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被那两个字吓了一跳,沐云杉没有发现沐言话语之中的赌气成分,水眸一怔,她愣愣重复道:“死了?”
忽的,她一把掀开锦被,不顾身体的虚弱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杨墨房中看看。
一想到那个嚣张的,嘴巴恶毒的男人就那样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沐云杉的心就梗的厉害,感觉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沐言眸中划过无奈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将她按回了床上,无奈道:“我的小姐,您安心养伤成吗?他没死,没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姐会在意那个随时可能给她们带来危险的刺客,可沐言真的不忍心看自家小姐这幅难过的表情,而她刚刚所说的也只是气话而已。
沐云杉被她按的跌坐回了床上,闻言,她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真的?”
叹了口气,沐言无奈点点头:“真的,黎明的时候他退了烧以后便再也没有烧起来,他的伤口已经不红肿了,只要修养一阵子便可以痊愈。倒是小姐你,人家那是练武的身子,恢复能力很强,您这娇娇弱弱的,要是再不好好修养,怕是等他好起来您还在床上躺着呢。”
用黄酒浇洒伤口的做法虽然是残忍了点儿,但也确实管用,现在杨墨的伤口已经不再发炎了,他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再补充些营养应该就没问题了。
当然,前提是他不会再去找谁拼命。
没理会她话语之中的揶揄之意,知道杨墨没事了,沐云杉也就放下了心。
“我有些头疼,再睡一会儿,不必叫我吃饭了。”
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沐云杉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喃喃道。
沐言“哼”了一声,有些赌气道:“您还知道头疼呢?夜里凉,您又有伤在身,邪风入体之下得了风寒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得,小莫子的烧退下去了,您的烧倒是起来了。”
揶揄的话语充分表现出了小丫头对于沐云杉此次没病找病的行为的不理解和责备,就像家长对着不听话的孩子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一样。
病中的沐云杉褪去了全部锐气,自知理亏的她老老实实地躺着任由沐言数落,一句话也不说,听着听着,她眼眶忽的就红了。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生病,那时候母亲总会在她身边紧张到不行,两个小丫头也整日焦急地围着她打转。
可是现在,她躺在病床上,身边却只剩下了沐言一个。
见她眼眶通红,沐言还以为是自己说的重了,赶忙住了嘴,焦急道:“小姐您别哭啊,是沐言不好,沐言只是因为着急……”
沐云杉又何尝不懂沐言的紧张和茫然,小丫头从前都是很沉稳的,可今日竟然会不住口地数落自己,无非就是因为她心中惶恐。
毕竟,自从沐家出事后,一路都是姐妹俩陪着她走过来的,如今沐语却独自做出了决定,至于沐言一人陪在沐云杉的身边,沐云杉可以想象小丫头心中的茫然与彷徨。
叹了口气,沐云杉淡淡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儿想娘亲了。放心吧,心愿没有达成之前我是不会死的,再说,我还没有看到言儿欢欢喜喜地嫁人呢,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
一句话将伤感的氛围打破,沐言羞恼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间。片刻后小丫头又折了回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她笑的一脸温婉的模样,嘴里吐出的两个字却让沐云杉垮下了脸:“吃药!”
沐云杉养伤期间,欧阳锦,沐语和李婉儿轮番探望,看着她的伤一天天好起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沐语再一次试探性地想要探知沐云杉的身体什么时候会彻底痊愈的时候,沐云杉终于忍不住了。
看着沐语那一脸探寻的神色,沐云杉皱眉问道:“语儿,你是不是爱上欧阳锦了?”
沐语怔了征,下意识否认道:“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神情也稍显急切。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她调整了一下心情,道:“小姐,欧阳锦是我们的仇人,我怎么会爱上杀害沐家二百八十一口人命的仇人呢!”
虽然她不承认,可近来她的种种表现却已经出卖了她的心。
幽幽一叹,沐云杉不想看她慌乱掩饰的脸,只闭着眼睛沉声道:“语儿,既然你知道我们的情况,就不要犯一些不该犯的错误。
跟在我身边那么久,你该知道他对女人的温柔就像毒药,可以让人上瘾,也可以置人于死地。”
回想着以往的种种,沐云杉觉得她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里,她爱上了一个如同抹了蜜的毒药一般的男人,那男人先是为她编制了一场用蜜糖制作的美梦,而后又亲手将她推向了悬崖。
沐语眸子暗了暗,沉声问道:“小姐,您到底想说什么?”
沐云杉坐直了身体,握住沐语的手,看进她的眼里认真道:“语儿,不要忘了沐家的二百十一口人是怎么死的,他不会对谁付出真心,他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你可以享受他给你的荣华富贵,甚至是忘记和他之间的仇恨,但是你千万不能对他动心!你懂吗?”
“嚯”地起身,沐语神色有些慌乱,有些口不择言道:“我说了我没有!”
眼神胡乱扫视着房间内熟悉的精致华贵装饰,她眸子忽的升起不明原因的怒气,冷冷道:“小姐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害怕我抢了你的宠爱!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跟你抢他,我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够了,小姐,您不要再阻止我了好吗?”
沐云杉沉默不语,只有水眸之中溢满了失望的光。
见状,沐语静默了片刻,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思惠轩。
看着她狼狈的身影,沐云杉叹了口气,心中溢满了苦涩。
“别那么半死不活的模样,不过就是一个男人而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沐云杉刚刚闭上眼睛呆了片刻,却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神色一动,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好了?”
杨墨依旧是弯腰驼背,一脸蜡黄的模样,与从前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瘦了不少,脸上的线条更显冷硬,嘴唇也有些苍白。
只是,那双星眸依旧漆黑冰寒,嘴巴也依旧恶毒,出口的话让沐云杉无端端地不待见。
“好了就去干活儿,别在这里碍眼。”
沐云杉没什么精神和他吵嘴,只是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看起来虽然瘦了些,精神却还不错。明白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她便放下了心,淡淡对他下了逐客令。
杨墨破天荒地没有那话呛她,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肩膀上的伤口,久久不说话,星眸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思惠轩里,到时候不管是跟宫里的人解释,还是跟你的主子解释都是一个麻烦。”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肩膀看,沐云杉抿了抿没好气道:“下次要死就死远点儿,别给我找麻烦。”
其实,她只是不想让他觉得欠她的。当时为什么执意要救他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她只是单纯的不想他死,如此简单而已。
只是这种煽情的话她说不出来,自从沐家惨遭灭门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了与人亲近的勇气,沐言沐语和李婉儿是例外,别的人,尤其是男人,她却是再也不想招惹了的。
再火热的心听到她这么煞风景的话也会褪去温度,杨墨薄唇抿了抿,星眸恶狠狠瞪了沐云杉一眼,“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他被自己气走的背影,沐云杉耸了耸肩。
又过了几日,沐云杉已经可以下床行动了。张御医看她身体恢复的确实不错,终于网开一面,允许她碰书本,只是依旧严令禁止她通宵看书。
这一日,她正躺在院中的老树下悠闲翻着书页,杨墨忽然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见他神色不对,沐云杉慢悠悠地合上了书本,对他道:“小莫子,我累了,将这躺椅搬回去吧,屋内的茶水也该凉了,去给我添点儿热水。”
说完,她率先进屋,小莫子随后断了一壶开水进来,一面往茶壶中倒着热水,他一面低声道:“鉴于婉媛近来的表现,主人决定兑现他的承诺。只是,他不会亲手帮你除去顾家,只会为你提供便利,具体的还要你自己来。”
神色一变,沐云杉激动地站起身来问道:“什么便利?”
荣阳王的势力有多大她不清楚,可他用了短短三年时间便可以将原本贫困的荣洲地界治理的井井有条,让百姓安居乐业,经济复苏发展,光凭这些来看,那人便是有真本事的。
沐云杉也相信,他所提供的便利定然不会太差劲儿。
看着她激动的神色,杨墨神色动了动,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交给了沐云杉。
疑惑地接过卷轴,沐云杉慢慢打了开来,却在见到里面的东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好宏伟的地方!”
卷轴里是一副建筑物的全貌图,里面装点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高墙壁画,一切的一切都不输给皇宫的精美华丽。
目光从那宫殿的华美装饰上渐渐转移,沐云杉看向最上首的两个大字,瞳孔缩了缩,唇角却勾起愉悦的笑意:“有了这个东西,任他顾寒席怎么老谋深算都死!定!了!”
最后三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毫不掩饰地将她对顾寒席乃至整个顾家的恨意表露了出来。
对于她的态度,杨墨并不感到奇怪,只是淡淡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想了想,沐云杉沉吟道:“虽然一旦欧阳锦知道了此事顾寒席必死无疑,可我还是不想亲自冒险,还是让欧阳锦‘无意中’发现这东西吧。”
杨墨疑惑地皱皱眉:“什么意思?”
沐云杉眸光一闪,笑道:“近来太后身体不好,欧阳锦前几日跟我说过要去城外的灵隐寺祈福的。灵隐寺,那可是几百年的古寺,向来被皇家重视,若是天降异象在灵隐寺四周,你说,欧阳锦会不会重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