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日落,整个校园沉浸在让人混沌、迷惑又安然的余晖里。柳雨和班里的陈胜男约好一起饭后散步,两人从北校区穿过小竹林,站在流觞桥上,拍下湖水东面昔日常去的图书馆,从前总爱在图书馆自习室的窗边占座,乏了便对着西边的湖光山色发会儿呆,想着哪天空了出来散步,如今站在西边,想起曾经窗里人凝望时的感慨,不禁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此时是多想回到当初,无所畏惧,亦无忧无虑。
胜男说南区赤马嘴遗址那片草坪上的雏菊花开得正盛,又以图书馆为背景,提议一起去拍照留念。两人沿着湖边修筑不久的长廊,缓缓行至赤马嘴遗址。天色依然昏暗下来,一片橙黄色的雏菊显得格外夺目。胜男拂过一片花瓣,将一束雏菊揽至脸颊前,红色长裙与泛红的天色融为一体,看起来整个人像是落入花海里的一片云彩,而背后的图书馆巍然屹立,柳雨恰好抓拍下那宁静祥和的一幕,岁月安好,心中瞬间涌上这样一种感觉。
在赤马嘴逗留一阵后,两人在校园主干道上安静地走着,时而聊一会儿过去和未来。先是到了二教,其实学环土学院的课基本都安排在一教,但柳雨和胜男都在双休日修了第二专业,而二专的课往往排在二教,两人不禁回忆起曾经双休日都要起早赶来上课的那些日子,感慨青春里的那些努力时光。
终于从曲水桥上绕回北区,在北区篮球场旁边的木质长椅上,望着暮色中一群人打篮球。
“我和男朋友分手了,之前带到班里参加过集体活动那个。”
柳雨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问道:“因为异地吗?他以后怎么打算的?”
“之前他说要考研,结果没考上,现在还要打算二战,好像暂时到导师公司里帮忙吧。”
“你工作不是签上海了吗?他打算留北京了?”
“对,他想留北京,但我工作好不容易定好了,待遇也不差,虽然上海消费水平高,但单位都解决住宿了,其他消费也不会太多,要是去北京,我工作还得重新找,而且他导师公司好像待遇不太好,一个月工资才只有我的三分之一。”
胜男签的是上海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快消品公司,公司的名声和效益都不错,当时上几届的学长学姐为她做了内部推荐使得她顺利进入面试,而胜男准备充分且本来就性格活泼开朗,顺利在几轮面试中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拿到offer。这家公司还能为胜男解决落户问题,安排宿舍。
陈胜男是湖北人,家里在山区里,她以前常常提起,回趟家要转好多车,还要坐船,十分麻烦。她这个男友是她初中同学,两人都是当地少有的大学生。胜男从小就立志考上大学,一直十分刻苦,在家里姐妹兄弟众多的情况下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那所高中在她的省份也十分有名。高考填报志愿,她本能填报一个分数更高,名声更显的学校,但她一心思慕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填了和那人一样的志愿,便来到了N大。到了N大后,两人时常联系,但两人除了在老乡会上见面,平时几乎就没有见面过。
一次高数课上,胜男的手机来电震动,正是她这个日思夜想的同学打来的,当时这高数老师只带她们专业,一个班只有五十几个人,何况对于胜男来说学习就是第一位的,一般不会在上课时候接听电话,但她也舍不得直接拒接,便调成了静音。可男生并不放弃,还是不断打来,胜男本以为男生有紧急的事情找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教室。谁知男生接连打电话的原因竟是她女朋友过来看她,希望胜男能留她在宿舍住几晚。多年后胜男再提及此事,只说了句当时没能继续听完那堂课真是遗憾。
当时正值五一小长假,男生女友翘课了两天提前过来。胜男后来说起,那女生只有第一天晚上是住在她宿舍的,后来就不住了,胜男本以为两人出去旅游了,但到第四天晚上,那男生请胜男吃饭,胜男才知道这几天女生一直和男生住一起。这次饭后,胜男一个人从校外的小餐馆走回宿舍,一路都不敢抬头。大概流过了泪,慢慢也懂得去死心。
寒假同学聚会,胜男遇到初中这个同学,叫吴明,个子不高,约莫才到170,但人长得十分清秀。吴明对胜男的好,总是会让女生们羡慕:即使W城离北京很远,每逢小节日,吴明也总会想办法让胜男收到鲜花或礼物;大三那年全班去爬山露营,吴明特意从北京赶来,倒也和大伙儿打成一片。大家都说胜男的男朋友对她真是好。
这个世界是现实的,对于年轻人来说更有其残忍的一面,倘若不能身手灵巧地躲过它,就只能遭受它划过面颊和心脏时的疼痛。柳雨心想:胜男若为其去北京,帝都竞争力何其之大,连找个工作都会是问题,参考同班男生到北京的求职经历,即使找到也不会有很好的待遇,更别提能解决落户问题了。到时候两人工资或许只够支付一个小房间的房租,若有什么消费,恐怕都得沦落到吃泡面的境地。何况两人呢家庭并不殷实,并不能为他们提供什么,而对于胜男来说,她还要寄点钱回家供弟弟高考复读的开支。
柳雨搂着胜男的肩,拍了拍她干瘦的胳膊,说:“没事的,有缘自然还会相聚,若是无缘,大概也是天意,随缘吧。”
“嗯,相信路还很长。”胜男望着柳雨答道。
柳雨的手机屏幕亮了,收到一条微信消息:“在学校吧?我到W城了,明天晚上一起聚一下吧。”
“好,到时候联系。”其实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