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二叔抓着一把麻绳搓成一股,犹豫着开口:“咱们跟大侄女,几乎都闹僵了,你好意思上门?隔房还有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吃干饭的,若是教他们知道了消息,还不跟苍蝇闻到了屎味似的,上赶着巴结?到时候哪里还有我们的好处?”
提起这个,田二婶赵金花就是一肚子火!
那个败家娘们!明明是她抛弃了田大和野路子的闺女,等人没的没了,走的走了,她倒好,厚着脸皮又回来了,说什么田家没有出具合离文书,也没有休书,她就还是田家大房的主母!还叫嚷着要占了田家一半的田地!
“呸!”田二婶朝地上狠狠呸了一口,骂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也不知道去哪里跟谁鬼混了,还敢拖着个拖油瓶上门争家产!说什么那男孩是田大的种,口口声声说要入族谱在村里落户,当大家伙都是傻子呢!她离开多少年了?那孩子现在看着才多大?谎报年龄加大三两岁也不是这么个加法!那杂种看着跟咱们老田家有哪里像了?
“偏生村里那帮子老古板,还想着要找人证明那杂种是田大的后,也不知道那个贼女人给了他们什么好处!这是欺负咱家没人呢!他们要敢认,我就敢打上门去撕了那个杂种!”
春花坐在一旁缝补衣服,听到这话,抬眸偷偷看了爹娘一眼,又看了看两个哥哥。
如今年节已接近尾声,转过正月开春时节忙完耕种的事,有能力的年轻人也该琢磨着去镇上或是进城里找一份活计了,可是看大哥二哥的表现,却不像是打算再进城的样子。这是要留在村里了?
想想过年的时候爹娘对两个哥哥的关照和宠爱,自己却被忘到了脑后,春花就有些心塞。
往年过年的时候有什么好东西,禾苗姐姐都会送一份上门,自己也从不缺那些零嘴糖糕什么的。可是今年,哥哥们一回来,就说着各自的打算,什么要修葺房子,再扩建加起一间,来年好相看媳妇什么的,哪哪都要花钱,说动老娘和爹立即同意了,将钱袋子扎紧,今年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有裁。吃的更是比去年差了一截,连糖块和果子都减半,害她都没脸出去跟小伙伴们耍。
春花有些愤懑地瞪了哥哥们一眼,又垂下头继续缝补衣裳。以往她也就只是摆弄一下自己的衣服,现在,连哥哥磨损边还有脱线的衣裳都要她来弄,烦死了!
田金宝和田银元才没空搭理这个丫头片子,他们关心的重点在刚得到的消息上。
老大金宝说:“娘,别再说那个晦气东西,他们也就只敢人前蹦跶,人后见了我还不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走。”金宝是田家小一辈中最大的,现年都二十四了,大约是在镇子上做活时间久了接触的人也多,眼界开阔,对村里的姑娘就有些看不上,但是自己身家又不够,搭不上城里姑娘,于是不上不下的就拖到现在了。
“我就问你:禾苗妹子真的嫁了京城的大官?”金宝双眼冒光,似乎嗅到新鲜肉味的狼。
老二银元今年二十有二,倒是相好了一个姑娘,隔壁村的,跟他家情况差不多,人也长得水灵,还会一手好绣活。过日子不都是这么回事么,他打算今年娶妻,扩建房子的提议是他说的。
虽说心思没老大那么活泛,想着要巴结大官什么的,但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能上赶着沾点光也是福气,他就没有打岔,跟老大一样,双目熠熠地看着自己爹娘。
提起这个,田二婶兴致就来了,刚想开口吹嘘一番,却被田老二不客气的打断了。
“少说些夸大虚浮的。”
田二婶一噎,讪讪的嘟囔一句:“我又没说错,他爹是大官,他离当官还远么。”
“县令的儿子都二十多了,还是个秀才,你看他当官了?”田老二耷拉着眼皮,一边搓着麻绳,一边呛了妻子一句。
田二婶撇撇嘴,不说话了。
县令的儿子都是秀才了还没当上官,那任小安书都没念过几年,别说当官了,恐怕到现在连秀才都没考上!
田老二看妻子终于安静下来,这才慢条斯理的回答儿子。
“安哥儿不是什么官,他就是一普通小孩儿。懂得看一些风水,看一些小病痛,旁的事情,也没见他做出什么大动作。”
顿了顿,似乎在回想什么,田老二又接着说:
“听说他们在后山上挖到一个宝贝,偷偷卖了,赚了一笔银钱,后来又是教村民在稻田里养鱼,又是帮忙看水脉挖井。若不是安哥儿,去年那场大旱,咱们村里还不知道如何呢。你出去打听打听,周围十里八乡的,哪个村子收的粮食有咱们多?”
这事金宝银元知道。去岁入秋,他们在镇上过不下去的时候就回乡了,一路上看到的情况,虽说地里的粮食不至于枯死,只是灌浆重要时期却没有充沛的水量灌溉,很多谷子都是蔫的,壳子下面并不饱满,减产是肯定的。
当时他们也是心有惴惴,担心家里情况也如这般恶劣。
没想到才进了靠山村地界,那景色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这些,都是禾苗妹子那口子做的?”银元心生感慨,对素未谋面的堂妹夫也产生了一些好感。
去年回来的时候就忙着秋收,整地翻地,又忙着播种一季油菜或是豆子,而且为着禾苗家那些田地,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田大的原配黄氏撕扯了一番,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请村里族老和村长里长等人做裁断,才将田地给重新划分了,是按田家现有人头分的,二房算是打了一场胜仗。
剩下那些地,村里也没敢全部划拉给黄氏,只是挂靠在村里,充作公中。扣除赋税后剩下的粮食除了供养黄氏,富裕的就拿来接济孤寡老幼、以及部分无劳动能力的贫困户。
如今黄氏好不容易安分下来,若是她知道便宜闺女在京城,还不得继续闹腾?当时她也假惺惺的问起禾苗嫁到哪里去了,村里一致口径回答:不知道。
就连金宝银元,也被蒙在鼓里。其实,这也是任安留下的一丝灵力禁制,有效时间半年。
如今半年时间已过,又有赵平安上京城这一导火索,田二一家总算想起来禾苗和任安了。
金宝突然开口:“我决定跟着上京城看看。顺便将春花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