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人来人往,声乐鼎沸,皇后加冕进行的很顺利,其盛大仅略微逊色于登基大典。
墨沁灵说是不来,可到底还是来了,跟着墨尚卿进宫,仪式进行的时候,她以浒山弟子为由去到了穆硕航身边,心想着只要仪式结束就能跟着三师兄直接回山了,谁知仪式进行到最后,竟然发生了点意外。
其实也不能说是意外,毕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仪式快要结束时,新帝突然丢下皇后,径直朝宾客中的一个人走去,留些心思的人会发现这次的这个姑娘和上次在登基大典上让皇帝失仪的是同一个人。
余珥祸对自己的状况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了些,这些日子自己总是昏昏沉沉的,都不大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与其说不记得,倒不如说这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自己做的任何事都不是自己的第一想法。
就仿佛自己的灵识被人给强行禁锢住了,而身体却被别人夺了去,好在这并不是真正的夺舍,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余珥祸自问修行不差,世间能敌之人不多,而自己并未惹过什么人,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这样操控他?而且对方也很奇怪,如果是想害他,那为什么又要让他登上帝位,如果他不想害他,又为什么要将他幽禁起来?
余珥祸自己都弄不清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就更不知从何解释了,所以当他来到墨沁灵面前时,再也不急着解释那些记不清的东西,而是转而送她离开,他知道,她终究还是要回山的。
余珥祸道:“回山了就别再那么顽皮了,以后可没人给你善后,女孩子家家的,就该乖点才惹人爱。”
墨沁灵心情并不是很糟,只是在听了这句话后,不免鼻头一酸,就忍不住想要哭。
真是奇怪,二师兄明明那么讨厌,平时最喜欢欺负自己了,为什么到了离开他的时候也会感到伤心。
“丑丫头,还哭。”他温柔的替她擦擦两颊的眼泪:“明明就丑,这一哭就更丑了,快别哭了,我看着心烦。”
墨沁灵哽咽了几下,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闪烁着微光:“你什么时候回山呢?”
余珥祸嘻着脸,又恢复了平常的痞样:“这还没离开呢,就想我了?”
这才是他的二货师兄嘛,墨沁灵立刻一把抹尽脸上泪痕:“谁会想你!我只是……只是想要提前知道你何时回来,以便我好躲起来,我不想见到你。”
她目光一直在躲闪,很显然她在撒谎,这么久了真是一点谎都不会撒,尽露馅。
“我会找时间回山,是一定要回来看看你们的。”
余珥祸这才转移目标,对墨沁灵身后默不作声的穆硕航道:“我登基一事十分蹊跷,事后我会将疑点理成文案派人送去浒山,或许你会想要这些资料。另外我自己也会派人去查,不过须些时日。”
穆硕航微微一点头,表示应答。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墨沁灵在散宴后便同穆硕航一起回山了,余珥祸亲自送行,待他目送浒山等人离开后,才冷眼向身旁的人吩咐让他们摆架回宫,他得去见见他那好皇后。
而且,余珥祸清楚的明白,从种种迹象表明,身旁的这个奴才是沐锦颜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随时随地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把自己倒扒给别人成为别人的皇后,末了还让人监视他的行踪,不得不说她这些举动,都足以让他厌恶,所以他必须去见她,顺便弄明白这个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沐锦颜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撒,仪式结束后就回到自己的宫院内,关门说是谁也不见,宫女们见她正在气头上,都躲到一边不敢招惹。
偌大的宫殿金碧辉煌,此刻张灯结彩,红菱高挂,却安静的出奇,没有一点热闹的氛围,屋内的红烛摇曳,大红的喜色是整个房间的唯一色调,桌上摆着合欢酒,酒杯却是空空。
沐锦颜越想越气,来到桌前看到合欢酒,这本该是他们的婚礼,如今新郎却不见了人,这算什么话,合欢酒,合欢酒,如今只有一个人了,要什么合欢酒!
她一发小脾气,就伸手直接将桌上的酒壶杯子全部打翻,眼见酒壶快要落地,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缓缓飞回桌上。
“这是解忧,上好的仙酿,不容得你糟蹋。”有一个人不紧不慢的从一旁的帏帐后出来,语气平缓地说。
沐锦颜有些激动:“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总在关键时刻撤销他身上的幻境,让他去陪别人,上次是,这次也是。”
“她走了,总该有人去送送,他是她师兄,自是再好不过的人选,至于那第一次的解封,确实是无意为之的。”
沐锦颜一下子坐到那桌子跟前:“十几岁的丫头片子还敢和我斗,就是个小贱人,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对方竟然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义正言辞地道:“就你,还不配说她,做好你本分之事,少嚼些舌根,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了,沐锦颜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对方那一巴掌可真是一点也没留情面,显然对方有些生气了,为什么全都向着那丫头啊,她有什么好的!
想到这儿,沐锦颜咬牙,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灯火摇曳,冷冷清清,屋外吹来寒风,重重的拍打着门窗,诉说着心里的不满。
忽然,门被风吹开了,冷风灌了进来,屋内气温骤冷,沐锦颜感到有些冷,风把她丢在桌上的头帕吹到了地上,她看了一眼,弯腰去练,最后无奈亲自走去关门,可是抬眼那刻,她看到了南宫宸。
南宫宸屏退了宫人,自己一个来到了沐锦颜房门前,正准备踏入时,沐锦颜正好过来关门。
他冷着一张脸,沐锦颜却没注意到,而是为他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顿时喜笑颜开:“宸哥哥。”
“沐锦颜。”他的声音冷到极点,如秋日里的寒雨,打在人身上,冷的刺骨,沐锦颜听的浑身一冷,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知道他在问什么,沐锦颜有些心虚,看来他已经解开幻境了,可是现在该怎么说,沐锦颜不知道,只得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来。
“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南宫宸哂笑:“你知不知道我厌恶这宫中的明争暗斗,更加讨厌你,我与你本无情缘,为什么要把你自己嫁给我?”
“我们不是没有情缘的,宸哥哥,我爱你,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从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了,后来你失踪,突然没了踪迹,我就想尽办法进入仙界,仙界擅奇门遁甲之术,我想着只要加入仙门好好修习术法就能在茫茫人海中将你找出来,你可知道,我寻你,整整寻了千年。”沐锦颜也不顾他反不反感,一把抱住他不停地说,眼泪留个不停,泪水把他的衣服打湿了一片,她却还在说个不停:“加入仙门后,我努力修习术法,终于博得掌门师傅的喜爱,得到允许去了天机阁,翻查了与你有关的所有资料,可那点资料都在你失踪的那一节断开了,再也没有了后文,我好怕,我以为你死了,可是现在你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宸哥哥,求你,求你别再离开我。”
说着,她抱着他的手更加的紧了,沐锦颜说起这些往事,脸上总是怀恋的表情,可在南宫宸看来,这些话听起来就有些虚幻,给人一种不真实,他试着从脑海久远的记忆里找寻有关她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见,也许他是风流惯了,一生中路过的人太多,她或许就是其中一个,只是因为太过久远,久远的他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她却记得一生。
平日里身边围着他转的师姐师妹们不少,有一大堆,或许她就是那一大堆里的人,只是她比较上心而已。
直到她哭着说完所有,南宫宸才缓缓推开她,他还记得开始的目的,可是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实在拿不出强硬的气势逼问,甚至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他最怕见到女人哭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之前怎么样,我不了解,也不清楚,但是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考虑,理清要说的话,我等你的答案。”
说完一挥袖,大步离去。
沐锦颜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她能理解,莫名其妙做了皇帝,又莫名其妙的娶了妻子,论谁也一时无法接受,可是……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才过千年而已,你就把我忘了?
忘了也没关系,我相信你会想起来的,我不会害你,我会永永远远的为你好,你只要懂得就行,不需要什么解释。
她有些乏了,接连忙了好几天。
她转身回屋,坐在椅子上,靠着把手,单手撑着下巴,正想要闭目养神,忽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也不看来人,轻轻的问,声音没有一点力气:“你是何人?”
那人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奴婢是遣来伺候娘娘的侍女。”
原来是自己宫中的奴婢。
“哦?”她慵懒的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名字。”
“碧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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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宸回到宫中,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沐锦颜的话,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对了,有一个人很久没有见到了,这两天被人用法术困住心智,好不容易解开了束缚却又被事务缠身,都没有时间去看她,如今想起来,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那个人就是陆爻。
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上次苏醒的时候,那时候全身心都在师妹身上,竟然忽略了她,这么多年来,她做的付出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就那样无怨无悔的跟在他身边,却不觉得不自在,反而倍感自然亲切。
这次回宫,她也是费尽心思帮他忙这忙那,想到这儿,南宫宸觉得自己还真是亏欠了她。
“来人了。”
一个宫人闻声唯唯诺诺地就进来了。
“浒山的陆爻如今人在何处?”
“回皇上,陆爻姑娘已经走了。”
不可能,南宫宸还记得,以前在浒山,她总和自己提起,说有朝一日她会陪着他,他做皇帝,她就在他旁边候着,看他处理朝政,看他专心写字,看着他笑,可如今他登上帝位了,如了她的愿了,可是她人呢?要说她就这样一走了之,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走了?”他明显有些不可置信:“什么时候走的?”
“姑娘什么时候走的奴才可不知,但我们去看过,姑娘已经不在房内,留下的,只有一个盒子。”
在南宫宸的命令下,宫人急忙去了陆爻住处,取回了那个盒子,盒子没有上锁,只是简简单单的盖着,做工精美,看着有些年头,却显得干净。
这盒子他见过,陆爻若是下山,总会把它带在身边。
揭开盒盖,入眼的是一信封,信封上写着:南宫宸亲启。
取出信封,南宫宸并未直接打开看,而是将它放到一边,接着,是一叠厚厚的纸张,纸张上写满了字,密密麻麻,那一叠纸的旁边又出现了一个盒子,做工和外面的差不多,不过相比外面,这个就显得小了很多。
打开小盒子,里面安静的摆放着一对耳坠,南宫宸认出了它来,这就是陆爻平日里戴在耳朵上的,是一对玉,玉的质地完美的无可挑剔。
竟然有点像奈何玉。
略微迟疑了一下,南宫宸将耳坠放了回去,拿过一旁的信封,想也没想就拆开了它,里面写满了陆爻想要对南宫宸说的话,硬生生的,将他的记忆拽回了千年之前。
将他拽回了最不愿提起的当年。
然而他没想到,他一直最不愿面对的当年,竟是陆爻永远忘不了的往昔。
故事的时间要调回一千余年以前。
那时候的人间不像后来,在人界,时常会有仙界的人,其中不乏有仙界的炼丹师,凡人的寿命也不过几十年,要想长寿过个上百年,除了修仙这条路以外还有丹药一路。
修仙可不是人人都能修的,否则全天下的人都去修仙了,那么人界早就消失了。所以但凡有点财力势力的,都会想着寻些丹药,想方设法的追求长生,这其中就有皇帝。一个皇帝活个四百多年是常事,他们向人间广招炼丹师,专炼延年益寿的丹药,然而他们都活不过五百岁,倒不是丹药不顶用,而是他们不能善终。
身为皇帝,坐着的皇位有不少人一直惦记着,阴谋算计层出不穷,到后来人老了,头脑不灵活了,一个不注意就被人算计,这样想不死都难。
皇帝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大权,或许是罪孽深重的报应吧,他们每个人的下场都是死于非命。
事情的故事要将皇位往前推三代,推到他父亲那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