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萧淑儿解释道，“如果兵器合格，能够无误，淑儿定当赏赐他们，如果失误，也是赏罚分明。”
即便穆云面露不悦，萧淑儿还是借机补充道：“萧家兵器场上下三十个工匠，得到五皇子信任，全心全意潜心打造了这批羽箭。这批羽箭原是由九皇子测试，听闻殿下自小习武，今日由殿下试箭更是妥当，若这批羽箭合格无误，改日淑儿便令人提交火麒营，若有误，就是失信于五皇子，淑儿定当让他们以死谢罪。”
萧家工匠各个看上去骨瘦如柴，显然是这城中贫苦人家出身，萧淑儿平日里对他们已是百般压榨，现在这话的意思是，穆云如果射不中，这些工匠都将被处死。若是射中了，这批箭就会顺理成章地进入火麒营，为萧家接下来的兵器交易打下基础。
萧淑儿刚刚还说什么赏罚分明，唐潇不由得觉得可笑，在她的眼里，都把人命当成了什么？“草菅人命”一词，真的在此得到了诠释。还真是沉重的一箭，承载着三十几人的性命。
穆云眼中闪过冷厉的波澜，看着萧淑儿说：“嗯……那……一起试试吧。”
萧淑儿听闻轻勾嘴角，拿过一旁新制造的羽箭介绍起来，说：“殿下，这是为火麒营打造的半成品，最后还会在上面打造出火麒麟标志，另外，这一次的羽箭都喂了剧毒，保准火麒营更快完成任务……”
这时，“小姐，放了奴婢啊……啊！殿下！殿下！饶命，唐潇姑娘饶命……”这次拖上来的是一名浑身皮开肉绽的少女，唐潇一眼就认出她是刚才在宴会上笨手笨脚的小丫头。
夏香约摸十五六岁，穿着粗布衣裳，看着脚下死相骇人的男人受了刺激似的尖叫出声，被拖到唐潇跟前时，她竭力扑了过来，死死抱住唐潇的双腿，哭天喊地。
“姑娘，殿下，十一爷，小姐……求你们饶过奴婢吧……”夏香抬起一双泪眼，刚喊了几句，刘荣便从她身后甩起鞭子，抽起来。
“臭丫头，十一爷是你叫的吗？拿开你的脏手，怎可弄脏了唐潇姑娘……”
“呜呜呜……”夏香拼命地摇头，哽咽着说道，“夏香五岁那年，父母死于瘟疫，三个弟弟妹妹一个走失，一个饿死，现在还有最小的妹妹等着夏香照顾……唐潇姑娘……十一殿下……小姐……奴婢知错了……”
萧淑儿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转身，指着对面的夏香，说：“禀殿下，今日宴会全由淑儿府上夏香准备，夏香未能了解皇子爱好，不知皇子体质，才惹得皇子不悦，这次淑儿就让她做靶。”
随着萧淑儿的手势，唐潇看着刘荣招手叫来几名壮汉，说：“剁去双手喂狗，拖过去当靶。”
话音落，其中一名壮汉就抽出大刀，朝着夏香的双手砍去。
“等等！”唐潇忽然开了口，她声音很轻，神情中带着一抹骇人的光，壮汉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之，唐潇也在夏香跟前蹲下，对她说：“放手。”
“呜呜……饶命啊……饶命啊……”
“放手。”唐潇又重复道，然后伸出手指，将夏香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最终松开了手的夏香，被壮汉拖到了木桩上，结实地捆了起来。
唐潇望了望天际，此时夜色降临，就算萧家兵器场点上了火把，可光线还是十分昏暗，萧淑儿无疑就是想着法子让他们当刽子手。
穆云见萧淑儿仗着穆霆表面恭敬，实则嚣张，扫了一眼那支箭，接过箭，拿上一旁的弓，就瞄准了二十米外哭喊的两人，轻声：“本皇子倒要看看萧家到底造出了什么箭……”不管造出什么箭，他都不会让这批箭进入火麒营。
“等等！”就在他弓已拉满，准备放箭时，唐潇却说：“殿下，除了骑马，我还想学学射箭，不如殿下现在教教我吧。”
穆云拿黑玛瑙般的眼眸看她，勾起自己的嘴角说：“你过来。”
唐潇也勾起嘴角，默契地走到他身前。
穆云的手指搭在她的手上，手臂贴着她的手臂，清朗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把呼吸调节到一致……瞄准……”两人开始瞄准了夏香，然后穆云又问：“准备好了吗？”感受着穆云帮她调节这弓箭角度，唐潇不由得轻笑，心想，穆云是真的以为她不会弓箭呢。
而事实上，她提出要亲自试用箭的原因，不过是想放了这萧淑儿扔出来的替罪羊。
箭头在夏香身上瞄来瞄去，夏香除了一个劲儿地哆嗦，就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
萧淑儿站在一边，看着两人。
“准备！”
“嗯！”唐潇轻声。
“放！”
“嗖——”
随着连贯的几声，羽箭带着凌厉的风擦过夏香的身边，夏香吓得腿脚一软，只觉得捆缚在身上的绳子一松，自己就倒在了地上。
“哼。”萧淑儿看着擦断夏香身上绳索的羽箭扎进远处的树干上，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她对着刘荣抬手，说：“殿下，淑儿这批羽箭制造失败……刘荣，给我活埋了这些人，让他们以死谢罪。”
“是……”刘荣正答应，穆云却抢在刘荣吩咐家丁之前，说：“等等。”
“殿下，这批废物造出如此劣箭，不能轻饶了他们。”萧淑儿说着走过去，挥起手上的马鞭抽在工匠们的身上，一脸气愤：“我萧家白养了你们！”
“小姐饶命！”
“殿下饶命！”
萧家兵器场工匠都明白萧淑儿的手段，见她发怒，更是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我说……”穆云的声音从萧淑儿身后传来，萧淑儿忙转身，“殿下。”
“本皇子认为这些箭……还不错。”
“不错吗？殿下，请您看清楚，那支羽箭在什么地方。”萧淑儿指着树干上的箭说。
这时，穆云却将手上的羽箭递给身后的唐潇，说：“唐潇，你来告诉萧家小姐，这支箭为何会射偏，又为何还不错。”
唐潇点头，两人就像是商量好似的，她接过那根羽箭，解释道：“萧小姐，我相信这些工匠此番制作出的这批羽箭是非常不错的，但是和现如今火麒营使用的还是有着一定距离，原因不是制造工序或技术方面的问题，是材质。”换言之，就是你萧淑儿根本就不懂兵器铸造，自己无知怪罪工匠不说，竟还敢宣称是唐烽传授。
“材质，可是兵器铸造的基础，萧小姐。”穆云挑着眉眼轻笑。
唐潇接着指着箭羽，说：“箭身，箭头，都没有问题，是箭羽的问题。”她看了眼萧淑儿几乎是瞬息变化的表情说，“不过，这种箭非常适合用于弩射。”
对于古代弓箭、强弩有过仔细研究的唐潇要说出其中缘由，一点儿也不是难题，更何况在这方面唐潇也不是完全的无知小丫头，从小的耳濡目染，也对兵器暗器了解三分。
穆云接过唐潇的话头说：“很可惜，火麒营目前是以弓箭为主，你转告五哥，日后九哥要是准备将火麒营上下改用了强弩，十一弟定当推荐萧家所制羽箭。”
穆云清楚地看到萧淑儿浑身抖了一下，朝着唐潇递去一个眼神，好似在说：配合得不错哦。
萧淑儿默不作声，穆云声音微扬：“本皇子再重复一遍，若火麒营或军中换作以强弩为主要兵器，本皇子一定向父皇大力推荐。”
“谢、谢殿下。”萧淑儿道，脸色苍白如纸。强弩携带不便，不适合近身攻击，它若成了火麒营那样特殊军营的主要兵器，那便真成了天方夜谭。
“嗯，还不放了他们？”穆云指着一旁的三十几名工匠道。
“放、放人。”萧淑儿对刘荣道。
“是，小姐。”刘荣狗腿子般地招呼着家丁放了那些工匠，却将惊吓过度的夏香拖了过来，准备沿着之前的路拖回去。
夏香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但唐潇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奴婢不能死……求殿下救命，唐潇姑娘救命……奴婢知错了，呜呜……奴婢还有六岁的妹妹要照顾啊……”
“殿下……”唐潇轻声。
穆云走过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夏香，望着唐潇双眼的同时，仿佛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便说：“萧小姐。”
“殿下，在。”萧淑儿忙上前，声音赫然没了之前的嚣张。
“本皇子要了这个丫鬟。”
“嗯？”
“怎么？萧小姐这般吝啬？”
“淑儿不敢。”萧淑儿朝着壮汉点头，他们便将夏香扔到了地上。
夏香连连磕头，连连谢恩。
穆云一回头，就见唐潇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方青。”
“在！”方青笔直地站到穆云身边。
“回府。”
“是！”方青说完，拉起夏香就朝着马车走去，就在唐潇也朝着马车走去时，穆云竟一把将她拉过，朝着马匹而去。
马蹄声在夜色中响起，月光下唐潇拉着缰绳，在回九皇子府的路上，听着穆云的指导，开始学着骑起马来。
夜风清冷，穆云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披到唐潇身上，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辆马车，方青一脸严肃，眼神敏锐地注视着四周。
萧淑儿站在兵器场内，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刘荣！”
刘荣弯着身子走过来，问：“小姐，有何吩咐？”
“快马加急，告诉五爷，没办法在十一皇子这里下手，另外，也告诉他，逐烽山庄大小姐未死！”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