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小镇,坐落在沙漠边缘,有着与实际根本不相符的名字:绿岛镇。此去沙漠,再无村落,算是要穿越沙漠人的最后补给站。绿岛并无绿洲,所以物品均是骆驼从最近城池运输过来。
绿岛镇不大,不过一个十字街口,二三十户人家。家家院落里都有骆驼,均是走商队运输的人家。因为过往商人居多,故而镇上生意最昌盛的倒是赌坊,妓院,酒楼。
赌坊的老板,不是一个刀疤大汉,倒是一个文弱书生。大家都只看到他坐在楼上,一副羸弱的模样,似乎大漠的任意一阵风就足以让他飞上天去。
赌坊对面是酒楼,酒楼的老板娘无一例外,风姿卓越的半老徐娘。可她有着曼妙身材,夜莺般的嗓音,却不迎来送往。她是一个十足的守财奴,整天拿着算盘在柜台啪啪啪地敲着,似乎这样客人会多给酒钱。
吃完饭,妓院便是客商的客栈。没错,是妓院,不是青楼。这里没有卖唱的丫头,没有附庸风雅只卖艺不卖身的女人。妓院门口挂着一面旗子:鬼门关。可偏偏,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名字,从来不缺客人,更不缺挥金如土的客人。
一般,商队不走单客。十天半个月,攒到一批客人,才会出发一次。必然会由最老资格的导路人带领,这个人就是镇尾的张守人。
张守人,四十开外,习惯穿着他那脏兮兮的大袄,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完全没有存在感。可不管商人在哪家落脚,最后,单子都会转到他手上。
闲了好多天,张守人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启程。他一边喂着骆驼,一边嘴巴嘀咕着人头。算来算去,总是不如意,叹一口气:“又要抬价了。”
正当他发愁,跑来一个小娃:“张叔,宁老板来了生意,说是明天可以出发了。”
这个宁老板不是别人,就是开醉生梦死的酒楼的那位守财奴。她原名叫宁小翠,后来开了这醉生梦死,一次机缘巧合,就改名宁翡翠。绿岛老人都知道其中典故,反正甭管她是小翠还是翡翠,宁老板叫着就是了。
“好唻~”张守人一乐,“正好,你去通知大家伙儿,今晚到我这,我来分配一下。”
小娃应了一声,交给张守人一张单子,撒开脚丫子挨家挨户敲门去了。
次日,东方鱼肚白时,浩浩荡荡一队已经踏上远途。骆驼带着货物,驮着客商慢慢悠悠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山岭。
半日路程下来,商团有人嚷着要停下来吃饭。张守人很为难,眼见着快要近风沙带,这会儿停下来,今天怕是难走过去了。这帮人便是昨天才来的,说是京城的富商团,过来开航道,最不缺的就是钱,最不怕的就是麻烦。张守人几番好声规劝,却依旧没有办法。
张守人叹息一声,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商队的最后。最后是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沉默的少年。他一言不发,默默地跟着。
商团的领头是个四十多的大胖子,裹着华丽的绸缎。一见便不是这戈壁的常客。他急着下马,对张守人的心不在焉很是不满。一脚踢在张守人的肩头:“嘿!愣什么?还不赶紧放我下来!”说着话,也不忘扭动肥胖的身子,冲着队伍后面看去。
这一看,他的眼中满顿时放出光彩,心中暗道:“好马!”
自个儿就轱辘一下滚了下来。拿着下巴指指:“那小子是谁?”
张守人吃痛,回过神时,大胖子已经自己下了骆驼。听胖子这么一问,他笑道:“我们的一个伙计,不太爱说话。”
胖子狐疑地看了一眼,他才不管小伙子是谁,他心里寻思着,这一趟如果没有别的收获,只凭这匹马,就足够让主子开心的了。
散客们来得早,几个人算是熟识了,加上胖子那帮人一股高高在上的调调,大伙儿都不愿意凑过去,就坐一块儿聊天喝水。他们中不乏走过很多次,对胖子要停走不停咂舌。
“这一段,得赶紧走呀,不然今天走不出去就糟糕了。”
“哎,早知道早来两天,跟上一批走了。看着这群爷,怕是不好伺候,耽误了行程是小,就怕咱们没有小命儿回去呀。”
张守人听罢,笑着凑过来:“钱当家,你放心,有洛小哥在,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洛小哥?”散客中新来走商的几个一脸疑惑。
钱当家听罢,也稍稍安下心,说道:“那倒是,那次多亏了洛小哥,要不然,我老钱早就葬身荒漠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离他们越越的少年。
“不过,张带队,洛小哥到底什么来历?从来没有听过他说话,也从没有看到过他的脸。他到底何方神圣?”钱当家其实疑惑好久了,今儿个乘着这个档口,正好问一问。
“对啊,对啊,他一直带着面具,怪怕人的。难道是毁容了?”好奇的散客附和着。
“他.”宁老板找他来的那一年,洛小哥已经在了。洛小哥的来历他也不知道。宁老板只交代,洛小哥跟着押队,工资她开,其他不用张守人操心。
张守人寻思着,洛小哥可能是宁老板什么远房的亲戚。可这些年下来,也没见宁老板对关照他多少。如今洛小哥依旧住着破房子,没活儿的时候,还要帮忙到醉生梦死做杂役。前阵子,他家老婆看洛小哥也这么大小伙儿了,人也蛮好,就跟宁老板说叨着,想要给洛小哥介绍门亲事。宁老板当场就给推了,说没那老命钱给伙计去媳妇儿。倒是这洛小哥,啥也不计较,还任劳任怨地给宁老板干着伙计。
张守人几个说着话的档口。商团领头的带着两个壮汉,大摇大摆地走到洛小哥面前。
“啧啧,这马成色不错,伙计,开个价,我买了!”商团领头的掂掂手上的钱袋,绿豆小眼贼溜溜地在马上打着转。
洛小哥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默默地坐在马旁,喝着水。
“喂,跟你说话呢!”壮汉伸腿踢了踢洛小哥。
张守人见状,赶紧跑了过来:“几位爷,我们这马不卖的。不好意思。”
“不卖?”商团领头斜眼看了张守人一眼,绕着马转了两圈,冷冷地说:“现在不卖,等成了死马,可就送给我都不要了。”
张守人心里咯噔一下,这帮家伙是打定主意要抢洛小哥的马不成?“爷,有话好说,过了这沙漠,您能看到的马可多了去了。到时候,就算我们把马送您,您还不一定要呢。”
“当真?”商团领头半信半疑地瞄了张守人一眼。掂了掂手中的袋子,狠狠地瞪了洛小哥一眼,便摆动着肥硕的身躯,回商团去了。“休息够了,我们启程吧。”
“小哥,当心点马儿,小心他们使诈。”张守人见洛小哥点了点头,才安心地离开。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远处昏天暗地地风沙滚了过来。张守人是老向导,防护工作已经准备妥当。老商客们也已经习惯。只有商团的人一个个面色如土,一片死灰。
风沙瞬息扑面而来,在大家都忙乱地躲避时,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冲入那昏天暗地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