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萍儿又提了一句,“风大哥真的不回来了吗?”
古云清小桌旁空着的位置,有些食不下咽,匆匆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娘,我吃饱了,出去转转。”
刘芸娘见她面色不大好,担心的道:“脸色怎么有些白?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古云清心中一暖,软声道:“没有,娘我就是出去转转。”
刘芸娘点了点头:“恩,去吧!别走太远,天黑了不安全。”
古云清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出了院门,夜色深沉,一轮清冷的明月挂在高空,散发着冷寂的清辉。
难道风濯真的不回来了?
古云清恍然间好像才意识到,此生可能再也不会与他相见了。
蹲坐在院门口,古云清抱紧了双膝,她好像……好像有些想念风濯了。
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干嘛,为什么走的时候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还是说压根就不拿她当朋友?
越想越觉得气愤,怎么可以这样?
是谁当初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要让她收留他,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了!
真是……可恶!
古云清气呼呼的伸手揪了一把长在地上的野草,小声骂道:“死风濯!你就走吧!以后再也别让我见了你!”
“云清,你咋在这坐着呢?”
张远怀中抱着一沓宣纸,俯身看着古云清,鼻尖上还有细小的汗珠。
古云清抬起头,方才只顾着想事情,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张远走到了跟前。
她尴尬的笑了笑,将手中揪断的野草扔掉,“张远,你怎么过来了?”
张远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怀中抱着的宣纸递了过去:“我刚刚从镇子上回来,这是给你卖的写字的宣纸。”
浓眉大眼中掩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古云清接过宣纸,看了看,觉得纸质还不错,笑着道:“你回来就回来了呗,咋还给我买宣纸,我家里还有,没用完呢!”
张远见她接了,眼角眉梢多了一抹欣喜,抓了抓衣裳,偷偷的擦了擦手心的湿汗,才道:“我发工钱了,想着给你带点啥东西,不知道你喜欢啥,我想着你从小就读书写字,肯定会用得到宣纸,就去给你买了一些。”
“你一个月多少工钱?”古云清往后一靠,倚在墙身上,随手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了嘴里。
张远傻呵呵一笑,“八十文。”
“买宣纸多少钱?”
“没……没花多少钱。”张远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坐在了古云清身旁。
古云清咬着狗尾巴草,“没多少是多少?”
张远侧过脸,看着她挠了挠头,小声道:“七十文。”
‘噗’古云清一口将狗尾巴草吐了出去,伸手在张远头上弹了弹,“你是不是傻?”
张远缩了缩身子,憨厚老实的脸飞上了红云:“我……我不傻……”我就是想要对你好点。
当然这句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东西我可不要,你一个月工钱才八十文,花了七十文买这些宣纸,剩下十文钱还能干什么?,明个去镇上把这些宣纸退了吧!”
古云清将宣纸塞回到张远手里,脸色认真的道。
“不,你拿着吧!”张远说什么也不肯接下宣纸,两人推嚷之间,已经弄皱了好几张宣纸,张远有些心疼的收回了手。
“云清,这纸退不了,你就收下吧!我有钱,真的……”张远急的脸都红了,生怕古云清会不要他买的宣纸。
古云清一见他着急了,只好收下宣纸,不过还是叮嘱道:“以后你可别乱买了,咱们俩是朋友,我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你娘拉扯你长大不容易,你有钱也要省着点花。”
张远见她手下,脸上多了一抹笑意,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拿着宣纸,古云清出声道:“张远,你会写字吗?”
张远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的道:“我会的不多,在棺材铺子里跟着掌柜的认识了几个字。”
他对古云清是又想亲近又敬畏,总觉得她读书懂得比一般人要多得多,跟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古云清想了想,“你想学算账吗?要是想学的话我教你算账,让你以后做个掌柜绝对没问题!”
张远脸上多了一抹激动,“真的?”他抓了抓衣摆,“我……我行吗?”
“怎么不行?萍儿还不到八岁,现在算起账来绝对比镇上一些铺子里的掌柜要墙的多!”古云清一脸自信的道。
“可是……我认识的字不多……”张远有些羞赧的道。
“你要是想要学认字,以后有时间就过来,我一并教你!”古云清是真心拿张远当朋友,她在这世上认识的人并不多,跟村里同龄人更没有相熟的。
“好!”张远又傻呵呵的笑了起来,瞅着古云清,只觉得她越看越好看,比村子里的人都好看,不光好看,人还好,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好!
古云清见他一直瞅着自己傻呵呵的笑,不禁出声,“笑傻了?”
张远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脸上又红了起来。
古云清想起那次张远上门送肉的情形,也是这般爱脸红,让她忍不住想逗他,不像某人,永远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我明个不去镇上做工,来找你学算账!”张远站起身,欢喜的道。
古云清弯着眼睛,“行!”
“那我……我先回家了。”
见古云清点头,张远才转过身挪动步子往家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古云清一眼,心里又软又甜,喜滋滋的回家了。
看着张远走远,古云清将视线移到半空,看着那轮清朗的月亮,心头怅然。
他若是像张远一样,只是这村子里寻常的一个少年,该有多好?
虽然他不会像张远一样憨傻,有很多表情,但是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在古云清脑海里都十分清晰。
从一开始僵硬的浅笑,到后来柔和的浅笑,偶尔牵起的唇角,黑漆漆的凤眸,悄然红了的耳根……
她知道他不是一生下来就没有表情,只是不愿意有。
许是受到了重大的创伤,才将整个人都伪装起来,变成森冷死气沉沉,拒人于千里之外。
南疆
夜色深沉,浓得像划不破的黑墨。
岐山,死气沉沉的森林里,静的如同没有一只活物。
每一脚都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无尽的黑暗,压抑的氛围,让人心惊肉跳。
十几个黑影,在犹如坟墓一般的山林里无声前进着,只能听到风穿过山林,簌簌的枝叶摩擦声。
穿过山林,黑影匐在地上的草丛里,悄声前进,停在一条黑沉沉的河流旁。
一人打头先去河边探了探情况,回来轻声道:“少主,前面就是沧澜河,过了河,就是岐山。”
被黑巾遮盖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凤眸,看向沧澜河对岸,眸色深沉如雾霭。
岐山犹如一只张着巨口的怪物,越过岐山,就是南疆圣教的总坛,据说那里毒蛇遍地,教中人人都会饲虫操蛊,控尸缚魂,制人为傀儡!
南疆圣教,世人听之变色,闻之丧胆!擅闯者,尸骨无存!
岐山,令人望而生畏,胆颤心惊!
南疆圣主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过河!”
声音低沉如環佩,冷冽得没有一丝感情。
“是!”
十几个黑影如鬼魅一般从草丛穿过,沉寂的暗夜里,只能听到叮咚的流水声和草丛摩擦出来的‘沙沙’声。
轻微的‘噗通’声之后,十几个黑影全都潜入了河中,沉入水中,悄悄潜到了河对岸。
“少主,岐山危险重重,属下带着他们去寻东方公西两位长老,您在这里等消息吧!”
中年男子沉稳的声音中带着恭敬。
甩去面巾上的水珠,凤眸盯着黑黝黝的岐山,眸色沉寂,“走!”
黑衣一动,转眼之间,已经远去数步,入了岐山。
剩下十几人立即闪身跟上,在暗夜之中悄无声息的踏入了岐山。
刚一踏进岐山,风濯心中就沉了几分,耳朵动了动,右手扣上腰间,犹如银龙出潭,寒光乍现的软剑无声弹出,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从头顶掉落,摔在地上动了动,僵了身子。
十几个黑衣人围城一团,将风濯护在中间,耳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仔细听能够听出来,是各种虫子在地上爬的声音。
“保护少主!”杨青山低声吩咐道。
十几人缓慢的移动着前进,每走一步,脚下就会落一层毒虫。
“唔!”一个黑衣人痛呼一声,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寒光一闪,风濯的软剑直指黑衣人的脸上,剑尖上扎着一个花蜘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一幕让每个人都更加警觉,心头像悬了一把刀,眼睛紧紧盯着周围,手中剑花翻转。
一丝疏忽,命就有可能丢下。
这才不过是刚进入岐山,就如此可怖,那南疆圣教该有多么可怕?
杨青山眼睛紧盯着四周,“少主,您还是在沧澜河边等属下们的消息吧!属下现在护送你出去。”
他这次带来的十几人是他堂下武功最好,又十分忠心之人,可是看着眼前的岐山,杨青山一点也没有把握能够一路护住少主安全。
“继续走。”冷冽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