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雷既明生意是艺术品投资,他的画廊和艺术馆遍布全球各地,世界名画,新锐画作,雕塑,涉及整个艺术品范畴。每年在他的画廊和艺术馆往来的资金上百亿,他就是那种生活在上流社交圈子里的佼佼者。
可他却被称为最低调的富豪,曝光率极低,为人也是低调的生活派风格,没有豪宅,没有名车,他更多的时间和心思都是花在对艺术品的收藏和对新锐艺术家的发掘上,而且一直在做慈善,成立了数个慈善基金,也确确实实做了不少好事,而且不张扬,是一个清白的不能再清白的商人。
司徒巽坐在会议桌前,看着这些资料,这些社会名流的信息大多雷同,无非就是明里暗里的表功炫富。
“方警官,我受伤了,请送我去医院。”
方惟正在看傅亓通宵赶出来的尸检报告和鉴证报告,司徒巽忽然来这么一句,他茫然的抬起头看向他,只见司徒巽竖着食指。方惟就坐在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却都没看清他的食指怎么了,凑近了才看到是被划破了一点点。
“自己舔舔。”方惟翻了个白眼,转身坐回去了。
司徒巽举着手指理直气壮,“知道白求恩同志是怎么去逝的吗?”
方惟知道要是不理会他,他会开启科普模式,直到把你烦死。昨天早上他就让一会议室的人领教了一个网络名词,神烦!于是放下手中的资料,压了压火气,“我带你去医务室。”
“请送我去医院。”
面对司徒巽的坚持,方惟已经快要抓狂了。他知道他要干吗,他早上就想去医院找雷既明,但是程越觉得他的单凭对方的入院时间,就认定他是参与食人魔宴会的人,根本是站不住脚,去了也是白去。另外,ICPO接到线报,他们盯着的那个国际贩卖儿童组织有新动向,如果能一举破了案,也许可以找出食人魔的线索。所以离开前,千叮万嘱,不能让司徒巽去找雷既明。
“你去医院也见不到雷既明。就算你见到了,你问什么?问他你去吃人了吗?”
司徒巽放下了举着的手,拖了张椅子,坐到了方惟对面,盯着他,许久,方惟被他盯的全身鸡皮疙瘩。
“知道什么是行为学吗?”
面对司徒巽的问题,方惟木然的摇了摇头。
“行为学,简单来说就是研究人类行为规律的科学,更简单的解释就是研究人类。…刑侦呢,通常都很推崇和相信犯罪心理学,觉得它是专业的,能看透罪犯的心理。”
方惟点了点头,刑侦科也配有专门的犯罪心理分析人员。
“犯罪心理学,研究的是犯罪的人的心理状态,从中找出他们的惯性心理和行为模式,从而推测出他们的成长环境、社会角色、性格特征以及行为模式。”
方惟继续点头,但他不明白司徒巽的这些科普,对于说服自己带他去医院,有什么做用。
司徒巽的眼神非常真诚,完全是一副讲师的模样,继续说道:“行为是生命的特征,而生命由躯体和心灵所组成。躯体是生命组成的有形因素,心灵是生命组成的无形因素,犯罪心理学研究的是无形因素,而且还是罪犯这种特殊群体的无形因素,多么片面。行为学研究的是人类这个大群体的生命特征,包括有形和无形因素,是不是觉得更厉害?”
方惟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了,但看司徒巽如此投入,如此神采奕奕的样子,他完全是迫于压力的在点头。
“所以你可以选择,让我在这里因为无聊而开始研究你,或是带我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顺便研究一下雷既明。”
方惟的神情沉了下来,说了半天,司徒巽就是在威胁自己,因为他早已经看出自己是一个多么排斥被人窥视内心的人,所以他刚刚说了那么多废话,就是一种警告。方惟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你就算去了医院,你也进不了他的病房,见不到他的人。人家是富豪,住的可是VIP病房。”
“我跟着你就可以啦。”
“我?”方惟从来还没觉得,自己在他的心中还有这本事。
司徒巽笑了笑,“你是警官嘛,你的警官证比我的身份证有用多了。”
方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叹了一口气,起身往会议室外走去,司徒巽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也跟着走了出去。
事实证明,警官证的确很有用,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坐在VIP病房的沙发上那一刻,方惟都希望能有人说一句对不起你们不能进。
雷既明屏退了护理师和助理,虽然身体状况还不太好,但他还是起身坐到了沙发上,和颜悦色的对方惟说道:“不知道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过了半晌,也没人答一句,方惟转头冲着皱头眉头使着眼色,心想不是你非要来的吗,想问什么到是快问啊,这么渗着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司徒巽一脸我没有什么可想问的表情,对着雷既明笑了笑,“我不是警官,只是跟着方警官来的。”
方惟瞪大了双眼,完全是被司徒巽摆了一道,恨的直咬牙,但也不好在雷既明面前发飙,只好压下心头的火,转头陪着笑,清了清嗓子,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可不问这局面也过不去,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
“雷先生,据我们所知,您是七天前被送到医院的,能问问是谁送您来的吗?”
“方警官为什么问这个?”
“院方说您入院之后,您的家人和助理才赶到,而送您来的人却不知去向,您当时心脏病发昏迷不醒,还受了外伤。……例行公事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雷既明笑了起来,一副诚心感谢的样子,“我那晚去一个朋友那儿小聚,因为喝了一点酒,人老了心脏受不了酒精,所以摔伤了。……哈哈,见笑了。”
“那送您来医院的是您的朋友了?他没等您脱离危险就走了?”
“哦,他那天晚上要赶飞机回香港,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就先走了。”雷既明轻描淡写的解释着。
“那天,雷先生的艺术馆好像有个大活动吧?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David·Ruud(大卫.鲁德)的首个亚洲个展,这么重要的开幕会您却不在场,看来您那位朋友一定很重要了。”
“老朋友了。生意上的活动再大,也不能跟老朋友相比啊。咱们中国人可是重情的。”
雷既明回答的冠冕堂皇,方惟也越来越觉得司徒巽的直觉也有些准的可怕。方惟转眼看了一眼司徒巽,四目相交,都是明白了,转而他笑着寒暄了几句,两人便离开了。
直到上车,两人都没说话。关上车门,方惟问了一句,“怎么看?”
“就是他。”司徒巽确定。
方惟点了点头,“看来要盯一盯了。”
警局会议室里,程越沉着一张脸,司徒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程越也知道冲他发火也是没用的,所以转而冲着方惟严声道:“不是说了不让你们去找到雷既明的吗?”
司徒巽搭了腔,“程Sir,你是找我来破案的不是吗,如果你对我的判断不认同,那就让我回M-A,我可是病人。”
傅亓本来被程越请来解释报告细节的,却没想到赶上这场热闹了,在一边看的不亦乐乎。方惟本来想要说话,却被他一把拉到身边,“别掺和。咱俩就看热闹。”
“你从一则新闻上,就推断他是参与者,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司徒巽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警察,我不需要证据。我只是帮助你们破案,我只需要把我的推断说出来,证据应该由你们去找。”
方惟在一旁听着,到是觉得他说的也没有错,本来他就是被找来帮忙的,他能提供的帮助也就是分析疑犯及相关人员,以推测案情发展。
“我曾经问过方警官,什么样的人会去吃人肉?花多少钱才能吃到?这两个问题,程Sir又是怎么想的?”
程越虽然火气还没消,但是这个案子压在他的心头,可怜的孩子不只被贩卖,还被杀被吃,这犯案的人根本就是没有人性的,这案子拖的越尽,受害的孩子就会越多。他压了压火,答道:“变态。疯子。”
司徒巽撇着嘴摇了摇头,“方警官比你准确一些。他的答案是‘非常非常有钱的猎奇者。’”
程越听罢,转头看了看方惟,看他的资料,方惟一直是刑警队的,实在没想到他还有刑侦推理的本事。
“食人魔招待的一定是和场所以及食物都想配的人。人如果不是饿疯了的话,应该不会去吃人肉,除非他们根本就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或者他们一直都是在追求这种极致的刺激。”司徒巽见程越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他的话,于是继续说道:“方警官问雷既明话的时候,他思虑非常清淅。他全程看着方警方回答问题,眼神没有一丝闪烁,他一直在表现出积极配合的诚恳态度。可是,回答问题本身就需要思考和回忆的,没有人会盯着别人的脸思考和回忆,除非他一早就拟好了答案,为了要让你相信他的答案是真实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你看到他真诚的目光。”
方惟终于明白司徒巽让他问话的目的了,他是想从旁观察雷既明。
“雷既明的入院时间在那场食人宴的时间段内,而那天他本应该出席他艺术馆的一个重要开幕礼,可却没有出现。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手也受了伤,医院诊断报告上写明的玻璃器皿割伤。不过很可惜,取出的玻离碎屑医院没有保留。”方惟补充道。
“程Sir,现在还觉得雷既明与本案无关吗?”
程越不得不佩服司徒巽的分析能力和直觉,毫不相关的一则新闻,他却能察觉出其中的异常。程越也曾经听过犯罪心理学的讲课,如果仅仅是用犯罪心理学来分析,雷既明根本不可能成为被怀疑对相,而司徒巽从行为学的角度分析了他,找到了案子的破口。
“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程越问道。
方惟也很想知道,于是眨着眼睛看着司徒巽。
“程Sir,不是收到线报了吗?”
程越点了点头,“那个国际贩卖儿童组织,这两天会有新动静,应该是有新的孩子到了。”
“盯着雷既明,他应该很快会收到新的邀约。”司徒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