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民兵立即把枪放在地上,黔城武装部的几位同志立即上前收缴了他们的枪。吴大炮在官场混了几十年,倒也长了一点心计,他们一到黔城,首先去了当地武装部,说明了情况。武装部长一看证件,就知道郭大伟和吴大炮官比自己大,立即派了几个武装人员跟随郭大伟和吴大炮回村,以防万一。
“妈那个巴子,老子反革命?老子是中南铁路分局武装部部长!你他妈的跪下,你没有资格跟本部长站着说话。”
民兵营长一团烂泥一样,“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吴大炮顺手捡起原挂在滕秀莲脖子上的批斗牌,翻个面反挂在民兵营长的脖子上,嘴里继续骂道:“妈那个巴子,你也配得上革命二字。老子干革命的时候,你他妈的还没有出生呢。乡亲们,你们真的没有一个认得我是30年前离开这个村子,投奔革命的二愣子吗?四五十岁以上的人一定会想得起来。当年离家投身革命的还有少东家,不,革命青年郭大伟,今天他也跟我二愣一起回来了。当然,这个跪在台上挨批斗的老太婆她原来是地主婆,这倒不假,可是你们知道吗?她的儿子郭大伟可是共产党的大官呀,打日本,打蒋介石,解放中南,解放全中国,他可是立了大功的呀。跟乡亲们比起来,他可是共产党祖宗呀!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母亲滕秀莲就是共产党的革命家属。你们批判共产党家属,该当何罪!”
乡亲们一听小村出了两个大共产党的大官,都高兴的围了上来问寒问暖。但是跪在地上的滕秀莲始终不肯站起来,因为她不相信眼前的共产党大官就是她地主婆的儿子。儿子抗婚离家出走30余年,从来没有过音讯,在她心目中这个儿子早死了。其实郭大伟也早想回家认见母亲,只是在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的时代,耽心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因此向组织隐瞒了他地主家庭出身的历史,一直未敢回家暴露身份。郭大伟在共产党部队里当了大官,后来又在半军事化的铁路局当了局长,才敢回家去认他的母亲。可是母亲不敢认他,因为她不相信几十年的地主婆怎么会变成共产党革命家属的红色母亲。所以乡亲们在激动的时刻,滕秀莲反倒很平静,仍然一动不动的跪在她地主婆挨批斗的地方。郭大伟冲上去双膝弯下,“扑通”一声跪在滕秀莲的面前,流着眼泪说:“娘,我真的是小伟呀,您看,我胸口上有两颗并排的黑痣,您老人家看清了吗?”
滕秀莲睁开眼睛一看,只喊了声儿呀,就昏死过去。
郭大伟上前抱起了母亲。吴大炮扯开嗓子叫喊:“妈那个巴子,你这个狗日的民兵营长,还不赶快用单架送你奶奶上医院,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滕秀莲从医院醒来,稳定了两天,就跟随了郭大伟去了中南城。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叫她地主婆了。吴大炮也把滕秀莲当亲娘看待。
这是老干吴大炮和郭大伟的一段历史小插曲。关于吴大炮一生的传奇色彩,还有一段传奇故事必须交代。
那是1949年吴大炮随军南下,在中南铁路分局担任副局长以后的故事。司务长孟召凌跟随吴大炮也一同留在中南铁路分局机关,担任分局财务科科长。当年他在吴大炮部队任司务长时,只有他知道吴大炮毛笔上有大头针的秘密。因为吴大炮跟他有约在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目的是防止别人效法他用大头针毛笔点点。孟召凌往后办理票据报销时,就仔细查看一下,黑点中间有没有小孔,有小孔的才给办理报销手续。其实孟召凌自己也想用大头针毛笔点点,办理假票据报销弄钱,但因为有副官的下场先例,怕吴大炮注意他,
始终不敢效法副官点点。到了中南分局后,纪律没那么严了,盂召凌开始放纵起来,背地里点了很多的假票据报销了。有人告发后,孟召凌被开除公职,判10年徒刑。从此,吴大炮发誓学识字,再也不用毛笔点点了。但是因为年纪大了,实在难学,最后只学了六个常用字,三个是同意不同意,还有三个字就是他的名字吴大炮。因为在吴大炮的官文公务中基本上是在同意与不同意之间选择,也就是说吴大炮常年累月练写着这六个汉字。后来,因为中南市与日本大坂市结为友好城市,吴大炮赶上了一次出国考察的机会,日本友人请吴大炮题词题字,吴大炮一时慌了手脚,因为除了那六个字外,他什么字都不认得。不题吧,有失中国官员的面子,题吧,确实又不知道题什么。最后吴大炮想了想,把他认识的那六个字全部写上去。吴大炮是这样题写的:
“同意不同意?同意!
不同意同意?不同意!
——吴大炮。”
吴大炮从用毛笔点点,到用毛笔签发同意不同意,几十年天长地久,与毛笔结下了不解之缘,一辈子专练六个字,可谓精品绝笔。其词“同意不同意”写出了当官一生最深刻的官场感受,可谓精辟绝伦。其词其字奇特盖世,绝妙精悍。特别是那六个字写出了代表一个时代的书法水平,成为当代一绝,被日本文化界作为千古绝世精品收藏。吴大炮的名字因此而收录在世界名人典册上。
吴大炮一生充满传奇色彩,又是一个复杂的人物。他既反贪官,又客观上给了贪官以可乘之机的机会;他是领导教育别人的高级干部,又是违反纪律,自由散慢,乱搞女人的不法官员,他既痛恨共产党给他官太小,他又勤勤恳恳地为党工作。他最大的特点是居功自傲,除了信服郭大伟以外,其他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一张口就摆格:“老子打天下的时候还没你呢,老子打天下,你们这帮龟孙子坐天下,还嫌坐得不舒服是吗?老子天下第三!”
吴大炮说的老子天下第三,中南铁路分局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的特定含义,并不是指分局长第一,分局党委书记第二,他第三。而吴大炮这句话的特定含义是指国家主席毛泽东第一,铁路局局长郭大伟第二,他第三。吴大炮尽管居功自大狂妄,但是他心里还是清楚明白,只有毛泽东才能称得上天下第一。他说我吴大炮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毛主席他老人家面前自称第一。在毛主席他老人家面前我吴大炮是百分之百的孙子。至于局长郭大伟第二的问题,也并不是因为局长的官比他吴大炮副分局长官大,是因为从小就知道少东家郭大伟是个有学问的人,在共产党部队里都是郭大伟指导他的工作,才使他在部队里混得春风得意。尽管有时他也在郭大伟面前放炮发怨气,但一旦郭大伟把脸一沉下来,吴大炮就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了。为了他居功自傲的事,郭大伟没少批评他。当着郭大伟的面,他也点头接受批评。但只要郭大伟不在,他仍然放荡不羁。不管吴大炮怎样放荡,只要有郭大伟在,他吴大炮不敢称第二。因此,吴大炮只好自称第三了,所以中南人也叫他“吴老三”。
党委书记罕大勍一听说是老干吴大炮开口说话。尽管吴大炮开口对他罕书记不敬,罕大勍也不在乎,因为罕大勍需要的是吴大炮的炮劲,没有必要去计较那小小的不敬。因此,罕大勍不但不生气,反倒笑着迎上前去握着吴大炮的手说:“这位老领导,不用我问,你准是中南大名鼎鼎的吴老三,失敬失敬。”
“妈那个巴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他妈的孔夫子放屁文气冲天。我就听不惯这种假心假意的官场套话,你罕大书记就多来酱油少来醋,干脆点说吧。”
“吴老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来。本书记初来乍到,很多事心中没数,凡事得先听老干们的意见,我心中才有底,才不会走弯路,犯错误。明天党委开会研究湛分局长清理干部队伍的方案,我作为管干部的书记,将如何表态?今天特意向老领导们讨教讨教。因为被清理的对象有些是老干们的子孙,你们表个态,明天的党委会我心中就有底了。你们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罕书记一语点中了要害,老干们退下来大发怨气,除了自身的不满意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子孙后代没有提到相当满意的位置上。同时老干们也知道他们的子孙后代吃前辈的老本多,而自身奋斗少,大多政绩平平,还有一部分却劣迹昭彰。老干们心里明白,湛分局长要清理的对象无疑是那些政绩平平和劣迹昭彰的角色,他们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干部也该清理。但是这些人毕竟是他们的子孙后代,他们认为天下是他们打下来的,后代坐天下也是应该的。从情感上讲,他们怎么也不情愿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被清理掉。老干们也听出了味道,他们认为罕书记表面上是向他们讨教,实际上是逼他们表态,堵他们的嘴,叫他们到时候没话说。老干们大都这么想着。其实这是客观上的效应,实际上罕大勍的本意并不在这里。罕大勍的本意是鼓动老干们去闹事,叫明天的党委会开不下去,议不出结果,收不了场,叫他湛分局长清理干部队伍的方案成为纸上谈兵而无法实施落实。而罕大勍就会赢得老干们和老干子孙后代们的拥护,壮大支持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