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阳山郡。
阳山之上唯有一户,那便是屈墨。三大家的代言人,楚国所有贵族的牵头者。他本该有着比潘嵩和楚王更为显赫的权势,但是多年前他就沉寂了,一直安心独处在这阳山之上。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屈墨在成功得到所有楚国贵族的臣服与敬畏后会突然选择上山隐居。山间一处崖,崖前是楚国西北最大的河:泪江。崖上有一宅户,占地极广,其间布局装饰的精巧富丽较之王城内的任何一座宫宇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屈墨便居于此。
出宅院,距崖渊不过几丈之远排放着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此刻有三人坐在此。一人身穿满是花纹的彩衣,腰佩莲花纹饰的香袋,靠近可闻他身上的清香;一人身穿金丝银线的锦衣华服,身材臃肿却在腰间系有镶嵌着大大小小共二十四颗明珠的白玉腰带;最后一人身穿青衫,直腰而坐。
“屈墨,如今的情景你依然还要坐在这山间?这阳山你待了数十年了。”
那名着华服且身形臃肿之人看着面前的故友开口道,一边开口一边拿起桌上棋盅里的一枚棋子落下。太子所用棋具是藤木棋盅象牙棋子,而此时摆在这桌上的棋具却是不论棋盅还是棋子皆是玉石所制。
“先下棋,有什么事情下完棋我们再谈。”望了一眼棋面上的格局,屈墨也接着落下了一子。看到屈墨这不急不慢的态度还有身旁一同来到却只顾细细品茶的友人,这身着锦衣之人不禁有些火气了。
“下什么玩意,我和老景两个人加起来也下不过你半个屈墨。”粗短的手指上明晃晃的宝石在阳光下折射着光芒,那只肥硕的手两指从棋盅里捏起一枚棋子,看了看棋局却不知道这一步该怎么落,于是又愤愤的把棋子扔回了棋盅里。
收回手搓了把自己肥胖的脸,腮帮的两团肉被不断揉搓着。“老景,叫你来是跟我一起劝人的,你这么哑巴似的坐在一旁是干什么,那茶有这么好喝?好喝等回去给你送上几斤。”
收拾了收拾自己杂乱的心情,这胖子开始拉回自己的“战友”。
“昭胖子,这茶你昭家可拿不出来。”放下手里茶杯,被称作老景的那人在听了胖子所说的话后摇了摇头。
“什么破玩意,这楚国还有我昭家拿不出的东西?”昭胖子有些艰难的转了转自己手指上的扳指,语气里满是不屑与傲然。
“楚国的东西的确没有你昭家拿不出的,可惜这云珊瑚是齐国的。”老景又端起茶杯小泯一口,饮罢一脸笑意的盯着刚刚还一副不可一世态度的昭胖子。
“云珊瑚?如今还喝的上这茶,看来屈墨你那乌燕坊是一点都没被郢城的人波及到啊。不扯这些,这棋我输了。也该是谈正事了。”被刺了一下的昭胖子一点都没有尴尬和脸红的直觉,只是很自然的把话题又转了回来。
“阳山你待的太久了,当年你入郢城拜见了那时才刚刚登位的当今楚王后回到阳山郡就上了这阳山,数十年里尽管该掌控的和该布置的你都一样不落的抓着,但是你不肯下阳山的话终究还是不一样。”
试着品了一口云珊瑚,入吼甘甜的茶水让昭胖子紧皱的眉间缓缓舒开了一些。
“那个叫范仲是潘嵩选出来的接班人,潘嵩快不行了,郢城里又很可能马上要重演那样的大事,屈墨,你该下山了。”
老景依然还在喝茶,屈墨自顾自的看着崖际对面不远处的一颗倒松,昭胖子在说完话后也就一直盯着屈墨,三人间一时竟是安静了下来。
“昭衡,自我上山之后三大家牵头,楚国所有的贵族不再在明面上和楚王争锋相对,我们转到暗地里开始在看不见的地方掌控这个国度,数十年里我们三大家乃至楚国大大小小的贵族是失多还是得多?”
收回目光,手里把玩着一枚棋子,屈墨问了昭胖子一个问题。
盯着屈墨的眼睛,昭胖子那因为脸上肥胖而显得小小的眼睛里气势弱了下来,“得的多。虽说明面上看起来我们不再那么强势,但是诸多家族都在暗地下握紧了楚国的各种资源。”
“可是如今的形势不同以往,想要在这场变动里得到更多我们就必须要有更多的作为。这一次我们不可能作壁上观了。景佑!”
知道自己可能还是劝不动屈墨,昭胖子决定把一直在一旁的老景重新拉回自己的阵列。
“范仲、曹莽、陈涉还有太子,屈墨,这一次我认同昭胖子的,我希望你下山。”放下茶杯,景佑顺着昭胖子的话也劝起了屈墨。
其实在内心里景佑对于劝服屈墨下山并不抱多大希望,这数十年他们二人上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是哪一次得到过不同的答复?
“这一次的事情里,昭衡、景佑,我不会下山,但是你们景、昭两家要在这里面帮着范仲。不论他想要干什么,推一把。”
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其实并没有沾上的灰尘,屈墨决定不再理会两人,转身向着身后的府宅走去。对于屈墨的态度两人都是意料之中,不同的是景佑早已习惯故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而昭胖子却是一脸遗憾和沮丧。
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景佑便和昭衡也准备下山去了。
“军伍那边的事情老景你解决,其余的问题我会帮着的。”起身准备下山的昭衡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对于屈墨交代的事情他们两人下山之后还是要早作安排的。
“恩。”景佑轻轻答应了一声。他们三大家的关系一向融洽,昭胖子还有屈墨都是他打幼时起的发小,他和昭胖子哪怕是如今都已成为各自家族的家主了却依然还是如幼时一样奉年龄最长的屈墨为长兄。
“我知道你们家族里渐渐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我下山的日子不会很远了,只是不是现在。”走到府宅的门口,下人打开了大门,一应侍从分列两边恭候着自家老爷的回来。
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屈墨却开口道。
还未远去的昭衡和景佑听到他的声音不禁回首,尽管门关连屈墨的背影都见不着了,但是昭胖子肥硕的脸上满是笑意,就连景佑也不自觉唇角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