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闪开!”李寻天正低头走在大街上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的人声。他回头望去,却见几名白衣男子一路纵马疾驰而来,气焰嚣张,沿途撞翻了不少摊贩的摊子,全然不顾路人的死活。
街头的行人一个个吓得往两旁逃去,场面一片混乱。眨眼之间,前方的街道上便是一片空旷,只剩下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独自站在路中央,看他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的样子,似是全然没有料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止步!”
一声轻斥,一位白衣女子蓦地出现在路中央,挡住了那几名白衣男子的的去路。她手中的剑高高扬起,剑锋所指,让人禁不住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见此情状,几名白衣男子都是脸色大变,连忙停住胯下的骏马。
白衣女子出手的瞬间,李寻天的身影亦是如鬼魅般奔了出去。他抱起孩子,便是往路旁迅速掠了过去。
“是她?”把小男孩放下后,李寻天便是转头往路中央的白衣女子望去,这一望,却是觉得那个背影颇有几分熟悉,“没想到她的修为已经步入凝气境八层了!”
小男孩刚吃完嘴里的冰糖葫芦,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忽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佰生的怪叔叔,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听到哭声,白衣女子这才是想起身后的小男孩,她回头望去,只见小男孩不知何时已是被人抱至路边,一位年轻少妇正在他身旁用心地哄着他,看样子像是他的母亲。而那救他之人,却是全然不见了踪影。
白衣女子四处张望,然而人群熙熙攘攘,又哪里能寻得到那相救小男孩之人的踪迹?
“姑娘,在下阆风城袁东辉,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白衣女子身后,为首的那名白衣男子已是率先跳下马来,向着她礼貌地打招呼道。只是,白衣女子似是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兀自往前走去。
“姑娘,姑娘!……”那自称袁东辉的白衣男子又连唤了两声,见白衣女子没有回应,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消失在人群之中。
“袁师兄,这女子真不识好歹,连师兄问话都不答理!”看到袁东辉吃瘪,后方一名阆风城弟子顿时打抱不平道。
“是啊!袁师兄天资聪颖,风流倜傥,乃是阆风城万千女弟子心中的偶象,那白衣女子真不知好歹!”其余人亦是跟着拍马屁道。
那自称袁东辉的白衣男子似是对这些人所说之话极为受用,一脸志得意满的样子。他望着白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心中暗暗道:“我袁东辉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时间渐渐到了晌午。
李寻天走在街上,忽见前方一块写着“缘来客栈”的醒目招牌,心中不禁微微一动,缓缓走了过去。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李寻天刚走进客栈,店小二便是勤快地跑过来招呼道。
“来碗牛肉面吧!”李寻天随口说道。当初他还是个穷书生时,每次去衡南县城参加县试,他在客栈里吃的便是牛肉面。原因无他,只因这东西便宜,而且能饱肚子。算起来,李寻天已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吃过这牛肉面了。
“好咧,客官您稍等!”店小二恭声说了一声,便是匆匆忙忙地往后台去了。
李寻天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微微打量着客栈里的客人。
客栈不大,下方只放了六张桌子。正中央的两张桌子上,坐的仿佛是同一个门派的年轻弟子,在他们衣服的袖口上,都是绣了一个紫色的九宫格图案。旁边一张桌子上坐的乃是几个普通百姓,正自顾埋头吃饭。靠近门边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黑衣,看年纪应当二十五六岁;女的一袭绿色长裙,看年纪不过二十左右。两人头上都裹着黑纱,蒙住了面容,看装扮应当不像是本地之人。最里边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位紫衣女子,眉目如画,美若天仙,正是李寻天不久前在算命摊前见过的紫衣女子帝幽悠。她的身旁还有一张空桌,似是没有人坐。
李寻天抬起脚,正准备往那张空桌走去。恰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略显耳熟的“夫君”,李寻天不禁全身微微一震,顿在了那里,这声音——
他回头望去,只见吴馨儿与徐强二人正往客栈这边走来。
看着那一张清丽秀美的脸,李寻天仿佛又想起了当初对方坐在床边给自己喂药时的情景。那种温馨,那种感动,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是,如今这一切都恍如隔世。
李寻天站在原地,怔怔地凝望着迎面走来的那一张脸庞,心中既是希冀又是害怕。
他多么希冀她还能认出他来!
又多么害怕她还能认出他来!
李寻天心中正矛盾时,吴馨儿的目光恰好便是往他望了过来,一霎时,他只觉有一股强力的电流从心中流过,整个人竟是紧张得不能呼吸,一颗心也是“扑通扑通”地直跳了起来。不过,仿佛他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吴馨儿根本没有认出他来,她的目光只不过是在他脸上微微停了一瞬,便是落在了客栈里的其他人身上。
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无比,只是,李寻天从中却是再也找不到昔日的那种熟悉感了。
“她真的已经认不出我来了么?”看着那双眼睛漠无表情地从自己身上掠过,李寻天只觉心底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哀渐渐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吞噬自己的心灵,痛入骨髓。
然而,下一刻,他又是在心底自嘲起来:“李寻天,你当初不过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江湖浪子,最多也不过是一个饭堂小伙,别人为何要记得你?”
纵是那样自嘲,李寻天的心中还是如针扎般疼痛。
吴馨儿从他身旁漠然地走了过去,她没有再看他第二眼。
但,李寻天的目光,一直都是凝望着她的身影,跟随着她一举一动。
“没想到九玄宫的周鑫师兄竟然也在此,幸会幸会!”徐强走进客栈,目光扫过所有的客人,最后落在正中央两张桌子的一名年轻弟子身上,微微拱手抱拳道。
闻言,那名被徐强唤作周鑫师兄的年轻弟子亦是站起身来,向着徐强微微拱手抱拳:“徐师兄新婚不久,没想到亦会来此,真是幸会啊!”
两人各自打了招呼,周鑫便是从座位上坐了下去,与旁边的九玄宫弟子攀谈起来。徐强与吴馨儿两人环顾了一下四周,便是往最里边的一张空桌走了过去。
“客官,您的面来了……”店小二吆喝着从后台端了一碗牛肉面出来,却看到李寻天还兀自站在门口,不禁有些头疼地道,“客官,您坐哪?”
“啊?”李寻天微微一怔,这才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客栈里已是没有空桌,坐哪似是都不大合适。但自己又点了东西,总不能站着吃……
李寻天微微犹豫了片刻,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最里边的一张桌子上。
那位紫衣女子。
“我……可以坐这里吗?”李寻天缓缓走到紫衣女子的桌前,停下身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紫衣女子并未抬头,绝美的脸上依然冰冷如霜。看着这一切,李寻天心中不禁一阵忐忑。
一会儿,忽见紫衣女子白皙的玉手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去触碰横放在桌上的玉笛。而随着她这个细微的动作,李寻天隐约感觉到一股蓄而未发的杀气迎面而来,只是,那杀气刚一出现,便是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都还来不及思索,那杀气便已是消散了开去。
一切,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紫衣女子的玉手又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她没有说话,只是那个意思却已然是默许了。
见对方并没有反对,李寻天便在那桌前缓缓坐了下来。那店小二见他坐下,顿时赶紧将那碗牛肉面放在他身前,转身去忙别的活计。
紫衣女子始终都没有抬头看李寻天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仿佛除了微微流动的眼波,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气氛沉重得有些压抑。李寻天没有轻易去碰那碗牛肉面,他正襟危坐着,一边不动声色,一边暗暗打量着对面的紫衣女子。以他如今凝气境九层的修为,却是全然看不出紫衣女子的修为如何,看来,眼前这位紫衣女子,要么已经是一位筑基修士,要么便是有什么隐藏修为的功法。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
“小二,住店!”紫衣女子忽然蓦地站起身来,将一锭大银子“啪”的一声压在桌上。不知是有意无意,她下手似是有些重,那一锭大银子竟是有一小半被直直压入了桌子里面。
“客官是一位还是两位?”虽然明显能看出李寻天与紫衣女子并不是同一路人,但店小二还是本着不得罪人的想法问了一句。
“……两位!”紫衣女子淡淡说道。
此言一出,客栈中那些九玄宫男弟子的目光都是往李寻天这方望来,一个个眼中带着艳羡之色。
李寻天本没有多想的。然而,他忽地感觉到周围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望着自己,一时之间不禁心有疑惑,待一细想,顿时明白过来,却是心中暗自苦笑,低下头来吃面。
李寻天心中自是清楚,紫衣女子话中的两位,可不是指他。
“姑娘是要现在上楼吗?请跟我来……”看到紫衣女子似是要离桌,店小二顿时在前面带路往楼上走去。紫衣女子伸手拿过横放在桌上的玉笛,并没有看李寻天一眼,便是跟在店小二身后上了楼。
李寻天依然只顾埋头吃面,就在这时,客栈门口忽然来了几个面色粗犷的中年大汉。那几个中年大汉都是穿着露胸的长衫,仿佛在这冬季一点也不觉得寒冷一般。为首的一人年纪看起来三十五六岁左右,肩上扛着一把古老的青铜大刀,看起来至少有上百斤重,和李寻天手中的青铜铁剑想比起来,可谓是半斤八两。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些中年大汉的额心位置处,都有一个明显的白色月牙形标记。
“小二,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给我上上来!”为首的中年大汉大声喝道。只见他将肩头扛着的青铜大刀竖着往地面一放,顿时,整个地面都是剧烈一颤,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大响声来。
“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本客栈已经坐满人了,几位客官是要等等还是去别的客栈?”见几名中年大汉来势汹汹,店小二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只是,当他回头看到客栈里六张桌子上都坐了人,脸上也只好陪笑道。
“妈那个巴子!老子来这吃饭你还要我等?你知道大爷我是哪门哪派的吗?”听到店小二如是说,那为首的中年大汉顿时怒了,只见他手中用力一握,顿时,那柄竖放着的青铜大刀便是“喀啦啦”没入地面三寸来深。
那店小二见少识浅,何曾见过如此场面,一时之间不禁吓得面色惨白,两腿颤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拜月教不过是蛰伏在南疆之地的一支小门派而已,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嚣张了?”
一个清灵如空谷莺啼的声音忽然自门外传来,几位中年大汉都是面色一变,回头往身后看去。李寻天等客栈里的人亦都是若有所感,转头往门口望去。
只见金色的阳光下,客栈的门口处渐渐走进来一男一女。女的一袭黑衣,姿容秀美,轻纱遮面,看年纪二十如许,纤纤玉手中横握着一柄墨绿仙剑;男的一袭蓝衣,神态炯然,双手抱拳于胸,看年纪亦不过是二十岁左右。
令李寻天惊讶的是,两人不过是这般年纪,修为却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仿佛远远在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