸手不及只抓住了她的肩膀。手下稍一使力，她身上的浴袍便滑落了下来。
文素愣了一秒迅速拾起衣重新套上，然后一巴掌甩上他的脸。
萧扬挨了巴掌也只是皱了一下眉，有些无奈地道：“你看，这样闹我们都没得到便宜，所以还是平心静气坐下来谈谈吧。原本这趟出来，我就想跟你好好谈谈的。”
房间里面的光线很暗，仅有窗外远处的一点路灯光照进来。
萧扬站起来想去开灯，被文素阻止：“别开，我讨厌灯光刺到眼睛。”其实她怕的，是自己会忍不住失态。
他也没坚持，重新坐了回来。
“有话你就说吧。”
萧扬有些不习惯她太过沉默疏远的样子，强笑了一下道：“你别板着脸，我一看你这样，只怕话都说不好了。”
文素抬眼看他，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谎言也好真话也罢，随便说几句把我打发掉就行了。我也不过随便听听就算，反正一个月时间也快到头了。”
萧扬叹了口气，连生气都省了。在一起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直体贴待她，甚至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就怕她再说这种悲观退缩的话。可是她的没心没肺真令人感到气结，分手对她来说，真的是那么轻易就能决定的事吗？
“李丹是我去总部培训的时候认识的，四年前的事了。我那时候刚从大学毕业，又远在B市，她人看起来很开朗很健谈，所以一段时间相处之后，我们很自然就谈恋爱了。”
文素听着，表情动也不动。
萧扬在心里想，他不知道别人碰到眼前这种状况会如何对待。都说对自己的现任女友坦白过去是不智的行为，但他却不想瞒她，只因为他很想和她一起坦荡无伪地走下去。
“人都是要在相处一段时间才能彼此了解，我也是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她不是只有我一个男朋友，而是有一群男朋友。如果换作可以放开玩的人也许会接受，但我不行，所以就分手了。这算是我年轻时的一段糊涂时光，仅此而已。”
“撇得这么干净，不怕伤到人家女孩子的心吗？”她笑。
他拧眉，“你不信？”
文素摇摇头，“我信。只不过在想，四年之后，她为什么还对你一副情有独钟的样子？也许人家玩够了，现在想找个好男人定下来，所以想回过头来找你。”
萧扬才懒得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事，“总部派她来学习的，过段时间就会走。而且她心里怎么想，都不关我的事。”
文素低头叹了声气，却又突然轻声一笑，“你说我们这样闹腾，像不像恶俗到极点的连续剧套路？我真是厌烦了……”
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看到的是她有些茫然的目光，在黑暗里也依然闪着光亮。
“那就别闹腾了。发脾气闹别扭，伤的都是自己的身体，根本划不来。你要学着相信我，我还是当年的萧扬，性格没有变，喜欢上一个人之后的坚定，也不会轻易改变。”
文素低下头，只是觉得累人。是否陷入感情里的人都得经历这些无聊的情绪起伏，她觉得好没意思，有时想想还不如一个人过算了。再不济随便找个能对自己好的人嫁掉，就不必如此的劳心伤神。
“你让我想想吧。”
“我说了这么多，你却还是觉得不安吗？”他其实是何其敏锐的人，怎会看不出她低落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文素打起精神，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人也真霸道，说了这么多，总得给点消化时间吧。虽然你轻描淡写地想糊弄掉你的那段过去，但可不代表我就此相信并接受了。”
他不是处处表现得退让包容吗？那么就再容她耍一次赖好了。
萧扬看到她横眉怒目的样子，知道她对他的态度其实已经不若之前那么失望，便笑着道：“好，都是你说了算。你慢慢想吧，我出去吃点东西。”
说完装作要走，身后的人果然很没骨气地跳着站起来，“我也要去！”
萧扬故作为难状，“你不是说要想想清楚吗？我把空间留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可以安安静静地想。”
文素哪里理他这些，走到背包旁，翻出刚刚被她胡乱塞进去的衣服，进浴室之前不忘鞭挞他一番：“我晚饭也没吃，你这待客之道也太说不过去了，你该好好反省才对。”
她就知道，李丹肯定会来找她谈谈。
第二天的早上，文素起来到山庄的花园里跑步，然后就跟她遇上了。相较于文素一身的随性打扮，对方则是一身精致衣装，眉目如画，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后专门来堵她的。
文素不知道其他情敌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反正她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对方一样那么盛气凌人，摆出如此恶俗的姿态，也活该她只能当配角。
都不用对方开口，文素已经很友好地给了她一个笑脸，“这么早，李小姐也是出来锻炼的吗？”想到她是穿着裙装高跟鞋的，于是补一句：“早上空气好，出来散散步的确不错。”
说完想绕过去，却被对方伸手拦住，“我要和你谈谈。”
文素原地慢跑了一会停下来，很大方地道：“好，谈吧。”
这年头大家都爱谈话，她最近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一个两个的人都想找她谈谈。
李丹看她一副坦荡态度，心里反而没了底，“我跟萧扬的关系，你知道吗？”
文素挑了下眉，点点头，“知道，他昨晚说了。”
李丹嘴角扯出一丝讥嘲的笑意，“那他是怎么说的？”
文素嗤笑一声，慢声细语地道：“我干吗要告诉你？”
“他一定说，我是他的前女友对不对？”
文素开始没了耐心，好心地对她建议道：“你既然那么想知道，我看你还是去问他自己更好。我呢，记性不怎么好，他昨晚随便说说，我也就随便听听，现在也差不多忘光了。”
留给她一个没什么诚意的笑，她转身走开。
李丹眼底的笑意变冷，“那他有没有顺便告诉你，我跟他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
听她的口气，不会打算说些儿童不宜的细节吧？她可是纯洁的孩子，对这种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是人家显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那些都是炫耀的资本。
“他在B市培训三个月，而我们认识一个星期之后就同居了。这些，我想你恐怕并不知道吧？”
文素转过身，走回她面前，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之色，“没错，这些个中细节我的确不知道，因为说良心话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想了解你跟他怎么样。你忘不掉那些事就慢慢追忆好了，不必特地跑来告诉我。”
“难道你一点都不介意？”
文素想笑，心想这话问得真妙。她不介意如何介意又能如何？都不是她能干涉到的事。在这里浪费时间听这些没营养的东西真是委屈了自己，她懒得再陪她闲扯下去。
“你希望我介意，我就说我介意好了。你不就希望我跟萧扬翻脸吗？可那得看萧扬愿不愿意对我放手才行。我也很无奈啊，如果你有本事就把他抢走吧，我保证能做到比你大度一些。嫉妒的女人真的很丑，如果可能，建议你还是不要做这种恶人。”
说实话，她这算是句句忠告，原是没有故意气人的意思，怎奈那个女人的脸还是迅速变黑了，大概是少有人对她说出教育的话吧。
她其实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以胜利者的姿态去踩踏失败者的自尊，总是有点欺负人的嫌疑。哎，她突然觉得做人也挺不容易的。
星期天的晚上，一行人开着车回F市。
坐的还是萧扬朋友的商务车，只是车内的气氛看起来有些低沉。其他那两对是玩得太累了，还没缓过劲来。萧扬跟文素则是外人看不明白的沉默态度，李丹一反常态，安静地坐在一边，低头翻手里的杂志。
原以为沉默会一直继续下去，没想到文素会突然开口。
她不看萧扬，目光直直看向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我昨晚想了一个晚上，现在我想好了，我们分开吧。”
她说这话的声音很低，只有跟他们并坐在最后一排的萧扬和李丹能听见。
李丹露出微笑，就知道她不会真的像早上那样镇定豁达。
萧扬皱眉看了她一会，突然扬起了声音道：“老张，停车。”
老张不解地从倒车镜里看来一眼，问道：“要干吗？”
“叫你停就停！”声音里带着恼火的味道。
文素转过脸想劝他：“萧扬，别耽误大家的时间，有什么话回了市区再说好了。”
老张还真没见过萧扬如此难看的脸色，赶紧将车停了下来。
萧扬对坐在最外面的文素道：“下车。”
文素看了他一眼，没动。
他转向另一边的李丹道：“你让一下，我要下去。”
李丹知道这个时候她只要负责看好戏就行了，于是很配合地开了车门下去。
萧扬三两步下了车，走到文素这一边，拉开车门，见她还是不动，冷淡地道：“想让我抱你下来吗？”
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不知道这一对小情侣好好的突然闹什么别扭。
“萧扬，你这是要干吗呢？”
文素看了他一眼，默着神色走下车来。
萧扬“砰”的一声甩上车门，然后拉起文素的手就往路的另一边走去。
众人在车里扯着脖子喊：“萧扬你发疯啊，离F市还有十几公里路呢！”
这个时候，他们说这些没用的话，那个脾气真的上来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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