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亮与秘书们,七手八脚地把湛分局长托扶上了车,不一会儿,开进了铁路医院。门诊张医生见是分局长病了,不敢怠慢,立即在急诊室展开检查。还未等张医生诊问病情,湛分局长一把抓住张医生的白大褂,狂吼地说:“我没病,我要过烟瘾,给我烟!”话未说完,伸手一把抓住张医生的大褂,使劲往下扯,只听得咝啦一声,张医生的白大褂,被湛分局长那只不知轻重的手,撕下一大块来。这时张医生才觉得湛分局长病得非同一般,一看湛分局长的神情,又听他狂吼着要过烟瘾,断定他是中毒引起的。张医生立即吩咐护士,先打镇定针,再抽血化验。不一会儿,化验结果出来了,张医生一看,果然不错,是海洛因中毒。张医生将范明亮主任拉到一边,低声说:“范主任,湛分局长这种病我治不了,必须送戒毒所才能解决问题,你看还未等张医生说完,范明亮就摆手示意他别说下去。其实范明亮从湛分局长说出真烟假烟的那天起,就怀疑他有吸毒的可能。在路局开职代会期间的妓女陷阱中,就在湛分局长房间发现过的白粉疑案,只是查无证据,才未酿成后果。那时范明亮就提醒过湛分局长,叫他戒烟。湛分局长不但没戒烟,反而越吸越厉害。湛分局长说出真假烟时,范明亮就留意把湛分局长丢掉的所谓假烟留起来。特别是湛分局长递给他一支所谓的真烟,他把那支真烟保存起来,就怀疑那支真烟有问题。当湛分局长倒在地上,满地丢的都是所谓的假烟时,他就更证实了湛分局长在吸毒,只是他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乱说话。今天张医生把那张写有中毒结果的化验单,放在他眼前时,他才完全证实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但他相信,决不是湛分局长自己有意吸毒,肯定是像在路局开会时,那样的害人陷阱,只是没有抓到证据,不敢妄言。现在有了张医生这化验单作证,他又摸了摸还留在自己口袋里的被湛分局长称为真烟的那支烟,他肯定这就是物证,可以站出来说话了。但他又想,这仅仅只能证明这东西是毒品,不能证明这毒品的来历,弄不好会害了湛分局长。他想,在未弄清这家伙的来历之前,还是不能随便声张。范明亮拉着张医生的手说:“这事可能有些复杂性,在没有查清这白粉的来历前,请你先保密,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先保密这倒不难,可是我医院治不好这怪病呀,总不能让湛分局长这么病下去啊,必须送戒毒所戒毒后,让分局长自己回忆,才能查明来历。”
“你说得对,那就这样,对外就说湛分局长得了一种暂时查不清原因的怪病,转到中南传染病医院隔离查治。在未查明病情前,必须与外界隔绝。然后我再秘密转戒毒所,强行戒毒,就这么办。”
范明亮从张医生办公室出来,对秘书们说:“刚才我和张医生谈过了,湛分局长得了一种说不清原因的奇怪病。铁路医院条件有限,为了慎重起见,暂时转入传染病医院隔离检查。为了大家的健康,张医生决定大家回去,我和张医生开车护送就可以了。但是你们记住,不论什么人问你们,你们就讲说不清是什么病,用不知道来回答,不要乱说,明白吗?”
秘书们本身就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清,明白什么呢?什么都不明白。主任说回去,那就回去好了。范主任说完就与张医生架扶湛分局长上了小车。湛分局长因为打了一针镇静针,也平静了许多,上了车也不怎么乱动,由张医生照看着。范明亮走到车前,坐上驾驶座位,左脚踏下离合器,开了车锁发动了车,挂上一档,松开手刹,轻轻抬起离合器,右脚轻踏油门,小车一溜烟向中南市戒毒所驶去。
尽管范明亮封锁了消息,可陶再生心里却十分明白,知道湛分局长去了什么地方,只是不好明确的从他口里说出来。他原打算想办法源源不断地供给湛分局长那种特殊好烟,既不能露马脚,又让他尽情的享受,长摧而垮其身。但这样危险性太大,万一湛分局长要留心的话,恐怕会惹出麻烦来。正因为此,陶再生后来才打消了这种念头。让他沾上了毒瘾,又找不到解瘾的毒品,更不知从何寻找毒品的来历,可又能暴露他吸毒事实。陶再生要的就是今天这样的效果。但陶再生在心里暗赞范明亮办事精明,对于湛分局长来说,范明亮是个难得的忠心的精明能干的好下级,陶再生嘴上不说,心里却暗赞三分。但是陶再生相信一切会按他的思路走。尽管范明亮精明,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消息封锁一时,封不了永远,纸包不住火,总有穿包的时候。只要湛分局长进了戒毒所,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他陶再生有的是办法。名正言顺的,冠冕堂皇的以他领导者对领导者的关心关怀姿态出面,去揭开那种一时人为的面纱。瞒得了天,瞒得了地,瞒不住陶再生的眼蒂。再说,那戒毒之事不是三天两天就能解决问题的,进了那里就等于去见一次阎王爷。没有三月半年的,就休想迈出那森严的戒毒所大门。可官场上有一句俗语,叫做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这十万人的铁路分局机关,虽不是君国之国,可也是不大不小的官门之府。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府门也不可数月半年无主啊。特别是铁路,各级每日都有交班制,一日不见,上级必问其由,用不着他陶再生汇报,路局领导必究其由。路局领导一开口谁还敢胡言乱语,他范明亮也只好乖乖的从实招来。只要路局局长大人知道他的下级分局长不干工作,常住戒毒所,他局长大人能不第一位考虑工作要关吗?这样一来陶再生就会第一次面临他理想中的机遇,有幸展示他的鸿运。
范明亮回到分局,陶再生不问也不说,分局机关里的人只知道湛分局长病了。陶再生不问不说的目的是想让范明亮自己说出来,也想看看他小小主任最后怎么收场。
湛分局长在戒毒所关掉了手机,他不想与外界联系,他想到了这里也许才有希望。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沾上了毒瘾,只是毒瘾犯了,他又忍不住吸上几口过过瘾。他也想告诉范明亮,因为范明亮曾告诫他戒烟,但他一时又不好意思启齿。直到那两盒烟都吸完了,毒瘾上来他再也没有解瘾的大烟了,才不得已倒在办公室,转到这他不该来的地方。范明亮临走前,与戒毒医生郓去病谈了一阵话:“郓医生,我是湛分局长办公室的主任,有些事我想对你说一下。还请你暂时替我和分局长保密,也请你相信我,我向你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湛分局长虽然吸了毒,但他绝对不是有意的,他是被人陷害的,问题就出在他爱吸烟上。我这里还留有一支有毒烟,我撕半节给你去化验,我还留半节做证据。我告诉你这些情况,有利于你指导湛分局长戒毒。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知道你该怎样去做。”
范明亮走后,郓医生开始对湛分局长进行戒毒治疗。郓医生听了范主任的话,心里有点底,但还是直接与湛分局长谈话,会更有针对性。“湛分局长,首先请你积极的配合我们,戒毒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也是磨练毅志的事情。医生给你打的抗毒针只能是暂时的解苦法,更多的长时期的还是要靠自己苦修苦练。今天我已给你打了抗毒针,现在你跟我谈话这段时间会很舒坦,过一会儿就要靠你自己的坚强苦熬了。因为这种抗毒针不能无限制的打下去,打多了对身体不利。说句心里话,你是我当戒毒医生以来第一个府门官员。以前的戒毒者有富豪大款,也有平民子弟,像你这样的官员实属头一回遇见,这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你能不能准确的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其二,吸毒者有句行话,叫做不吸终身遗憾,吸了遗憾终身。请你告诉我,你对终身遗憾和遗憾终身又作何理解?”
湛分局长来到戒毒所,郓医生给他打了抗毒针后,暂时比较平稳,对郓医生的一席话却也感慨万分。显得有些激动的说:“郓医生,首先我要谢谢你,我一定配合你彻底戒毒。对于你提出的问题,说句实在话,我也有同感,我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为什么。首先说我吸的那有毒之烟,确实我不知道是从何而降的。我办公桌抽屉里有中华烟,有多少我心中没数,只知道吸完了又放几包进去。我吸两包很有味的,于是我就认为其他的烟就是假的。当我吸了不到半包,就上瘾了。这时我已经发现自己吸了毒,我也想戒毒,把剩余的烟丢掉。但毒瘾上来了,我又舍不得丢,又吸一支过瘾。就这样吸了过瘾,过瘾后又吸,直到把那两包吸完了。我的更大的毒瘾犯了,我又再也没有过瘾的烟了,于是我就痛苦,疯狂,生不如死。我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是我的部下强行把我送到你这里。请郓医生相信我,我不是有意吸毒的,实属误人歧途,遭人陷害。至于不吸终身遗憾嘛,我已误吸了一回,算是终身不遗憾了。是否遗憾终身?我想我不会遗憾终身,我用我最大的努力去戒毒,再有你这位好医生帮助我,相信我会戒毒成功,重返岗位,去做有益的工作。”
“好,难得你有这种认识。不过我衷心地祝你挺住,挺过后才有开心。”
“谢谢你,我记住了。”
“那好吧,今天就谈到这儿,改日再谈吧。”
湛分局长从郓医生处出来,又进了暂时属于他的那间铁窗。还未等他坐稳,痛苦就向他袭来,那抗毒针已失去了作用。他的毒瘾又犯上来了,他又像昨日那样的痛苦,疯狂,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猛烈地向他袭来。他无法支撑自己的身躯,爬行在地,苦苦求助的喊叫:“给我大烟,给我大烟啊,郓医生,求你放过我,我要过瘾啊……”
郓医生站到侧门边,望着湛分局长那难受的样子,叹息地摇了摇头,反钳着手,急切地踏着踱步,狠心地走开了。
范明亮回到分局,主动向路局齐大通局长作了汇报,但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生了病,正在检查治疗。齐局长听了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很正常。可陶再生却步步紧逼,找范明亮谈话:“范主任,你处理问题果断冷静,很好,我代表分局领导表扬你。不过你得带我去看一下分局长,你想想看,他是分局长,我是书记,他病了,我不去看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中南人会笑话我的。你说他得了需要隔离防治的病,这当然是个理由,可是你想想,你范主任不怕,我陶书记就那样命贵怕死吗?不论从情理上,还是从责任上讲,中南分局十万铁军,谁都可以不去,可我陶书记不可不去。再说,湛分局长病了,我这个当书记的不去看他,他心里会怎么想?我去看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绝不要你范主作担责任。”
范明亮听陶书记这么一说,表面听上去是这么个理。机关里的事不都是表面上的吗?心里头是怎么想的谁知道。范明亮心里想,怀疑陶书记在背后捣鬼,也只是凭感觉,凭分析,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只能在心里自悟而已,不能从嘴里说出来。陶书记如此说来,他范明亮确实无言以对。范明亮又在心里想,既然怀疑他陶书记不轨,何不顺水推舟,让他去见湛分局长,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看看他往下的戏怎么唱,岂不更好。范明亮想到这儿,自做检讨地说:“陶书记,我先作检讨,湛分局长病了,应该是由你来做主的。我也是一时急糊涂了,不知道怎么处理了。不过,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拿不准轻重,现在你陶书记亲自出面,我就放心了。在你陶书记面前,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湛分局长在戒毒所,我现在就跟你去看他。”
“这就对了嘛,天大的事我陶书记顶着,你范主任肩上就不要扛着那么大的压力哟。”
陶再生去戒毒所看望湛分局长,确实是做给别人看的。回来后他在分局机关干部大会上特意强调:“为了大家的健康,分局党委特定了一条纪律,任何人都不准去医院看望湛分局长,这条纪律也是湛分局长的意见。大家也不要乱猜疑,生病嘛,乃正常现象,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生了病自然由医生去处理,谁也帮不上忙,等湛分局长病好了,他自然会回来工作的,请大家放心。”
散会后,陶书记把范明亮拉到一边,低声说:“范主任,我在会上说,比你在背后遮着捂着效果要好得多吧。你把盖子捂着,别人就只能猜,猜什么的都有。我把盖子掀开给人看,别人自然就不去猜了,明白吗?”
陶再生说这番话,意在表示他领导者的风度,又讥讽了范明亮的小聪明并不高明,也暗示了范明亮少在他陶书记面前耍心眼。范明亮听了自然明白其意,不好如何回敬,只好随口说句客套话:“那是,还是领导有主意嘛。”
陶再生稳定分局机关后,又亲自到路局向局长兼党委书记齐大通作了汇报:“齐局长,关于湛分局长生病的事,您也听说了,不过我要告诉您,湛分局长他没有病,他是因为吸毒被关进了戒毒所。”
“有这等事?”
“是啊,全天下的人我都瞒住了,就是不敢瞒住您呐。说句实在话,开始我也不想告诉您的,但后来我一想,这戒毒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能解决的,没有一年半载的,恐怕出不来啊,这分局长的重担可不是随便挑得起的,我掂了掂了份量,我陶再生吃罪不起,所以不敢不报啊,只好请局长来做主了。”
“你说,他是怎么吸上毒的?”
“我的局长大人,我哪能知道。不过恕我直言,湛分局长吸毒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我猜想恐怕不是偶然的。您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他在路局开职代会,因为嫖娼案被公安局抓去,其中就涉嫌到毒品问题。最后查无证据,不了了之,还是您老担保把他领出来的。这次又是因为吸毒被送进戒毒所,我想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不过,这次应该表扬办公室主任范明亮,是范明亮强行把他送至II戒毒所的。”
“好吧,你先回去。我召开局领导会议研究后再做处理。”
一个星期后,路局局长兼党委书记齐大通,带着局干部部长刘德林,在中南铁路分局干部会上口头宣布:“湛分局长病重期间,由分局党委书记陶再生同志临时代理分局长。”’
陶再生心里大喜,他想,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意志为转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