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广阔的大路上有一队拉货的马车吃力的行走着,因为天上的太阳实在太毒了。
“孙头儿,咱们这样子走下去,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慎阳国。”
“烂了你的狗舌头!慎阳郡!慎阳郡!”被人称作老孙头的人急得跳了起来,脖子上的血管鼓胀着,整张脸都红着,好像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血管爆裂。
“嘿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不是一下子没改过来嘛。”刚才说话的人立马警醒过来。
这时候车队里的另一个大汉好像炸了毛的猫,用足了力气大嗓门嚷嚷起来:“怕!怕!都在怕!有什么好怕的!好好的一个慎阳国说没就没了,变成了慎阳郡,这说还不让人说了?要不是庆东的兵打过来占了我们慎阳,我们用得着这样的天出来跑?老子受····。”
“马六!赶紧闭嘴!你真有本事怎么在庆东兵打过来的时候不出去?我听人说你藏在了你们家灶台下!”老孙头喝止了马六的抱怨,不过似乎自己也满腹冤屈,顿了顿又说道:“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呵,可我们呢?现在是什么?亡国奴!只是平时还算有点积蓄,祖宗积了点阴德,现在还没给人为奴为俾。唉····这世道,世道不太平又怪得了谁?自己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多少日子好熬了,倒是你们这些后生,能活下去就好,还有什么牢骚的?”
“爷爷!这可不一定,要是龙秀将军还在,庆东兵哪里能打得过来?”脆生生的声音从旁边的马车上传来,这是孙裕古的孙女儿孙翠芸,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红扑扑的脸上淌着几条汗印子,十八岁的年纪正好像艳丽的花儿一样。
“你一个女儿家知道什么!以后给你找个好婆家相夫教子是正经,这国家大事哪轮得到你们女儿家来操甚么心!”孙裕古看了看自己的孙女儿,爷孙两相依为命,也亏得自己一手把持这这个车队,还算有个依靠,但是一但自己去了,她能怎么办?叹了口气,还是得赶紧找个好婆家。车队的汉子听了这句话同时哄笑起来,有几个还没有娶妻胆子又稍大点儿的后生已经在起哄了。
“翠芸,你看我刘万全怎么样,我人踏实,有力气···。”
“放你娘的屁,你有力气怎么连人家小寡妇都收拾不了?还是我李福····。”话还没说完,整个车队笑声更大了。
孙翠芸似乎很不满爷爷当众挑起这个话题,狠狠剜了孙裕古一眼,但大家看她这神态反而一下子笑得更欢。孙翠芸见爷爷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霎时就急了,不由大声说:“你再逼我嫁人,我···我···我···。”
孙裕古也被孙女儿的样子逗笑了,“你就怎么样?”
“我就嫁给毛扎子!”
“哈哈哈哈,你这个样子,只怕连毛扎子都不要你咧。”
“毛扎子,你来说句,你要我不要?”孙翠芸对着车队后面大喊了一句,似乎被众人的玩笑弄得几经崩溃,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喊的是什么了。
车队后面慢吞吞的跟着一个人,空着手什么也没拿可以很清闲的跟着。蓬头垢面似乎还不足以形容他的样貌,额前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个上半部分脸,而嘴上的胡子几乎遮住了整个下半部分脸,看其来就像一团棕绒线,怪不得被叫做“毛扎子”。
“什么?”似乎隔得远了没听清楚,又似乎毛扎子对一切又是那么漫不经心。毛扎子穿着草鞋的脚在地上慢慢的磨着,每走一步一定要在地上拉出一条痕迹,而双手则是在自己的破烂衣服里摸索着,显然,他在摸索着身上的虱子。
“我问你,你要我不要?”孙翠芸显然被毛扎子的漫不经心刺到了,几乎跳起来。
“不要,我要鸡腿。”毛扎子回答得极快,虽然双手还在摸索这身上的某些神秘物质,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但是语气却极其正经。
“死毛扎子,你···!”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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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没有发现龙秀!”
在一间摆满书籍的房间里,柳毅听着手下一次又一次的汇报,全部都是坏消息,这让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柳毅记得自己攻破慎阳皇宫的时候亲自清点了战场,如果龙秀死了,自己肯定能认出他的尸体,毕竟对那个人的恨已经到了“化做飞灰也认得的地步”。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这话一点不假。为了庆东能取得和慎阳之间战争的胜利,柳毅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龙秀,研究着他的统帅能力,研究着他的每一役的谋略,研究着他的个人武力,研究着他的形事风格。了解得越多,柳毅越是觉得龙秀的可怕,所以越是找到不龙秀,他越是难以心安。
如果不是有人背叛他,只怕到死都无法攻破慎阳。慎阳只是一个小国,从建国至灭亡不过短短二十载。但是,但是仅靠一个龙秀就守住慎阳十年!柳毅轻抚额头,为何庆东就没有一个龙秀将军?转过头,柳毅看向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他眉头锁得更紧了。因为对面那个年轻人就是这次胜利的大功臣,何志理,龙秀唯一的亲传弟子何志理!
“柳将军,其实你无需担心,没有了慎阳,我师傅再也不能对您造成威胁了。”何志理笑得风轻云淡,语气从容。
“你背叛了龙秀,出卖了慎阳,难道不怕龙秀来杀你?不要忘记,他是打败过泰桑剑圣的人物!”虽然是因为何志理才能拿下慎阳,虽然是因为何志理才能打败龙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柳毅对面前这个笑得很灿烂的年轻人有种恨之入骨的冲动。
“他不会来杀我。”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因为他是我最敬爱的师傅,我是他最疼爱的弟子。”
“那你为什么还出卖他?还出卖慎阳?”
“柳将军,这个不劳烦您挂心,而且,马上我就要和将军同为庆东臣子,有些话,不方便说,还是不说的好。”
柳毅一瞬间缩小了瞳孔,一阵微风吹过,何志理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好快的身法!
“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来人一身黑色长衫,身子挺得很直,并没有因为称何志理为“大人”就弯下腰去。柳毅只能看到这个人的侧脸,褐色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耳朵,看不清楚眉眼,但是柳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认出了这个人。
何志理扬起清秀的面庞,只是淡笑着说一句我知道了。
“霁元?慎阳剑术部队总指教霁元····,呵呵,何志理,我真的小看了你,你到底说动了多少人跟着你一起背叛龙秀?”
“柳毅将军,这不是背叛,只不过我们总要寻找自己的路。而龙秀,他永远找不到自己的路,更不能帮我们去找自己的路。”这次何志理没有笑,反而带着一种忧国忧民的沉重似的。“你想知道有多少人?不止我跟霁元,还有慎阳近卫统领嵩久义,飞羽弓骑统领聂离。我们要一起在这历史的车辙中找到自己的方向。”
“呵呵,飞虫停在不断行进的车辕上,还偏偏不断叫嚣这马车的前行全是因为它的力量。”柳毅实在忍不住讥讽道,因为他实在看不下去一个背叛者那么大义凛然的姿态,况且对方背叛的还是他最尊敬的一个人,尽管那个人是他的对手,死敌。
何志理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轻抚身上的文士袍,显得很细心,虽然他身上很干净,如佛家偈语“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何志理站起来以后抬起眼眸看向柳毅,柳毅的顽固让他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兴趣了,这种人,即怕自己的对手,又敬自己的对手,对手被打败了还要英雄相惜的唏嘘感叹,还莫名其妙对他产生恶感,这样他觉得很没有意思,非常没有意思。
“柳将军,以后同朝为官,还望多多提携,在下先告辞了。”不等柳毅再说什么,何志理转身就走,但是他走的姿势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几乎让柳毅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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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元,你为什么愿意跟着我一起?”
“大人,我并不是要跟着你一起,只不过恰好跟你同路而已。”
呵呵,何志理轻笑。“你说,现在师傅应该在哪里?”
“龙秀将军,他应该还在找自己的路。”霁元的面色很古板,想起那个人却不自觉让他眉头皱了起来。顿了顿,抬头对着天,始终不知道眼神在看什么地方,却是对这何志理说:“大人,我跟你一样,是龙秀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他不见了,我却还有一个缺憾。”
不等何志理发问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对着他拔剑。”
“嗯,你可以这么做,但是···。”何志理的表情有些怪异。“你千万别希望他也对着你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