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诀别
声音乍惊乍喜,声音不大,却将她吓得浑身一颤,全身僵硬的转过头去,原来真的是他,她并没有记错他的声音。
柯良的眼睛在浓密的眉毛下熠熠生光,抱胸站在门口,全身说不出的沉郁,沈香色呆了足足两分钟才记起现在的处境。这样近距离碰到前男友,她觉得比梦境还要真实,说也奇怪,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重逢,她完全没有准备来面对的勇气。况且她的心跳得太快,几乎丧失了判断,明明是适宜的温度,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红得要滴出血来。
这样复杂的心境,看在邵竟眼里却是她满脸的冷淡。
他想伸手去拉她,沈香色的反应很大,一碰到手就陡地抽了出来,声音冷静得仿佛天外来音,“我们已经没有好说的,也没有叙旧的必要,除非你要同我忏悔。”
一句话堵住他要说的种种可能,他定定地看着她,终于把手收回来。
沈香色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一连走了几大步,颤抖的心像是踩钢丝一样,走得越快,跳得越大,直至要迸发出来时,才从后来传来迅疾的脚步声,她本该飞奔离开,却魔障了一样定在原地。
这样熟悉的感觉,甚至连脚步声也如此熟悉,他们之间的默契原来是最好的。
她记得偎依在他怀里的那个热度,在分开之后就再也不曾有过。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那双熟悉的大手从后面将她抱住的时候,她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爆了,一瞬间成了空白,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石化了一样。
“香色,香色……”
柯良的声音像潮水一样,层层翻滚上来,夹带着湿润的气息,引得沈香色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想掰开围在腰上的手,反而让他抱得更紧,声音隐约有一丝痛惋,“香色——”
两个人在时间的缝隙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没有忘记当初柯良要分手里的痛苦,那种痛苦太深太沉,且只能独自吞咽,她太害怕他的反复无常。
也许她就要将他忘记了,就快忘了,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呢?
“柯良——”
陡然一声断喝,凌厉的女声骇得她吓了一大跳,柯良的身子很快被大力拉开,她踉跄地回头,迎接自己的是冷不防的一耳光。
“啪”的一声,她懵了。
明艳的女子还要再扇过来,柯良拦住了她的手,忍耐地低声道:“你在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我问你,你们在做什么,当着我的面做这种事,你把我当什么了?”
柯良的脸一时青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明艳的女子还要作势打沈香色,被柯良死命拦住了,
沈香色仍是呆呆地,这是什么场景,她想,难道她竟然不知不觉被扯进了天底下最俗套最难堪的场景,她何德何能,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一个纤纤女子,她何苦要受这样的委屈。
她哆嗦着唇问他,“柯良,这是怎么回事?”
“香色——”
他欲言又止。
沈香色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你说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说话?有什么没办法说出口的?”
“对不起,我替她道歉。”
正当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却想转身离去,沈香色整颗滚烫的心像是落入了冰窖,她抖得越来越厉害,为什么她要平白无故地挨这一巴掌,最该甩巴掌的人不正是她自己吗?
若是说负心,柯良最该受到奚落,若是背叛,柯良就是罪魁祸首,若是移情别恋,她这个正主才最应该讨回公道,现在是这怎么了,这个世界颠倒了吗?
负心的人可以堂而皇之,可以理直气壮,第三者插足的女人可以趾高气扬。
她不哭不闹,可是不代表她的心不会流血。
柯良将她看得太低贱。
“我不需要你道歉。”
冷冷地开口,她上前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柯良没有提防,脸上立即出现了一个五指印,整个人都呆了。
艳丽女子顿时就怒喝,“你敢打柯良,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呢?”说着就要上前行凶,却被柯良死死拦住了。
“我现在原谅你了。”
沈香色厉目扫过去,对上柯良怔忡的脸,痛楚袭上心来,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所有不想断的,断不了的,都要断开了。
过去的回不来,也不会再有回来的机会。
她实在是很傻,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送上去作践,柯良再忽略自己,再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也没有关系了,她总是困在局中不得解脱,而实际上是她不愿意走出来罢了。
这一巴掌终于打醒了她。
“柯良。”
她冷笑,“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知道我最恨欺瞒。”
神情藏在心里的男子陡地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无视于身边的娇容,热切地仿佛能烧出火来,可是片刻之后,他仍是痛苦地摇头,“你还是忘了我吧!”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走了。
天空艳阳高照,明朗的天际一丝风也没有,人来人往充斥着路面,更凸显城市的繁华,澄黄的阳光落在手背上,像极了青葱玉指,而事实上,这是她脑子里的诡念在作祟,若不是一时心软答应了沙瑶的嘱托,她也不用这么大的太阳还在外面奔波。
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多好。
这是她自找的,沙瑶和沈昀修谈判陷入僵局,为了躲他连请假这一招都用上了,但是她工作上还有些许事情没有收尾,于是只好交待给她,其他的事情还好,但是这种在外操劳的事沈香色极不习惯。
她的手伸在半空都快僵掉了,出租车还迟迟不来,额头上出了一层层密密的汗,她索性收回手,从包里拿了手帕出来擦汗。路边就是露天座位,反正时间还早,她坐到椅子上休息,身旁都是年轻的小男女,被甜言蜜语包围的感觉很新鲜。
她是出来拿资料的,比昨天还要顺利地拿到了资料,却没有想到在这个传闻最难拦到车子的路口动弹不得,不是不能走到下一个路口,只不过那实在是有点远,而且她腿酸得厉害,多走半步路都觉得吃力,这就是平常不锻炼的结果了。
更可气的是,太阳太过灿烂,连风的影子也捕捉不到。
给同事打了个电话,这份资料明天才会用得到,等一下迟点回去也没有关系。同事让她不要着急,她在心里暗想,我才不是着急,我是等着回去吹空调——这种事还是不要说出来好,反正一时也拦不到车,就再坐一会了。
她真的好久没有这么惬意了,除了太阳大一点,温度高了一点,心情悠闲了很多,偷来的时间果然是分外美妙的,她喝了一杯冷饮,翻开桌上的杂志正无聊,忽然听到一声急促的车响。
她抬眼看去,居然在车窗里看到了温皓。
她以为自己眼花,特意睁大了眼睛去看,忽地见到车里的男子弯唇一笑,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到了一样。
果然是温情派的好男人,笑一笑也这么诱人。
她合上杂志走到停车的位置,温皓早已降下了车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定定地看着她,“怎么在这里?”
未等她答话,忽然想到这里是最难等车的地方,于是说道,“是等车吗?”
沈香色不得不佩服他反应的速度,应声道,“我出来办事。”
“办完了吗?”温皓微笑,“这里很难等车,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已经办完了。”
沈香色点头,“会不会麻烦你,如果你有急事的话——”
“没关系。”
温皓截住了她的话,“我送你回公司。”
她默默咬唇,不再说话坐进了车里。
车子以稳健的速度滑了出去,两旁的街景飞速地后退,淡淡的音乐飘散在车里,让人在渐渐炎热的世界里获得一方幽谧。温皓的手很宽大,稳稳地扶住方向盘,她不是没有坐过他的车子,不过现在的感觉,很像是煮咖啡,很是安逸。她其实是很惫懒的性格,只是没有让她依靠的肩膀罢了。
经历了前男友的灰心丧气,她的心很累。
不知道是谁说过的,失恋得越多,就会看得更清。
其实不是这样的,失恋得越多,就越来越不敢放真心了,然后到分开的时候就会想还好当初没有放太多的感情,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她不想自欺欺人,所以不敢接受温皓的感情。
因为她知道自己心里还记挂着邵竟。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她侧目看他,非常完美的侧廊,他实在给自己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你的邀请还做数吗?”
专心开车的人挑了挑眉,清润的声音吐出来,“当然做数。”
“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
沈香色觉得自己有一点牙痒痒,她努力把这种感觉抑制下去,但丝毫不成功,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全是促狭的微笑,沉闷后的展颜是非常动人的。
温皓将车子开到了停车场,转头看着她很是真诚,“你把信任给了我,我一定会还你一个非常愉快的旅行。”
“我相信你。”
她点头。
温皓看得有点失神,“香色——”
“怎么?”
他恢复正常,“我喜欢叫你的名字。”
“你已经说过了。”
“但是我还想再说一遍。”
他笑了笑,亲自下车为她拉了车门,“下班了我来接你。”
沈香色走了好几步,回头,温皓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有些恍惚,像她一样平常的女子实在太多,但是爱情是一对一的机巧游戏,不能勉强一分一毫,否则就会生出很多烦恼,她因前邵竟的绝情的背弃而烦恼,温皓因她的铁石心肠而踟躇,这个社会的确是很公平。
但是温皓从不曾勉强她。
深深爱慕一个人而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在是非常不容易了。
她也以为自己是从不曾动心的,动摇的那一部分只是为他的体贴动容罢了,可是在停车场回头的那一刹那,她冷寂的心再次跳跃了起来。她知道温皓会一直在原地等她,但是她还是会彷徨,这是没有安全感的缘故。
她一直都缺乏安全感。
邵竟在她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温皓用温柔替她治愈了伤口。
她很怕自己是因为眷念温柔而将这种感觉错认成爱情。
站在洗水间的镜子前,她用水泼了满脸,第一次对温皓生出了难言的复杂情绪,或许下个星期的旅游会让他们之间的感觉明朗起来,她有些犹豫,这样的靠近是好或是不好,她还能将自己残破的心交出去吗?
将脸擦干后,同事小汪推门进来,洗了手之后促狭地盯着沈香色猛看,半天都挪不开,被盯的人不明所以,“你看我做什么?”
小汪眼里意味不明,很有几分八卦的热情,看得沈香色俏脸有些发红,“我说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呢?丽丽还说你在半路上耽搁了,原来是这个耽搁的意思啊!”
“什么意思?”
她一头雾水。
“还装傻,我都看到了。”
小汪挤眉弄眼,“坐在车里的是你的男友?长得很帅啊!”
难道她看到的是温皓,小汪素以移动八卦之称,沈香色心里打了一个寒战,要是让她把这个消息坐实了,如果她没有和温皓走到一起,只怕就会背上负心之称了。
“你看错了,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会吗?”
她娇嗔,“你可不要唬我,那么优质的男人,怎么会是普通朋友?”
“你可以去问瑶瑶,她也认识的。”
沙瑶向来是藏不住话的人,换一个角度说她也是八卦的爱好者,抬出她来就万无一失了,她终于把一颗心落回了原地,看小汪仍是半信半疑,于是推着她走出卫生间,“好了好了,不要想东想西了,回去做事吧!”
小汪昏眩状态中被推回了座位上,对着电脑的曲线屏保足足三十秒,才忽然明白过来,“香色,你又唬我。”
某人已经闭听认真工作去了。
正巧张经理从办公室出来,闻言皱眉,“小汪,你在鬼叫什么?”
她吓了一跳,连忙地活页册翻开,“我在给自己打气,嘿嘿。”
“工作还需要打气?”
他瞪了她一会儿,转过来看向沈香色,“沈香色,你把上季度的报告给我整理一下交给我。”
“好。”
沈香色利落地答应,对上小汪愤懑的玲珑大眼,做了个求饶的手势。
娇俏的小女人见状才摆摆手放过了她,不过晚上一顿请客是跑不了了,继而露出狰狞的笑容。
沈香色打了个哆嗦,心里便宜果然不是那么好占的,才不过是顺便搭了一个便车,居然就被抓住了小辫子,下班之后被敲了一顿好的。两个小女人坐在窗明几净的餐馆里,小汪心满意足地拿牙签剔牙,生生打了一个饱嗝,刚刚的葱油鸡果然太油腻了。沈香色瞄了一眼时间,再看向对面女人心满心意的样儿,不禁在心里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为了怕被小汪察觉,她不得不把和温皓的约定推迟了。
和小汪分别后,她和温皓相约了地点,在等待的时候站在路旁看着游离在夜里的灯火,心里非常静明。人生求的,也不过是这样的安逸平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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