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周边的不安全因素因为暴雨时间的累积而变得更加惊心。
他们身后有土石松动的声音,只在这一秒,张清远抬起头,长大了双眼,左手拉起宫修雯的右手便开始奔跑起来,雨伞因为这突然的转向而掉在地上,来不及任何犹豫,他拉着她一直往前跑。
身后想起了坍塌的轰鸣声,低沉闷响,由大地而传递,像是来自地府的声音。她感到自己的呼吸瞬间凝滞了,只由着身边这个人拉着自己挣脱死亡的边界线。有树木到底的霹雳声响,混合着这来自地狱的声音。
他们就这样一起往前跑,像极了《极地营救》中那辆行驶在雪崩前的汽车。
沿着路段沿线是最容易发生土方滑落的地方,于是他拉着她跑向了没有路的竹海,不久,雨势减小,偌大的苏山变得安静起来,竹海深处,是两只奔跑的身影。
竹海本有唯一的一条串联各个景点的路段,而他们现在穿进了竹林之中,夹杂着一些其他乱石和荒芜的树干,越发显得沟壑丛生。
此刻雨已经完全停了,黑暗的竹林没有一点灯光,刚才只是朝着土方滑落的相反方向走,现在雨停了,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走才能回到景区。
山中的黑夜是如墨的漆黑。宫修雯拿出早就关机的手机,用拧干的手套擦了擦,过了几分钟后开机,谢天谢地,竟然还能打开,虽没有信号,但有点光亮,心里总归不会这么害怕。
现在他们正处在毫无具体地理位置可言的竹海中。
“我们沿着水流的方向走吧,这里坡度不明显,只有跟着水流的方向,我们才能走到山下。”
宫修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面说话的张清远,一言不发。
良久,她终于开口:“你为什么会来?”
山间的温度此刻已经是冷到了极点,二人此刻都感觉像是已经漂浮在了泰坦尼克号失事现场,张清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很冷?”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这个答案重要吗?”
”我只是,“宫修雯想了一下,其实她想说的是她很震撼,但说出口的却是:”我只是很感动,谢谢你。“
他有点自嘲地笑了,仿佛听了一个不得不笑的冷笑话一般。
”不客气。“
她打着手机,二人继续往前行走,越来越低的温度使得她开始不自主地哆嗦起来,但此刻,无栖身之所,无干爽衣物,外界的低温和湿漉漉的衣服,让她不由面色发紫。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使劲拧了拧水,已经僵直的指关节此刻很不灵活,然后他将拧到极致的外套一下子披在她的身上。她立刻转头,一把撤下他的外套,“不行,这样你会冻死的。再说了,衣服都是湿的,用处不大。”
正僵持间,忽听她叫道:“看,前面有灯光了,我们出了竹海了。
二人立刻来了精神,艰难地像东南方走去,那边是一处石阶平台。
好不容易走了过去,却依旧找不到景点地图,二人望着这石阶连着的三条分岔小路,一时又要心灰意冷。
只好随便找了一条最像下山的路继续往前走,此刻约是凌晨两三点的光景,身上的衣服依旧未干,走着走着,虽一直未停下,但宫修雯却觉得身上的热量一点点在流逝,直到最后,她感到自己几乎快成了一块冰。头上的水珠已经开始变成了冰渣子,她哆嗦着上半身,回头看了右边的张清远一眼,此刻他也是相同处境。
”张清远,我觉得我们要冻死在这了。”
“别胡说。”
忽然间,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的手,虽然她的手基本已经失去了知觉,但仍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温度还是略高于自己的手。她哆嗦着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们能死在一起,也算是好战友了,对吗?”
“别灰心,前面有一处废弃的小商铺,快走,我们去那里躲一躲,起码比在室外好得多。”
她也很想继续往前走,然而此刻的她像是耗尽了最后力气,再也不能往前行走一步。
他俯下身来,将她背起,踉踉跄跄向着那间屋子走去。
寒风阵阵,他几乎筋疲力竭,但心里却总有一个要保护她的信念,然后,她感到有温热的水滴滑落到他的脸上。
”谢谢你,张清远。“
他没有说话,他想说不用谢,这是他心甘情愿,但他又觉得,她不会懂。
既然不会懂,又何必去做一个怪人。
这短短的一段路,他背着她走了很久很久,等到到了废弃的商铺那里,他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快抬不起来了。
他将她放下。这里是一件大约只有十几平米的方形小屋,里面还残存着几个货架凌乱地摆着,像极了抢劫案的现场。他扫视了这现场,发现除了有几个空饮料瓶和几摞宣传书以外,别无其他。
再回头看瘫坐在地上的宫修雯,已经冷的快要昏过去。
他把门关上,将寒风挡在门外,走回去坐在她的身边,思考来思考去,还是将他揽在怀里。
宫修雯只觉得自己立刻触到一片温暖的地方,继而反应过来是张清远,“你小子……”
“嘘,别说话。”
她感到他说话的气流就喷在自己的额头上,她很想做点什么,但此刻,却是全身无力,只想就这么被抱着,即使下一秒被崩土掩埋,被寒风吹散。
他曾经也想过有一天可以拥她在怀抱里,只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场景真的到来,却是为了活下去。也许吧,也许不是这种原因,他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而她虽然浑身无力,大脑却也还在运转,想到这一连天的事情,没有预兆的,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张清远,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他抬起右手,抚摸了她的头,“说什么傻话。”
窗外的寒风此刻犹豫关了门窗,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尤为寒冷,但是,他相信,这雨,这风,终将过去,就如他们一定会迎来第二天的太阳一般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